《时空守备大队》一场人间醉

19、缘由

　　邢烟烟回到了大会现场。
　　警报声还没有结束，周围的人群仍然哗然躁动，而高台上，斐远的表情冷漠而不容挑战，他丝毫没有要提前终止这场赦免的意思。
　　一切就跟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动。
　　她就像恍了个神，做了个梦。
　　除了——
　　她发现自己脸上还带着刚才惶恐与慌乱之下留下的泪水。
　　邢烟烟突然有些癫狂想笑。
　　这就像一个绝世杀人犯，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留下的证据只有自己知道。

　　但邢烟烟还是选择坦白。
　　她定定地望着高台之上的斐远，呐喊：
　　“秦吾学长在关押石室！”

　　——“赦免邢氏第九十三女烟烟。”

　　就在她喊话的同时，斐远也恰巧开口，这洪钟大吕般的声音远盖过邢烟烟。
　　待到两人话音皆是落地，会场上一片沉寂，邢烟烟望着斐远，对方也看着她。
　　邢烟烟确信，斐远已经读懂了她的口型。
　　同时，对方声音虽大，离她最近的人群却仍然能听到只言片语。
　　“秦吾学长在关押石室。”
　　她再次说道，不过这次不是用喊，而是平静且镇定。
　　人群没有说话，一片死寂。
　　斐远望着邢烟烟，不说话。相较于其他视线中的指责与恐惧，他眼中只有淡淡的忧伤。
　　没有责备。
　　事发时间恰在赦免令之前，地点宣告正与赦免令同时，所以，邢烟烟无罪。
　　这近乎挑衅。
　　大概是意识到斐远有意偏袒，人群之中，有人已擅自行动，化了一股烟，消失在原地。
　　斐远顿了几秒，视线从邢烟烟身上移开，眼中又竖起了万丈冰墙。
　　“温酒。”他唤道。
　　身后，七部负责人中走出一位，应了声“是”，便也化了股烟，消失在原地。

　　大会在一片荒诞离奇中落下帷幕。
　　斐远领着剩下几位负责人，临走前一回头，深深望了眼邢烟烟，而后，对着他的臣民淡淡道：“明日此时，登高台，请天则。”
　　原本喧哗嘈杂的大会人群顷刻鸦雀无声。
　　而他言罢，带着几位负责人，化了股烟，头也不回的离去。

　　邢烟烟在原本的押解队成员护送下，回到昨日被带走的宿舍。
　　她回来时，已有几人在客厅等着了。
　　余闲见她进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当日只一面之缘的徐漠，背负着他的金滚边长棍，席地打坐，见了邢烟烟，微微点了点头，邢烟烟也点头回应。
　　沙发中坐着的女生抱着臂，见邢烟烟回来，挑挑眉，自我介绍说，她叫闻秋。邢烟烟听余闲提起过这个名字，也知道她们本没见过面，对方却在这件事上为自己费了不少心，于是强笑着客套了几句，又对她以及其他人连连鞠躬感谢。
　　江轻寒不在，屋子里除了余闲、徐漠、闻秋三个新生，还有一个邢烟烟眼熟的学长，韩城。
　　韩城是奉命来看着余闲、徐漠、闻秋这三个重点关照对象的。昨晚这三人强行突破负责人设下的结界屏障，跑出去和7部秦吾的人打了一架，虽说确实是7部的不占理，违抗斐君的命令，夜里搞偷袭，但这三个新生也枉顾会前宵禁的命令，闯了不该闯的地方。
　　“江轻寒还没回来。”余闲见邢烟烟目光四处瞟，像是在找什么，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又看了看韩城的脸色。“大会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他没和我们关一起。”
　　而闻秋更是直接，抱着臂坐在沙发上，悠悠补了句：“昨晚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邢烟烟于是扭头看向韩城。徐漠也抬头，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幽幽地望向这位负责看着他们的学长。
　　“……”韩城一时竟被这群新来的小崽子们弄得倍感压力。
　　他清了清嗓子。
　　“昨夜，钟撞十二响，各位大人也都到了。江学弟夜闯雕像广场，恰巧撞上了萧大人。”
　　邢烟烟没听懂。余闲也没有。
　　两人一脸懵逼。
　　闻秋和徐漠眼中倒没有茫然。
　　闻秋挑挑眉。“这倒不知道该说他命好，还是该说他命不好了。”
　　徐漠不说话。

　　午饭时，萧然大人将收弟子一名，以及邢烟烟公然挑衅，于赦免令下达同时袭击7部负责人秦吾致使后者重伤的消息，已传遍了校园。
　　为新生宿舍带来这些消息的，是洛风，他身后跟着消失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江轻寒。
　　两人到餐桌上坐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望向邢烟烟。
　　而邢烟烟只顾低着头，不回应。她戳着碗里的饭，原本就不剩多少的胃口，瞬间全没了。
　　良久的沉默后，她放下碗筷，垂眸道：
　　“洛学长，还是请你们处死我吧。”
　　话说出口，甚至连邢烟烟自己都惊讶了，分明几小时前，她还怕得不得了，此时竟已经可以做到如此平静了。
　　众人不说话。
　　邢烟烟只好伸手去解斐远亲自为她戴上的斐家族徽。
　　“学妹还是不要动这枚徽章为好。”洛风开口了，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秦吾违抗君令，擅自行动，本就不合规矩，已是死罪。此为其一。学妹尚未正式回归，并不构成背叛。此为其二。秦吾夜行刺杀，学妹心中怨恨予以还击，无可厚非，不为失控。此为其三。”
　　“可我并不想——”
　　洛风笑眯眯打断她。“有因有果，学妹是否想过，自己知晓就好。”
　　说完，看向韩城。“走吧，斐君吩咐，可以撤岗了。”
　　又向众人笑笑，温和道：“明日开学第一天，记得不要迟到。”
　　韩城目光在邢烟烟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点点头，跟着洛风走出了大门。

　　新生宿舍外。
　　韩城：“部长，邢学妹真的——”
　　他话还没说完，洛风就已笑眯眯打断。
　　“不是失控。有因有果，又何必逼着小学妹亲口承认呢？”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韩城。
　　“毕竟，是秦吾这个做学长的，先动的手，不是吗？”
　　“可、即便如此，斐君既已知晓风险，为什么不收回那枚徽章？要护着邢学妹，也并非只有徽章这一个办法。”
　　洛风面色蓦地一肃。“韩城，5部司外事情报，忌无端多言。”
　　韩城一顿，低头应道：“是。”

　　两位学长离开后，餐桌上陷入长久的沉默。
　　大家都不说话。
　　只有江轻寒一个人，垂着眸，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
　　“秦吾学长是洛风学长的师弟。”闻秋忽然说道。
　　她接着解释说：“我和你们不一样，生于斯长于斯，知道得稍微比你们多一点。”
　　而余闲立刻问：
　　“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不仅有长在外面世界的，还有在这个学校里长大的？”
　　“是。”
　　“也还有长在那边的。”闻秋看向徐漠。
　　徐漠面无波澜。
　　那边……邢烟烟对闻秋话感到好奇，但却又实在没什么心思真的去寻根究底。
　　不过，余闲倒是直接问了出来。
　　“那边是哪边？”
　　“那边是另一个世界。”闻秋答。
　　“你为什么不问问萧然大人是谁？”她忽然勾了抹笑，清淡的面庞上绽开一朵花。
　　余闲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既然这么问，就已经是打算要说些什么了。
　　可江轻寒却没给他继续了解的机会。
　　“秦吾学长是洛风学长的师弟，师弟遇袭，他倒是冷静。”
　　这个初见面就令闻秋领略到几分领导风范的少年开口之后，她也就挑挑眉，丢开了和余闲的话题。
　　“不止这个，有意思的是，上次遇袭的学姐金歌，是洛风学长的部下。”她说，“洛风学长和秦吾学长都是外事5部大师祖巫序大人的亲传弟子，巫序大人则师承学研4部大师祖弥矜大人，这一脉师门，别的不敢说，偏爱护短这门功夫绝对是祖传。”
　　余闲皱眉。“可是……昨天问询会之后洛学长还和我们通消息……教我们怎么帮邢烟烟……”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许久。
　　“昨晚……我听到秦吾学长说，没有洛风学长的默许，他们不可能这么快突破5部的看守进到石像里。”邢烟烟垂着眸，小声道。
　　于是沉默更甚了。
　　余闲看了看邢烟烟，又看看众人，有些抓狂。“所以洛学长他到底是哪边的？”
　　没有人回答。
　　闻秋略等了几秒，后挑挑眉，老神在在地提起另一个话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非常有趣。”
　　余闲：“什么？”
　　闻秋看向邢烟烟，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徽章上。
　　众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余闲：“徽章……怎么了？”
　　“族徽这种信物，一般是不轻易赠予他人的。”闻秋顿了顿，抬头视线对上邢烟烟，“邢同学，你和斐君是什么关系？”
　　“……”邢烟烟被她这么猛地一问，一时有些卡壳。
　　余闲马上就误会了。“对对对，我也很好奇，斐学长为什么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保你，果然是有原因的吧？”
　　“没、没有。”邢烟烟赶紧澄清，“我之前完全都不认识斐学长……”
　　余闲怀疑地看着她。
　　邢烟烟无奈。“真的……”
　　余闲于是又去看江轻寒。他知道邢烟烟和江轻寒青梅竹马，如果邢烟烟认识斐远，那么江轻寒一定知道。
　　“她没见过斐远学长。”江轻寒平静道。
　　收到了一记实锤，余闲只好叹息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惋惜。
　　“既然如此，这就更有意思了。”闻秋不依不饶，她面上带着笑，这笑未达眼底，“《族徽典记》记载，族徽于实用性上的两大主要功能，一曰守护，二曰溢能。溢能的意思，通俗来说就是将赠予者富余的力量溢向受赠者。
　　基研所所有在外长大的学生，最初都会被施加一道封印，通过入学考试后，这道封印就会解除。也就是说，未参加考试的受赠者你，邢烟烟，在佩戴徽章时，理论上，自身的力量几乎为零。
　　但是，斐姓为本代王姓，斐家的族徽使斐君富余的力量溢向受赠者你，来自本代君王的召唤，会促使你被封印的力量间歇性突破封印向外溢散，这也就是斐君的立场，即，他的过失，致使你能力失控。”
　　她顿了顿。
　　“斐君在明知这一点，且已经酿成金歌学姐重伤的情况下，并未收回徽章，继续允许你佩戴，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余闲隐约察觉到了闻秋的意思，但却又不敢轻易下结论。“不是还有守护这个功能吗？或许斐学长——”
　　“要防其他人对邢烟烟下手，可以有很多种办法，但他却选了最危险的一种。”
　　“那……”余闲蓦地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斐学长其实是在借邢烟烟的幌子，借刀杀人的那种？”
　　他这话说完，餐桌上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徐漠正喝着水，忽然就被呛住了，剧烈咳嗽起来。
　　而闻秋挑挑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说不准是呢。”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依旧是最平常的声调，坦坦荡荡，“非亲非故赠族徽，又偏偏为最简单的事选了最危险的办法。”
　　邢烟烟听着餐桌上两人间的来回言语，忍不住问：
　　“如果是这样，斐学长又为什么要帮我，直接让我被裁决，整个事不就完全抹平了？”
　　“或许你的用处还没发挥完。”闻秋轻飘飘道。
　　徐漠突然呛得更厉害了。
　　不过，此时众人的焦点都在餐桌上正在讨论着的学院辛秘上，没人有空管他。
　　“有没有可能是——洛学长在搞鬼，就像电视里演的，夺权篡位什么的？”余闲依旧是压低着嗓音，“斐学长可能也不知道内情，都是洛学长在中间挑拨……毕竟，无论是金歌学姐还是秦吾学长，都是重伤，还没有到更严重的地步……”
　　闻秋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
　　徐漠已咳得满脸通红。他这边动静太大，以至于众人终于忍不住都看了过去。
　　“你没、没事吧……”余闲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
　　“啪”的一掌拍在对方后背，咳嗽总算是平缓下来了。
　　徐漠坐在位上，缓了缓，深吸了几口气，待面上的涨红消下去，才努力正色，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斐邢二姓立有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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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