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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饿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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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研所的学生宿舍居然是独栋小别墅!
这完全颠覆了邢烟烟对大学的想象。
她进门后的第一反应是问洛风:“基研所今年招几个人?”
“7个。”对方答。
“那这成本还行……”她指的是住宿成本。
洛风笑笑,转而简单介绍了一下宿舍。
“这里是临时宿舍,七人间。一楼公共区域,二楼男生宿舍,三楼女生宿舍,姓氏铭牌在房门上,可别走错了,里面的东西都是按人订制的。”
邢烟烟点着头在一楼逛了一圈,等回到洛风身边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临时宿舍?”难道过几天就要被打回原形……住回20平米8人间、6人间的正常学生公寓了?
洛风没有马上回答。他向一齐过来的两位学姐交待完信息录入一类的事,然后才解释说:“这里的标准配置是五人一间。过几天会有一次分班考试,考完你们的宿舍还要重新分配。”
邢烟烟:“……”
提到考试,此前一直沉默的江轻寒开口了。
“大致考哪方面?”
江学霸以极其淡定且平常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题,仿佛对方答“考量子物理”,他也能轻轻松松应对并且考他个百来分。邢烟烟就不一样了,听到还有分班考试这回事,她就像被人从脑后敲了一闷棍,脑子里一片忙音。
“考不好……会怎样……”她颤颤巍巍发问。
洛风笑了。他一直在笑,但邢烟烟问完后,他眼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等他笑够了,才答:“迄今为止还没有考不好的。”
邢烟烟:“……”
那恐怕不好意思了……我可能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邢烟烟在心里如是想到。
MD人多少分进的T大基研所,她又多少分进的T大基研所?不考砸就怪了!
洛风和另外两位学姐并没有在这栋临时宿舍多做停留,似乎是学姐那边录完了什么信息,向他做了个手势,洛风就眯眼笑着和江轻寒、邢烟烟作别,领着人走了。
“她们的箱子留下了。”
洛风等人离开后,江轻寒望着空荡荡地外院,忽然说了这句话。
“嗯?”邢烟烟不明所以。她扭头找了找,可学姐们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行李箱。”江轻寒又道。
邢烟烟仍旧一脸懵逼。
江轻寒于是放弃了。
“没什么。”他说。
但他话音刚落,邢烟烟就开窍了。江轻寒指的是,从办公室出来,两位学姐一路跟着他们,没回宿舍,却也没拉行李箱。
“大概是放学院办公室了吧。”邢烟烟道。
江轻寒没有理她,转身上了楼。
半夜,邢烟烟因白天的事本就浅眠,又迷迷糊糊听到楼下有叮铃哐啷的响动,一下子就惊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披着睡袍下楼,发现江轻寒也在楼下。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一手端着马克杯,一手摊着本书,嘴里还叼着一张煎鸡蛋,正从厨房往外走。走着走着,似乎是觉得周围气场有些不对劲,他把眼睛从书中拔出来,然后,嘴里的煎蛋掉在了地上。
“呃……”那人似乎在组织语言,“晚上好。”
江轻寒和邢烟烟俱是沉默。
气氛一度尴尬。
于是,那人又说:
“我……我叫余闲,今年的新生。”
江轻寒还是毫无回应,只目光往客厅挂钟上去了一下。
余闲像是个聪明人,立马就反应过来。
“抱歉抱歉,我以为考试前没人到的,煎蛋动静有点大,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所以有点随便了,就……”
他絮絮叨叨一阵解释,仿佛江轻寒和邢烟烟不原谅他,他就能这么一直叨叨到地老天荒。
邢烟烟揉了揉太阳穴,她有点听不下去了。然而正当她准备出言打断对方的时候,有人抢先了。
“晚上好。”
江轻寒说道。完了面无表情地从余闲身旁经过,从客厅另一边的楼梯回了房。
余闲:“……”
邢烟烟:“……”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余闲挑了挑眉,深吸一口气,一副气沉丹田准备发言的样子。
邢烟烟见状不妙,赶紧也道:“晚上好。”
说完,转身就上楼,生怕大晚上的面前这人再跟她絮叨些什么,把瞌睡全赶跑了。
可事实上,等邢烟烟爬上楼,回了房,躺倒在床上,她发现,自己已经睡意全无了。
墙壁上,挂钟指向三点。
邢烟烟发了会愣,摸出手机给江轻寒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几秒后,手机振动,她收到回信。
睡了。
对方答。
邢烟烟:“……”
MMP!你睡个锤子!
但她没有真这么回过去,而是丢开手机,拢了拢睡袍,去了小阳台。
这一整片区域都是学生宿舍,并且,从每个角度都能清楚地看到广场的玉雕人像。
邢烟烟就是站在这里的阳台上,凭栏而望。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再次进入寂静无声、天地无物的世界。
在邢烟烟眼中,玉雕老者仍是那副低头俯视的样子,可她也仅仅是被俯视以及与对方对视而已,再没有第一次时脚踏虚空、耳听寂静、眼见神明的压迫感。
邢烟烟歪着头琢磨,一时沉思忘了时间,直至一阵夜风拂过,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她拢了拢睡袍,允自摇头正要进屋,余光就瞟见,院外道中,橘黄色灯光下,有两个人。
是斐远和洛风。
原来他们就住在对面。邢烟烟看着两人走进对面院里,想到。
对面的院子是用一排低矮木栅栏围起来的,很像美国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小镇房。斐远故意落在洛风后面,他关上白栅栏门,直起身,在原地停了会儿。
邢烟烟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对方在微笑,冲着她此时所在的这个方向。
邢烟烟咽了口口水。她视力从小就远超常人,绝对不可能看错。
紧接着,斐远的嘴又动了动。
邢烟烟下意识跟着口型学了学,发现对方说的是,“晚安”。
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几秒后,邢烟烟反应过来,正要回应,却见斐远转了身。
对面,灯亮了,很快,又灭了。
他们睡了。
斐远睡下了,邢烟烟可睡不下了。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脑子里一团乱麻。直至晨光熹微,邢烟烟感到肚子里一阵饥饿,又抬头看了眼挂钟,在时针的提醒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眠。
还是睡会吧。邢烟烟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糟糕的皮肤状态,内心叹了口气。反正一时半会也整不明白这些事。
大概是没吃早餐的缘故,邢烟烟甚至在梦里,也感到饥饿。
梦里的思维毫无逻辑,她不停地从一个场景转跳到另一个场景,并无一例外地,在每个场景里,忙于寻找各种食物。
蛋糕、炸鸡、烧烤、披萨、炒饭……
她找到的食物不少,却没有一样吃进嘴里的。从看到食物到拿起它塞到嘴里,这一步仿佛有千难万险,比从地球跨越到月球还艰辛,并且每当她排除万难万险,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场景就会迅速转跳。
久而久之,邢烟烟发觉,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了。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陌生,就像睡着之后尿急,于是就会开始在一个个梦境里疯狂找厕所一样。渐渐地,当人找的厕所足够多了,意识就会清醒,紧接着,人也就醒了,然后去厕所。
比之尿急憋醒,邢烟烟此时唯一不同的是,她饿了,饿得意识清醒了,但这个找食物的梦境还没结束,她人还没醒。
这有点像鬼压床。邢烟烟意识到。
但她并没有抗争着一定要醒来。
邢烟烟坦然地跟着无边无际的思维转跳,又来到下一个“食物大搜索”地图。
这像是一个古堡,因为台阶是石料垒成的,一级一级,在封闭的空间里盘旋而上,因为墙壁是石料砌成的,每隔一段,都悬挂着一只照明火把。
邢烟烟拾级而上。
这里面像是有风,因为她看见,墙上的火把,火舌在跃动。
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动。邢烟烟在自己梦里发出一声惊叫,但紧接着,她发现,那是火把支架投下来的影子。
她松了口气,继续往上走。
中世纪色彩的古堡,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漫无目的的行走,邢烟烟脚步一顿,突然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
梦境版神庙逃亡?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这一声笑,刚绽开,就猛地刹住了。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邢烟烟听见火把燃烧的声音,听见火舌捕风跃动的声音,听见脚踏石阶缓步上行的声音……
但——
她没听见自己刚才发笑的声音。
……
等等!
那拾级而上的脚步声她现在仍能听见,可是……邢烟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她明明没有动!
以及……
邢烟烟看着脚下的地面,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影子!??
这尼玛!!!
邢烟烟汗毛直立,冷汗倒爬,瞬间不淡定了,她开始在意识里挣扎,努力把自己弄醒。
但,她挣扎得太晚了,没那么容易脱身。
密闭的空间里,属于另一方的脚步声阵阵回荡,步步逼近,周围,火把的火舌也跳得越来越欢,邢烟烟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走过的楼梯,明显有什么东西要来了。电光火石间,她一咬牙,做了个决定,暂时放弃把自己弄醒,转头快速向更高处跑去。
这回是真·神庙逃亡了。
邢烟烟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内心苦逼的感叹道。
这场与未知追逐者的较量,止于楼梯尽头的一扇木门。门是虚掩着的,上面篆刻着一些邢烟烟看不懂的符文图画。
好了,她跑到神庙逃亡的终点了。邢烟烟半自嘲地想到。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或许推开这扇门,她就醒了。
邢烟烟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时,是这么想的。
而现实,自然是从来不会让她如意的。
门开后,邢烟烟见到的,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室中间摆着一张石台,石台上,是……一颗土豆???
放过我吧!我马上就起床去吃饭!!!
邢烟烟在内心咆哮。
她走过去,拿起土豆,发现这颗土豆甚至还是煮过的,熟的!
这时,楼梯上的追逐者也到了。
邢烟烟拿着土豆回过头去,发现是之前说要给她找正版代购的学姐,金歌。
邢烟烟:“……”
她正思索着这个梦境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她是要一口吃掉这颗土豆呢还是要一口吃掉这颗土豆呢?手中,那颗熟土豆就忽然开始疯狂震动。邢烟烟指尖发麻,一个没捏住,土豆溜出了掌心。但它并没有“啪嗒”一下摔烂在地上,而是在下落的半空中,变成了什么其他东西。
邢烟烟听见了刀片快速旋转的破风声。
紧接着,眼前虚影一闪。那虚影里有着金属的光泽,在她还没能反应过来之际,石室内回荡起一声“噗”的闷响,邢烟烟心惊了一下,这是刀刃划开肌肤纹理的声音。她茫然地抬头去看学姐,正想求助,却见对方手捂着小腹,有鲜红的血液汨汨地渗过指缝往外流。
金歌跪倒在地上。
邢烟烟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下线,脑子里一片忙音。
刀片急速旋转的声音仍未停止,散着金属光泽的虚影从金歌身后冒出来,飞到空中与邢烟烟视线平齐的地方。
它像是在看邢烟烟。
而邢烟烟也在看着它。
她有点不能理解。金歌学姐要去给她弄正版代购,她为什么要做这个梦。她不讨厌对方啊?
但并不等她弄清楚,那个虚影就已经把她弄清楚了。
虚影快速旋转着,携破风之势直扑邢烟烟胸口。
一个洞穿。
没有肌肉纹理被割开的闷响。
但邢烟烟还是感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她张着嘴想喊,却疼到只能发出几声低弱的气音。双腿一个趔趄,她几乎站不住,向后靠在中央石台上。
虚影又绕到她身前,似乎有什么没明白的,左右晃了晃,然后,再次鼓劲直冲邢烟烟面门而来——
梦境崩塌了。
邢烟烟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一头冷汗。
她拉开睡袍看了看胸口,没毛病。
又看了看窗外,大白天。
这鬼压床……
她长吁了口气,脱力地倒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