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寂寞》莫阿也

17、为我发声

　　在凌晨的曙光投射到我的宿舍的时候，我终于写好了一封信。我在信里告诉了我冒充小美的事实，我也写了对不起，也写了请原谅，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被谅解的。

　　我的青春期，因为有这样一段不光彩的抢夺将永远不再完美。

　　“老板，你有100个小面包么？”一早，楚君的电话打过来，我笑了笑，配合说：“太好了，我买2个！”

　　“出来吃早餐了，叫着小美。”

　　楚君和小美都看出来我的黑眼圈，楚君就批评我不要学得太晚，小美的眼睛就呼扇着闪出关切。你看，他们才是最善良的一对，把对别人的关切都放在心上。而我呢？自私的一个家伙！怎么配得上楚君给我的评价——正直，善良，勇敢，漂亮。

　　吃过了早餐，当我单独和楚君在一起的时候，我手伸在裤袋里，摸着那封信，我几次想掏出来，可是手就像冻僵了一样无法动弹。我终于拿着信向外拿的时候，楚君突然自顾自地笑了，说：“老板，有没有100个小面包啊？”

　　呵呵，我也笑了起来，手下的动作就停止了。

　　终于熬到了期末考试结束。我考的很不好。我承认自从不再做小美的保镖或者说影子后，我把更多的时间放到了我的学习上，但是，我学不进去。我担心，我自责，我心思游弋，无法集中精神。我为自己开脱说：到了青春期，女孩子都是这样子的。可是我知道，根本不是！

　　考试结束后那天下午，我们都归心似箭般地回宿舍整理东西，我去洗漱间里洗了洗脸。

　　过去的那么多年，每到假期，都是我和小美最开心的时候，我们会交换着收拾对方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后，我们再拖着大大的行李去步行街逛逛，有什么新的礼品店、新式服装店，我们都一定要去逛逛的。那时候多好！

　　突然要放假7天，我竟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心里空落落的。

　　我看到小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拖着她的行李走出了宿舍。她给我的短信说：“我先回去了。”她明显是知道楚君是会送我的，所以才懂事地离开。这更让我为难。我只好佯装和别的同学说话。其实说的什么我都忘记了。

　　其实，当我终于得到了楚君的爱情后，我并没有像恋爱中的女孩子那样开心和幸福。楚君是真心地对我的。他甚至跑了好多地方去给我买一种绿色的西红柿，他把买来的绿色的西红柿一股脑放到我的手里，得意地说：“看，我好容易买到的！”

　　“这是什么？怎么是绿色的？”

　　楚君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然后拍了一下我的头，说：“你怎么忘了，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水果’，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弄得你的白衬衫上都是绿色的汁液。那时候你说是水果，我就以为是水果。后来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水果分类，我都弄错了。现在你记住了，西红柿是蔬菜类的，不是水果类的！”

　　我呵呵地傻笑着，我是忘了，因为我根本都不曾记得。

　　每当楚君提到“你小时候”，我都只能傻傻地笑。

　　当全世界都给了我白眼的时候，楚君他珍惜我如他的眼睛和心脏一样。我这样笃信着。有人说过“女孩子的爱情就是一种信仰。”他说的没错。我喜欢他，也笃信他喜欢我。这就是我的信仰，是我在漆黑的境遇下唯一的光点。

　　不光彩的得到从最开始就意味着迟早的失去，我时刻都担心下一秒楚君就会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

　　“楚君，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么？”我问。请你相信，当一个女孩子这样子问一个男孩子的时候，她就是真的爱上了他。因为爱上了，才患得患失，因为爱上了，才对自己缺乏自信。

　　“怎么这么问？”他仰起眉毛。

　　“你要知道，现在除了你，我已经没有任何朋友了。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离我而去呢？”我的语气里是哀伤。

　　“不会，你放心。要是我不理你了，下次你再出现在酒吧，谁去救你啊！没人给你背黑锅，那么重的黑锅你怎么背得重呢。”

　　我终于被他逗笑了。是啊，在我的故事里，他一直扮演着骑士的角色，我始终是那个被拯救的公主。

　　那天，我们还聊起了很多很多，我们的学校，我们第一次的相遇，那次砸玻璃事件。很多，很多。

　　我以为我可以循着这开心继续今后的日子，谁知道我回家的时候，家里照例是一个争吵的战场——爸爸、妈妈又在吵架。

　　“是我告诉小路的又怎么样？就是我告诉的又怎么样？本来那个狐狸精的老公就不是什么救人的大英雄，为什么你一定要背这个黑锅，也让我们小路一直给那个狐狸精的女儿做丫鬟！”妈妈的声音尖而高，刺伤着我的耳膜。

　　“无理取闹！你能不能不无理取闹！一口一个狐狸精，一口一个狐狸精！人家到底咋得罪你了？现在小路都开始叫人家狐狸精了！小路还跑去告诉小美她爸爸不是救人的英雄。这么多年了，提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么！现在，小路都说小美妈妈在勾引我！小路一个小孩子，你灌输她这些思想好么？”爸爸也大喊起来。

　　爸爸是在说妈妈告诉我车祸的事实的事情。

　　“我灌输？你怎么不说你灌输孩子那些狗屁的责任有意义么？小路一个女孩子，整天价剪个短发，像个假小子似地为小美打架，这就有意义么？你有没有看看小路手上有多少伤？你有没有想想小路知道她一直的付出都是不值得是什么感受？”

　　“无理取闹！小路她多个朋友有什么不好！”

　　“朋友？有了小美对小路有什么好处？反到是你这个爸爸像小美的亲生爸爸一样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小路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狐狸精不就是你的初恋情人么？要不是为了小路，我早和你离婚了！我愿意给那个狐狸精腾地方！可是，小路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不为她着想！”

　　妈妈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使劲地摔到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忧伤。

　　“你……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爸爸说完把一个沙发垫拿起来又扔到地上。

　　我就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犹如观看一部电视剧。他们吵得正酣，哪顾得上看看是否我这个女儿就站在门口呢？又哪顾得上看看我眼里的泪水呢？

　　知道这么多秘密真不是什么好事，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看吧，是因为那个狐狸精是他的初恋情人！所以我这个爸爸才要把我送到小美的身边，替他取得一点那个狐狸精的友善。爱情啊，你是鲜花更是毒蛇。为了一个初恋情人，他就这么狠心，狠心将我扔出去，让我背负着亏欠的心甘心情愿地做任何事！

　　看吧，我的心啊起伏不定。我从前关爱小美，后来误解小美，后来拯救小美，后来亏欠小美。本来我已经回复到平静，只差在楚君的面前坦白了，这样我就可以轻松地过今后的日子里。可是呢，又出来一个初恋情人？

　　我还记得妈妈当时帮助小美妈妈救小美时的大公无私和勇敢无谓。可是大难过后，我亲爱的妈妈还是要这样的争吵。

　　那时候我并不理解材米夫妻就是这样的生活，吵吵闹闹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时候，我是单纯的为我的行为困扰，在一个漫长的聒噪的青春期里无法平静而已。所以，那时，我真的无法理解父母的争吵；那时，我真的就渴望一个宁静祥和的生活。

　　同一时间，爸爸和妈妈看到了呆若木鸡的我站在门口。顿时，战争就结束了！无休无止的争吵在看到我的时刻噶然而止。

　　“小路，爸爸一定要和你谈一谈，无论你要不要听。”

　　爸爸走过来要拉我的胳膊，我霍地甩开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我听得已经够多了，我的心被刺伤得已经够深了。

　　我的电话响起来，似乎此刻手机的音乐是某种救赎，要拯救我于这冰凉冰凉的家中。

　　“钟小路是吧？”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恶心的声音。

　　“是我，怎么样？”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途径发泄，所以我的态度很不好。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还记得你把我送到派出所的事吧？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抓小偷的三好学生！”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相信我，那一刻，我没有恐慌，有的只是愤怒。

　　“过来黑色酒吧吧，正好你的同学陈娇娇在这，你最好顺便带点钱来，否则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请相信我。我那一刻冲出家门，完全是因为知道爸爸为了那个狐狸精出卖掉我10年的青春时光。是因为这种恨，我才冲出家门的。我不是要去逞强，也不是要去买醉，我单纯地是接了一个电话，没搞清状况的情况下因为怨恨爸爸才去了那个酒吧。

　　我不知道我和这小偷有什么孽缘。为什么他在我的生活里总是阴魂不散。我也不知道去黑色酒吧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莽撞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宁可继续忍受父母的争吵，宁愿用怨恨的目光看着爸爸，也不会离开家半步的。

　　“小路，你要到哪去？”爸爸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要你管！”我愤怒地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我进了黑色酒吧，就有服务生引我到一个包房。这时候我还是没有意识到我是身处在多么危险的环境中的。

　　但是，当我进了包间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灯光昏暗，烟雾缭绕。有七、八个赤膊男子，陈娇娇蔫茄子一样地坐在小偷的旁边，被小偷左手搂着，身体都在发抖。

　　“一个人来的？我真的很欣赏你的气魄。”小偷抽着烟，烟雾一圈圈地升腾上去。

　　“你找我有事？”我开始害怕了。真的。我从前为了小美出现在这个酒吧的时候我是没有丝毫害怕的，但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我总是预感到要发生什么。

　　“不是我找你，是你的好同学陈娇娇找你。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上次骗你说抓了小美的事就是她求我的哟。”小偷说着一把把陈娇娇推到我身边。

　　我素来是不喜欢陈娇娇的，我不喜欢她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但是现在她与在学校里判若两人。此刻的她像被拔了毛的公鸡一样，失去了全部要盛气凌人的资本。

　　陈娇娇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我，说：“小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可是，你带了钱来没有。我欠了东哥好多钱，你带了钱就先替我还点吧！”她最后的声音焦急而且无助。

　　“我没带！你为什么会欠了他的钱？”这时候我和她的私人恩怨已经不重要了，面对这些混蛋，陈娇娇显然也是受害者。所以我们必须一致对外才行！

　　陈娇娇却并不接我的话，她极其慌乱，絮絮叨叨地说：“那怎么办？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东哥哈哈大笑两声，声音狠狠地说：“陈娇娇，你最好快点，我的时间很赶。我劝你最好让你爸爸来给你送点钱，我们一次性结清比较好。”然后他晃了晃手里的照片。

　　陈娇娇就更加慌乱，她跑过去乞求：“东哥，不要！我不能给我爸爸打电话，我爸爸会杀了我的！我马上给别的同学打电话！”

　　然后陈娇娇又过来求我，她说：“小路，给小美打电话吧！给小美打电话，让她借给我1000块，就1000块。她是你的好朋友，她一定会听你的，好不好？”

　　我大骂她一声：“你疯了！小美她不会说话的！”

　　最最关键的时候，我却相信她是真的不会说话了的。这很残忍！

　　“小美？听名字就不错。好，陈娇娇，你把她约来，陪哥几个玩玩，你的钱我就宽限你一个月！”东哥突然对小美有了兴趣，他的语气里透着猥亵的东西，让我不禁更加害怕起来。

　　陈姣姣带着哭腔求我：“好吧，小路？给小美发短信，快点啊！让小美过来！”

　　“你这个疯子！打死我也不会给小美发短信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想夺门逃跑，可是我失败了，我被两个胖胖的家伙推到房间中央。

　　陈娇娇疯了一样来抢我的手机，我握住不放，旁边两个混蛋也过来帮陈娇娇的忙。

　　不行，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小美的手机号码！

　　我于是急中生智，把手机使劲地摔到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了一脚。

　　感谢上帝，我的手机身首异处，估计是报废了。为了小美，一个区区的手机算什么呢？那一刻我就是这样想的。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一样。

　　陈娇娇跪到地上拿起我的手机，将电池装进手机，按了开机键。

　　该死！我的手机竟然还健在！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像我一样，因为手机的质量好而在心里咒骂生产商。

　　陈娇娇摆弄了半天我的手机，显然我的手机是拨不出去了。我再次庆幸了一下，可是已经失去理智的陈娇娇却看着我的手机，用她的手机在拨打。

　　“陈娇娇你个混蛋！你他妈的混蛋！”我大骂着她，想冲过去夺回我的手机，可是东哥一个拳头挥过来，我被打倒在地。

　　陈娇娇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对着话机大喊：“小美，小美！我是陈姣姣，我是陈娇娇啊！你快点来黑色酒吧，快点来！小路也在这，你快点来救命啊！带1000块钱，记得钱啊！”

　　我要喊叫告诉小美不让她来，但是我的嘴巴被一个混蛋狠狠按住，没等陈娇娇说完，东哥夺过陈娇娇的手机，喊了一声“好了！挂了！”把她的手机扔到沙发上。“来，陪哥哥喝点酒吧！”

　　陈娇娇和我都不肯喝酒，于是被他们灌了好几杯。我因为挣扎得厉害又被扇了两个耳光。

　　我是多么愚昧的女孩，因为生自己爸爸的气就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趟了这个混水。现在又害了小美。

　　小美，你不要来。你一定不要来。陈娇娇曾经那么地对待你，你是那么讨厌陈娇娇，而我又一次次的伤害你，抢了你的楚君，所以，你一定不会来的。小美，你不要来！

　　可是我最傻傻的小美还是来了，她被人带进包间里，抬眼看我，眼里充满疼惜。

　　陈娇娇再次无耻地跑到小美面前，问道：“小美，你终于来了，你带了钱来没有？”

　　小美摸了摸她的手包。我知道那里一定是她带来的1000块钱。

　　我的挣扎和被灌了酒的嗓子已经发哑，我恨小美此刻的善良，善良到自己送上门来，我大喊：“笨蛋！你为什么要过来！不能把钱给他们！你快走！”

　　小美怔在那里好一会，她那么善良的女孩子一定都被吓傻了，还没等她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包已经被人一把抢过去，掏出钱来递给了东哥。“东哥，这是钱。”

　　东哥接过钱，冲陈姣姣笑了笑。说：“这才对么！这样子呢，哥哥就再宽限你一个星期。看到了，这些照片先还给你。但是，如果你不把剩下的钱都交齐了，哥哥可是知道什么是拷贝的哟。万一把照片都发到你们学校的网站上，好像不太好，你说呢？”

　　陈姣姣的眼泪流下来。她坚决地保证：“东哥，您放心，我下个星期一定一齐还给你！”

　　然后她挣脱开后面那两个人的手饿狼扑食般扑到了茶几上，把那些照片抱在怀里，很怕别人看到。但是还有有一张飘到了小美的脚下，小美好心帮她拾起来，我虽然隔得远，也看到了那是一张裸照。陈娇娇这样的慌乱原来是被人拍了裸照。

　　该怎么说呢？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当初让东哥骗我到这个酒吧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正在一个火坑边徘徊，现在她终于纵身在这火坑里，不能自拔。

　　收了钱的东哥准备离开，一个混蛋就问：“东哥，那个嘴硬的丫头怎么办？”

　　东哥走到我面前，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我把脸使劲转到一边。东哥说：“呵呵，这个丫头，还有点义气，打死都不肯给这个叫小美的同学打电话。有个性，我喜欢。带走，正好我今天晚上没有人陪！”

　　陪？这个词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将不再完整，意味着我身上将涂上不可抹掉的污点，意味着一个噩梦将伴随着我整个的生命。

　　那个陈姣姣麻木地抱着自己的照片，像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整个人变得麻木不仁。

　　“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死命地挣扎，小美也跑过来，努力去推我身边的人。我却对她大喊：“你滚！你快滚！我讨厌你，你快滚开！”

　　小美，请你离开，请你快点离开，这里对你太危险，太危险。

　　可是小美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似乎无所畏惧，还是使劲拉扯我身边的混蛋，她拽住一个人的胳膊，拉不动，就用牙咬。

　　“啊！”一个混蛋大叫，然后一脚踢过来，小美被踢到沙发上。

　　我哭着喊：“小美，你快跑，你不要管我！你快跑！”

　　小美，我亲爱的小美，你快跑，我不要你有任何的危险，你快跑，我于是对陈姣姣大喊：“陈姣姣你他妈的混蛋！你快带小美离开！你们快离开！你们去报警！”可是陈姣姣还是抱着那么照片流泪，变成了一个会流泪的雕像一样完全不理会我们的挣扎。

　　我继续用牙咬旁边一个混蛋的胳膊，突然我听到有人大喊：“小路，小心！”然后我亲眼看到小美一个箭步冲过来，推开了我。接着，我看到听到啤酒瓶在小美的头上碎裂，这个啤酒瓶原本是要落到我的头上的，再接着有咸涩的液体从她的额前流下来，也滑进了她的脖颈里。

　　我大声喊着：“小美！”

　　小美却如面条一样慢慢地滑倒在我的怀里。

　　15尾声

　　小美如面条一样滑倒在我的怀里，这几个流氓非常恐惧，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做。他们把小美从我的怀里拉出去，又过来拉我的胳膊，那时候我挣扎着要去扶起我可怜的小美，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也许是天意，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楚君出现在我的面前。后来楚君告诉我，是小美在赶往酒吧的出租车上给他发了短信。他担心有事，就赶过来了。

　　“你放开她！”楚君的声音传过来。第三次，他像骑士一样在我的故事里出现。

　　他焦急万分，但是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情绪，就加入到混战中。他一个高中男生和几个已经惊慌失措的混蛋打起来。好在他的身手很好，接连制服了好几个人。

　　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我很熟悉的许警察带着几个人来到现场，他还是没有认出我来，他大声斥责楚君不该和这几个混混搅在一起，他一定不会想到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三个看上去柔弱的女生。许警察打了急救电话，不一会，就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跑进来，把小美放在担架上，抬走。

　　我抓着担架不放手，我在心里对小美说：小美，你闭着眼睛真好，起码你不用看到白大褂就晕倒过去了啊！但是你只要闭一会眼睛就好了，不要永远的闭上眼睛，知道么！

　　在整个过程中，陈娇娇都是麻木的，她只是紧紧抱着她的照片，像怕被人抢去的宝贝一样。

　　我们三个高中生不顾医生的阻拦，硬是钻进了救护车，一路上，陈娇娇只是哭。嘴里絮叨地念着：“小美，对不起，小美，对不起。”我实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我紧紧握着小美的手，她的手凉得如冰，脸色惨白如墙，她的头被简单的包扎起来，鲜血染透了白色的纱布。她嘴唇发白，唯一能体现她生命体征的是罩在她的鼻口上的氧气罩被一次次染上雾气。我心疼，心疼到无法描述。

　　小美，你一定不要出事！你不要吓我！一定不要出事啊！

　　我的脑海里一次次重放那个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刻。在那个时刻，小美义无反顾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我，让自己倒在血泊中。这除了能证明友情还能证明什么？

　　小美，你一定要坚强！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要抛弃所有的误解，我们要做永远的朋友！

　　没有人问为什么，楚君只是握着我的另一只手，什么话都不说。

　　小美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刹那，我的身体软绵绵地摊倒在医院的地板上。

　　我醒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坐在我的病床边。他们的眼睛里都是惊吓过度的悲伤。

　　我来不及说别的，第一句话就问：“爸爸，小美怎么样？她怎么样？”

　　“她在隔壁。”爸爸回答得很简练。

　　我挣扎着要下床，妈妈扶了一下我的胳膊，说：“小路，你先不要过去吧。她的妈妈在呢。”

　　我不喜欢她的妈妈，从小到大都是不喜欢的。但是现在，我必须过去看看我的小美，否则我怎么能安心。

　　我下了床，头有点晕，但是我坚持着敲门进了隔壁。小美的氧气罩还没有撤掉，旁边摆着心脏监测仪，心跳的弧线在仪器上摆动，滴滴的声音不时地灌进我的耳朵里。

　　小美妈妈没有回头看我，她的眼里都是泪水，还有泪水里折射出的小美。

　　“她怎么样？”我不明白地问。

　　小美妈妈的泪水一直在流淌，她说得那样忧伤，说：“小美，你醒醒吧，小路来看你了。”

　　小美，她，一直没有醒过来？

　　我突然就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

　　“小美，小美，你醒醒啊！我是小路啊！你醒醒啊！”我抓住小美冰凉的手，我想摇醒她。

　　“别打扰她了，小路。我们出去说句话吧。”小美妈妈平静得让人害怕。

　　我跟随小美妈妈走出病房，来到走廊里。

　　走廊里陈娇娇坐在长椅上低垂着头，楚君看到我们走出来，就围过来。

　　“小美怎么样？”楚君问我。

　　我不回答。

　　陈娇娇突然冲过来，跪在小美妈妈面前，哭着说：“阿姨，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连累了小美。对不起，您骂我吧，您打我吧！”

　　小美妈妈忍着泪水，说：“起来吧，姑娘，地板凉。不能怪你，都怪我们小美太善良了。她从小就善良，那时候我给她买的糕点，她都要偷偷拿去给我们隔壁的穷孩子吃。是我不好，她说要拿钱去借给同学急用，我就没有问怎么回事，也没有陪在她身边。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我。”

　　我想，我要隐瞒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日光下了。我对焦急的楚君说：“楚君，我不是何美。艾美池才是何美。”

　　楚君傻了一样皱着眉头看我。我从裤袋里拿出那晚我艰难写下的一封信，递给他，我的声音很平静,说：“都在这里，想不到我终于还是要交给你。”

　　我的劣迹赤裸裸地暴露在楚君面前，下流，无耻，我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自己了。

　　楚君就扑到小美妈妈面前，急急地说：“阿姨，你还记得我么，小时候是我刺破了小美的脖子，她才变成哑巴的。阿姨，对不起。”

　　小美妈妈摸着楚君的头，说：“不是你。其实小美不能说话不是因为那次事故。是我把她逼得不想说话的。是我不断地暗示她如果变成了哑巴该怎么办？是我小时候逼她逼得太厉害了，都是她的心理作用。都是我，我知道。”

　　然后小美妈妈对我说：“小路，你听过小美说话，是么？两次了是么？你是多么幸运，为了你，她甚至都说话了。可是，10年了，她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妈妈。我很嫉妒你，知道么，在她心里，你的位置比我重。”我看到她的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

　　然后，小美妈妈咬了一下嘴唇，强忍着忧伤，说：“你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吧，我要给你看看小美的东西。”然后她转身离开，那背影消瘦无力，晃晃悠悠地在长长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恍恍惚惚的。我时常都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和我说话，她轻轻地换我的名字：“小路，小路。”那声音甜甜的，淡淡的。我知道那就是小美的声音。

　　一个星期之后，我来到了小美的家。她的卧室干净淡雅，鹅黄色的窗帘随风舞动。

　　小美的电脑开着，床板敞开着。

　　小美的妈妈对我说：“你随便看看吧。你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但是我感觉这房间里到处都有你的影子。

　　是啊，床底下是我和小美交流的小本子。整整齐齐码了两床箱。

　　我随便拿起一本，字迹幼稚，本子上写着1983年。这是我们在小学时候的记忆。

　　小美：小路，你饿么？我有饼干哦。
　　我：我不饿，小美，你口渴么，我带了水来哟，你要喝就拿去啊。
　　小美：小路，我不渴。你不要在和你的同桌作对了，小路。
　　我：谁叫他给你起外号的。
　　小美：但是，老师说要同学之间要搞好团结啊。
　　我：好吧。小美，下周一看电影，我们要ai着坐啊！我带好吃的给你。
　　小美：好啊，我也带好吃的给你。

　　我的嘴角有一丝笑意。那时候我们还那么小，那么单纯，我不会写挨着的“挨”字还要用拼音代替，好像我一直都没有发现，我们其实从那么小的时候就那么要好了。

　　我又翻看了几本，一直看到我泪水模糊了双眼才放下这些小本子。小美曾经说过，要把这些又我们成长记忆的小本子好好保存，将来拿给我们的女儿看。她如果在这么做。而我说过会永远守候在她身边却没有做到。

　　她的电脑开着，□□上有头像在闪动。我点开来看，一个叫finding的小鸭子头像留了言。

　　“嗨，等你的小说呢。怎么还不更新啊，莞和秋最后怎么样了？莞到底有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循着这个线索，我进入了小美的□□空间。

　　我很轻易地就知道小美在写我们两个的小说。从小说更新的日期看，她更新的并不快，最后一次更新是在出事前，那时候我们已经背道而驰了。所以她的小说里写的满是失望，她写到莞终于把自己的声音制成了一枚指环，却发现秋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显然，小美那时是对我失望的。

　　我要续写这个小说，成为我们之间的纪念。

　　从小美家出来，爸爸就站在楼宇门的外面。他其实开始担心我，自从小美出事后，我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他怎么能不担心？

　　“小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不要太责怪自己了。这都不是你的错。还有一件事情，爸爸知道做的不对。爸爸不该向你隐瞒小美爸爸去世的真正原因。爸爸现在就告诉你，和你一起探讨一下。确实，小美爸爸不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他当时和小美妈妈吵了架出去和一个他喜欢的女人约会，和那个女人一齐过马路。我只看到他，就在他走在斑马线上的时候和他打招呼，他担心自己和别人私会的事情败露，就快步向我走过来，企图甩开那个女人。结果一辆车过来撞倒了他。

　　小路，从一般人的角度，他是活该，但是爸爸不这么想。生前，小美爸爸给了我很多照顾。那时我们在一个钢厂上班，都是电焊工。爸爸的技术不行，每次任务都不能按时完成，是他每次都跑过来帮我，让我能及时完成任务，拿到那些微薄的工资，给你买些奶粉，给你奶奶买些药。这些恩情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而且，他已经死了，如果死后再背上私会女人的名声你让小美和小美的妈妈怎么活下去。所以，爸爸撒了谎，我说他是为了救爸爸，让他生前和死后都能同样得到别人的尊重。小路，你是个大孩子了，爸爸希望你能认同爸爸的观点。有时候，友情比事实更重要，你说呢？”

　　我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

　　“小路，爸爸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妈妈的事情。我对小美妈妈的友善完全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帮忙，我一直就想向你解释，可是，你却总是不给爸爸机会。那天爸爸出差回来，路过小美家的花店，看到小美妈妈一个人一只一只地搬动笨重的大花盆，就过去帮了一把，毕竟爸爸的力气比较大。可是你却学你的妈妈用狐狸精来定义小美妈妈，爸爸一时生气才打了你，爸爸和你说声对不起。”

　　我摇头，不是，爸爸，你不必说对不起。我理解你。我真的理解你了。

　　过了几天，我去医院看小美。

　　在门口我听到陈娇娇的哭泣声，她说：“小美，对不起。是我把胡刚的钱放到你的桌肚里的，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交友不慎，认识了那几个流氓，一次喝醉了不小心被他们拍了裸照，他们总是拿照片来威胁我，向我要钱，我实在没办法才偷同学们的钱。小美，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你两次说话我都听到了。我一定会听到第三次的。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走进去，轻轻地拍了拍陈娇娇的后背。

　　陈娇娇满眼泪水，转过头来对我说：“小路，对不起，你第一次被东哥抓住是我看见小美陪妈妈去医院才让他们给你打电话骗你去的，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对不起。”

　　我摇头。我最近不爱说话。和生命比起来，这些不愉快的经历又都算什么呢？

　　在我们青春燃烧的岁月里，为了爱情，陈姣姣的嫉妒之火烧掉了很多本该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美好，比如善良和矜持。而我的误解也最终葬送了我们的友谊和我欺骗到的爱情。

　　抡起错误来，我对小美的误解才是最大的错误。

　　小美出事后，楚君再没有和我说过话。一句都没有。偶尔在小美的病房里碰到，他都会转身离开。

　　那天，我隔着小美病房的窗子看到楚君在，我就没有推门进去。

　　都是我的错，是我欺骗了他。原本那个得到楚君爱情的女孩子应该是小美。而我霸占了小美的位置这么久。现在我真的应该给小美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说说话。

　　我看到楚君握着小美的手，细碎地说着话，时而还可以看到楚君脸上的笑容。他一定在回忆他们的初见和重逢吧。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很多不为外人所知道的故事，编织成他们灿烂的童年吧。

　　接着，我看到，楚君伸手去轻轻抚摸小美的脖颈，那里有一道小小的印痕，我见过的。只要这印痕在，他们的过往就在，就永远无法泯灭。就像生命中的一道浓彩，永远无法抹去。

　　而我，我那不可被谅解的行迹造就我们三个之间，这样艰难的境地。

　　直到护士推门进去，楚君才离开。走到门外，看到我的时候，他完全无视。

　　他的背影高高的，可是总是没有当初的挺拔和俊朗。我对着他的背影说：“对不起。”

　　可是这句对不起永远无法换来没关系，我知道。青春的疼痛就是这样牢牢印刻在我的心底。

　　后来的一天，我听说楚君要转学了，转到一个郊区的高中。那个高中师资力量并不高，但是那里都是农村的孩子，估计是一片纯净的土地。

　　我就倚靠在教室的窗口，看他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身后还背着一个深绿的背包。听说他的老师很不愿意他离开，因为他的成绩是那么好。

　　楚君拉着大大的行礼箱，脚步并不轻松，几个女生从后面追上来，和他说着话，他停下了脚步，用手拍了一个女生的头。我想那几个女生一定都是女子足球队的队员吧，一定舍不得他的离开。但是她们可以直接表达出来，而我呢？我只能站在窗口前，探出身子，然后忍住自己的泪水，目送他离去。

　　几个女生和他慢慢地走，他们就要转到那个拐角了，我的视线里马上就要失去楚君了。我冲出了教室！我多么想冲到他的身边，但是，现在，我对他来说，是那么的不屑，我好似一粒埃尘，甚至都不值得他的一个注视。

　　我跑到了教学楼的走廊尽头，这里，我可以继续看到我的楚君拖着他的行李箱，和身边的几个女生慢慢地行走。慢慢地，我看到的已经只能是他的背影，越来越小。

　　我看到范一朵气喘吁吁地跑过去，和楚君说了几句话。楚君就停止了脚步，然后回头看我们的教学楼，我唰地躲闪开了。其实他根本看不到我，但是我还是躲藏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又偷偷地靠近窗口。

　　上帝，他走了！我的楚君他走了！我竟然没有看到他最后的背影！钟小路你个笨蛋，你为什么要躲起来！现在他走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在心里骂着自己，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下来了。

　　我一下子拿出手机，我要给他打电话，不管他说什么，我要听听他的声音，我要告诉他我爱他！

　　可是，当我按下了那一串数字，我又失去了勇气。

　　他一定不会接的，他甚至会关机的！

　　楚君，从此我们就人各一方了，是吗？

　　我慢慢蹲在身子，在教学楼这个楼层的走廊尽头抱头哭泣，任眼泪流淌，忍着哽咽，我真的想立刻死去。失去了楚君，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突然我的电话响起来，我慢慢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楚君的名字。

　　楚君！是楚君！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您好。”我说。

　　“你来操场吧，我们，说几句话。”楚君的声音如天籁之音扣响我的耳膜。

　　“好，我马上到。”

　　他毕竟还是给我道别的机会的，他毕竟还是拨打了我的手机。我挂了电话，飞跑下楼，跑到操场，看到那个身影背对着我，身边有大大的行李箱。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慢慢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说：“我们走走吧。”我就跟在他的旁边，我们一直走，绕着操场走了大大的一圈。谁都不说话，又走了一圈，还是谁都不说话。

　　“原本，我们可以好好的相爱……”楚君终于开口，我就低着头听着，可是，他没有继续。

　　我没有回应，我也无法回应。我知道从前我是为了报复，可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其实一切都是因为爱。

　　然后，我们背对背地站着，不发一言。

　　这是多么伤痛的场景。

　　曾经这操场，他跌破了膝盖，我疯狂地从楼上跑下来，见了他却只能死撑说我是来找小美的，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曾经这操场，他一手扶着车把，一脚斜跨在车子上，等我和他一起浪漫，我们尖叫着骑着自行车招摇过市，炫耀我们的幸福。

　　曾经这操场，他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水，即使我无理取闹，他还是唯唯诺诺地满足我任何无理的要求，把饭卡还给了小美。

　　曾经这操场，他抱住不镇定的我，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没事的，小美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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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现在的操场，我们却行同路人，甚至找不到一个共同的话题。

　　这现在的操场，我们背对背而立，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可能再没有机会相聚。

　　“好好照顾小美吧。”楚君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然后我就听到他拖动行李箱的声音。

　　我猛地转过头去，不管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扑到他的怀里，垫起脚尖，抱过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对着他的耳朵说：楚君，对不起。我爱你。

　　然后我松开手快步跑出了校园。

　　楚君，再见了。再见了，我的爱。

　　可是你知道么，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可是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最浪漫的事，在你的自行车前被你环抱，唱一首我们永生难忘的歌。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可是我还是要和你耍脾气，让你无可奈何。我是希望有一天你想起我的时候，你还会记得我的蛮横不讲理。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所以我才要和你照两张大头贴，我怕以后我想你的时候，我的眼睛都没有什么寄托。

　　欺骗你，我也不好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被你的声音诱惑，为了你的爱，我作茧自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你这个混蛋！我爱你！你知道么！！

　　陈娇娇走后，范一朵也来了。她带来了三个大苹果，她塞给我一个，塞到小美的手里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啃起来。

　　“小美，小路，你们知道么？我上次期末考进步了13名啊，你知道么，我妈知道这个成绩后还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呢，真是的，好像我还是小孩子一样。对了，等小美醒了，我们去公园玩海盗船吧。你们害怕么？我不害怕，到时候你们可以拉着我的手就不害怕了。”

　　我微笑着。

　　范一朵是多么幸福的女孩子。17岁了还有妈妈的亲吻，她可以没心没肺地邀请我们去玩海盗船，她可以乐观地认为小美只是睡着了而已。

　　范一朵走后，我拿出了我打印出来的，我和小美合著的小说。我还特意设计了一个封面：封面上有两个开心的女孩子在放风筝，她们的笑容无法掩饰，青山绿水，充满诗意。书的名字是《寻找回来的声音》，作者：艾美池、钟小路。

　　我在前言里写道：用什么来证明我们存在过？那便是文字。如果有个秘密谁都不能说，那么我们只是可以说给文字听。谨以此文纪念艾美池与钟小路的纯洁友谊。

　　我拍了拍小美的手，对她说：“小美，我来念一段我写的结尾，你来听听好不好？然后你来修改好不好？将来这本书也要送给我们的女儿看。”

　　莞摇头，使劲地摇头，她在心里说：“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都是我的错觉，告诉我这都是假的！”

　　秋的嘴角闪过一丝鄙夷：“这都是真的。你这些付出都是不值得的。你一定不知道玫瑰王子爱的原本是你，是我将你门口的箭用幻术让它落到我的门前。我抢夺了你的爱情。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昏倒，更没有受什么诅咒。我的声音实在没有你的声音甜美，所以我想借用你的声音，才和蟋蟀的王合演了这出戏。现在你知道了也晚了，你的声音被你自己制成了指环，她再也无法恢复原装了。你就等着做一个哑巴吧！哈哈！”

　　蟋蟀的王夺去了我的声音指环，套在秋的手指上，他的声音依然狰狞：“我的美人，现在你有了美丽的声音，你会留在我的宫殿里了是吧？”

　　秋点头含笑，那笑对莞是把剜肉的刀，直接就剜去她心房上的肉。痛得她要昏倒。

　　一道电光闪过，圣贤出现了。

　　“莞，你经历了千难万险，你现在终于可以修炼成圣者了，恭喜你。”

　　莞留下一滴眼泪，她心里说：“我可以选择么？”

　　“选择？莞，要知道800年来，你是第一个践行了我们婉系精灵族的友情至上的精髓的人。何况修炼到圣者的境界，是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啊。你难道要放弃？”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宁愿放弃成为一名圣者，我宁愿我和秋可以回到从前，回到我们单纯而真诚的从前。那时我们没有阴谋没有欺骗，有的只是最纯洁的友情。”

　　圣贤的语气不无惋惜，他问：“你真的决定了么？”

　　“我决定了。”莞的声音非常坚定。

　　于是，电光一闪，一切回到了从前。

　　婉系精灵宫殿继续漂移在空中。精灵长者圣远站在宫殿门外，远望山川秀丽、云海起伏，却满脸的愁容。他白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来者梳着与圣远同样的发式，他的头发闪着耀眼的黄色光芒。

　　“圣轩，有多久了？自从从我们晋升为长者到现在有多久了？”圣远的声音充满忧愁。

　　“圣远，应该有800年了。可是，你真的不要过于焦急。”圣轩声音缓慢。他们是婉系精灵族的最好长者，他们的名字可以冠以“圣”字。

　　“是啊，800年了，这800年来，竟然再没有出现过圣者精灵，所有我们婉系家族的精灵都停止在贤者的水平上。”

　　“你不要这样忧愁。这几百年来，贤者精灵为能达到圣者的水平，都在不断修炼，你要看到他们的努力才行。”

　　圣远提高了声调，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是啊，所有的精灵都在努力，可是看看他们是怎么努力的吧？为了晋级，他们猜忌朋友，中伤同类，甚至有传言要取你我的性命做成直达圣者的通道！”

　　听到这里，圣轩也长长地谈了一口气，叹息声卷起一片掠过的云朵。

　　圣轩想起当年和圣远一起修炼时的情景，两个人情同兄弟，相互扶持和帮助，克服重重困难才晋升为圣者，但是现在的精灵族人却难找到这样的友情。

　　“莞，你快看，是玫瑰王子送你的玫瑰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宫殿的侧面传过来。

　　“秋，来，送给你一朵，这火红的玫瑰好香啊！”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圣远叔叔！圣轩叔叔！你们在讨论什么？”莞和秋拿着玫瑰嘻嘻哈哈地跑过来。

　　“讨论大家的修行。你们两个今天有没有好好修行啊？”圣轩这样问道。

　　“有啊！我们都好努力哦！可是我们不急，我们有好长的日子要度过，所以我们两个要先过足朋友的瘾。你们看，玫瑰王子用弓箭带来的玫瑰花哦。好香的，送给你们！”说完，莞将玫瑰递给白发长者。一颗刺扎了莞的手。秋立刻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嘴里，她舔干了莞手上的血。对莞说：“看你，这么不小心。”两个人对笑起来。

　　“那就好！你们要加油啊！”圣轩微笑。

　　“嗯，我们会努力的，我们先走喽。”莞和秋蹦跳着走开。

　　“远？”望着莞和秋离开的背影圣轩这样叫了一声。

　　“你是说她们？不行，她们才是15岁的女孩子而已。而且，她们甚至都没有达到‘贤’的境界，直接晋升到圣者的机会微乎其微。”圣远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不试过永远不会知道。”圣轩眼神里充满坚定的神色。

　　“友情不需要考验。我不能拿任何一个人的友情做筹码。就让她们永远这么开心地做一对好朋友吧。和友情比起来，晋升又算得了什么呢？”

　　远处又传来莞和秋银铃般的笑声……

　　我合上稿纸，用毛巾擦了擦小美的额头。小美她最近瘦了，嘴唇也白得可怕。一只拂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我凑到小美的脸颊上，将我的唇印印在她的脸颊上。我对着她的耳朵说：“小美，故事就这么结局好么？为了友情他们放弃了晋升圣者的机会，莞的声音又回来了，然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们相亲相爱的从前，你说好么？”

　　我看到小美的手似乎动了一下，然后似乎耳畔响起一个声音：“好，小路。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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