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猪头》舒雅

11、11

　　第二天方有邻醒来，枕边人已经在厨房做饭了。她赤着脚走近，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一脸疲惫，昨晚干脆没睡。正在做鸡蛋三明治，正认认真真用刀切成两半。看到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大叫一声过来抱起她，说：“今天不许走路了。”把她小心放在床上，昨天烫伤的地方果然已经只剩下浅棕色的痕迹，但是恐怕要结痂蜕皮。他指腹轻轻划过，问：“还痛不痛？”她使劲儿摇头。他叹口气，吻她一下说：“千万不要留下疤痕。”方有邻眨眨大眼睛说：“我是不愁没人要，这下你更要负责任。”他霎那间在脑海中出现许多个方有邻，那个点着烟认真地讥笑他是‘猪头’的她，那个在墨西哥病中和他大赞熊猫儿的她，那个在饭桌上帮他挡酒的她，那个在病房中狼狈气喘的她，那个仗着酒劲儿向他要许多许多爱的她…
　　方有邻见他半天低着头没动，不解地问：“怎么了？一听要终生负责吓坏了？”
　　可是他抬起头，眼睛里星星点点的，说：“傻丫头，除了我，以后不许这么轻信别人，还不管不顾的托付自己。”
　　她嘻嘻笑：“看，一下子被感动了吧。所幸没有所托非人。”

　　他让她洗漱后就又回到床上，陪她吃完早餐，说：“今天别去上班了，脚烫伤了，走路不方便。”把《越狱》也给她放进DVD机，拿来一堆零食放在床上，说：“允许你在床上吃。但是一定要记得上药。我今天一天有会，但是阿梅会提醒你。午餐我也做好了，中午自己在微波炉里热。除了去洗手间和吃饭，就不要到处跑。伤处别沾水。”他平时稍稍有洁癖，从来不让她在床上吃零食。
　　“不用这么夸张吧？养猪啊，可怜的阿梅，要助理总裁，还要助理总裁的助理。”她叫。
　　“乖。”他拍拍她的头，真不想离开。
　　“我会想你的。”她已经打开一袋薯片，一本正经地说。
　　他不动地看着她好久，终于狠下心起身走了。

　　中午十二点半，方有邻听到有人开门，把DVD暂停，跑出去看，居然是李明。他见她跑出来，不满地说：“不是不让你乱动吗？”
　　抱她回到卧室，硕大的电视屏幕上是男主角裸露上身，显出满身的纹身，“秀色可餐”据方有邻说。
　　“你怎么有时间回来？”她问。
　　他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问：“有没有按时上药？怎么还不吃午饭？看帅哥也不饱人。”
　　他进厨房把早晨做的虾仁炒饭和青菜热了，端给她，说：“快吃，我只能呆二十分钟。”
　　她有些动容，舀起一勺饭给他，说：“那还风风火火跑回来干嘛，是不是也没吃饭？你不能饿的。”
　　两个人一人一半吃了饭。他又匆匆走了。方有邻盯着电视屏幕好一会儿，啪地一下关掉电视，小声说：“帅有什么用。”
　　晚上李明回来很早，看到她的伤处已经是很淡的颜色，才放下心来。给她买了去疤痕的药膏，又是一顿涂。他开了一天的会，中午也马不停蹄，差点在沙发上睡着。方有邻拉着他九点就上床了，临睡前吻了他一下说：“你不用那么自责。”

　　周五晚上，方有邻在床上突然大叫：“怎么会忘了呢？”
　　“什么？”
　　“今天下班还想着要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
　　已经半夜十二点，李明说：“明天一定满足你。”
　　她万分遗憾，嘟着嘴说：“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李明抱着她，在她耳边不满地说：“这广告语，不知害死多少大好青年。”
　　“小气。”
　　“我就是。”
　　那一晚上，方有邻做梦都在吃哈根达斯。结果一大早，她还在半梦半醒，李明就把她叫醒，让她洗漱穿衣，她不情愿地做完这一切还是闭着眼睛，嘟囔着说：“都累了一个星期，你还折腾什么？”
　　被他塞进车里，她继续舒舒服服地睡，可是真的开出去很久，她中途醒了，他们还在高速公路上。
　　他专心地开车，眉宇间透着疲惫。
　　“我们去哪儿？”
　　“杭州。”
　　“去干吗？”
　　“你不是要吃哈根达斯吗？”
　　“不用这么夸张吧，开车三个小时到杭州吃哈根达斯！”她大叫。
　　他没有回答，微微笑一下。她曾经告诉他有一次在寄宿中学里，和当时的小男朋友偷偷跑去西湖边上，坐在冰点店里，吃一个哈根达斯，多么享受，那时候觉得此生最幸福的时候就是那一刻。
　　到了，停好车，她却紧紧抱住他，说：“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提要求了。”
　　“傻瓜，为什么？”
　　“因为你都会很当真。”
　　李明敲她的头一下，说：“说你傻，你还就真就不聪明。有要求不和我说和谁说？和马路上随便什么人你说得着吗？”
　　两个人玩得很尽兴，下午李明提议：“你要是高兴，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她摆手：“不行，明天已经约好去龙阿姨家吃饭。星期五龙照雨还和我确认过了。”
　　他突然脸色一变。方有邻知道他不高兴了，又软声细语地说：“龙妈妈你也认识这么久了，她那么风趣热心，而且又是为了你自己身体好，吃顿饭有那么难吗？”
　　方有邻从小和父母不在一起生活，所以很渴望亲情。她很喜欢龙阿姨，那天吃饭间，她给大家讲什么食物元素对皮肤好，说虽然肉皮中有大量胶原蛋白，但是吃下去也不吸收，否则每个人就把肉片贴在脸上得了，还费那么大劲做面膜干嘛。
　　第二天一早，方有邻催李明起床，去龙家吃早餐。他叹口气说：“不用这么积极吧。”
　　“越好了是早上八点，龙阿姨还得赶去公园锻炼呢。”
　　“龙阿姨，龙阿姨，你连我妈还没见过，怎么这么热心跑去看龙照雨他妈？”
　　她正在打丝巾，一听这话，突然来气了，走到床边说：“你不喜欢见到龙照雨，也犯不着拿这话糟蹋我。我不过是为了你能健健康康。不愿意去，你一早别答应啊。你也别为难，我自己去。就当是为我自己高兴。”
　　然后就拿起包，蹬蹬蹬跑出去开门走了。打车到了那里，她蹩脚地解释说李明爬不起床，不能来。龙照雨一看她的脸色，就明白，说：“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她马上说：“不要，我们吃饭。”龙阿姨并没有问一句话。
　　龙家的早餐，丰盛得吓人。西红柿鸡蛋，酱牛肉，一堆素菜，豆浆，杂粮馒头。龙阿姨解释：“我们是把早餐晚餐倒过来。早餐吃得像公主，午餐像皇帝，晚餐像乞丐。最科学合理。”
　　她勉强笑着，食不知味。
　　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龙阿姨后面跟着李明进来了。
　　他坐在她旁边，没和她说话。只是很赞丰盛的早餐，很感谢龙阿姨，又仔细询问了到底应该怎样营养配餐，并且表示要减肥，才不至于将来有各种引发的疾病。
　　龙阿姨意味深长地说：“这些都对，其实最关键是心情好，不生气，不抑郁。”
　　方有邻只顾认真吃饭，终于忍不住，转过头说：“看我做什么？我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其他人都笑了。
　　他在桌子下面握住她的手，十分坦然地说：“我看着你，秀色可餐。”
　　她红了脸，气才算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