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猪头》舒雅

1、1

　　方有邻在西班牙留学了三年，又在欧洲转悠一圈，回国了。三五个高中同学一起为她接风。
　　别人都已经事业上轨道，有了女朋友或未婚妻或男朋友或未婚夫，还有已经结婚的，一坐下来，9个人，说说各自的情况，就她一个是败家不着调的。

　　她也不愁，只是嘻嘻笑，说：“慢慢来，慢慢来，已经玩过了前半生，下半生也不用急。”

　　席间出了包房，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在走廊吸烟。这几年，一个人在外生活，孤单无聊时染上的烟癖，恰好欧洲的女人吸烟多过男人，总是有女友鼓励她继续，也就一直没想过戒掉。

　　她今天上午刚去一个公司面试，有感而发，问：“你们说，那些所谓‘总裁’的人，是当上总裁之后才变成猪头的，还是天生长成猪头才能成为总裁？”

　　小李不解，皱眉说：“方有邻，你怎么总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你就不能像别人一样正常点儿？”

　　熊正说：“怎么，你碰上个猪头总裁？”

　　“今天去一家矿业公司面试，和人事部经理谈完，他们的总进来讲了几句话。那相貌，真是个猪头。”她然后用双手比划那人的身材，说：“脑袋圆圆的，眼睛黄豆般大小，面部肿胀，外加煤气罐身材。”因为她那么夸张的形容，三个人哄堂大笑。

　　“人家有水平就行。”熊正说。
　　“说的那两句话，也没见水平。”
　　“付你工资就行。这年头，金融危机，日子不好过。”小李说。
　　“还真就得找这种挖矿的，他们据说干脆不受影响，只要挖出来东西，就是钱。”
　　他们抽完一支烟，进去了。完全没注意他们隔壁包房出来的一个人，就在他们不远处，因为走廊太静，他们说话又大吵大嚷，一字不落，全部入耳。在他们走后不久，也熄灭烟，走进包房。

　　第二天，一大早八点半就铃声大作。方有邻昨天喝了太多酒，等到对方挂断，又坚持再响起来时，才呻吟着接起来，正是那个矿业公司找她复试。

　　她赶紧下床洗漱，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眼泡浮肿，烫过的头发纠结爆炸，喃喃自语：“老了老了，都是猪头的样子。”

　　复试的开始，只是填一份问卷。
　　“您的酒量如何？善饮何种酒？多少？”
　　“您对食物的偏好？”
　　“您是否喜欢与人沟通？”
　　“您是否能够经常出差？”
　　“您是否是个细心的人？”
　　“您每年生病几天？”
　　“您对新的地理环境的适应能力？”
　　。。。。
　　她看着前两个问题，禁不住笑。如果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招酒吧女招待呢，条件就是“能猜善饮”。
　　如实填完以后，由一位秘书送给某人。隔一会儿，那秘书又过来带她进了总裁办公室。她又见到昨晚被她称为“猪头”的人，此刻静静坐在大方案后面，面无表情，示意她坐下。
　　两个人对看了很久，没有声音。方有邻趁机仔细看看他，还是觉得他像猪头。也许是在欧洲看惯了高鼻大眼的人，所以典型的亚洲长相有些逊色。

　　李明看着方有邻，这个昨天在酒店里高声叫他是“猪头”的女孩子，乌黑的长卷发，精致的脸庞，一双眼睛仍然纯真灵动。

　　他问：“你的名字很有趣，是不是意属论语的‘厚不孤，必有邻’？”
　　她听了，略感惊奇，说：“你怎么知道？就是。我爸妈希望我成为个有德行的人。”
　　他扬扬眉，说：“背后妄加评判他人，且用词极尽讥讽之能，可是厚德之人？”
　　她心里一惊，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略微想到了大约和昨晚的对‘猪头’的评价有关。她低下头，说：“那应该不算。但是生活如此令人苦闷，偶尔对公众人物或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不没什么稀奇，用不着上升到道德层次。”她诡辩的功力从来是一等一，无理辩三分。
　　李明仿佛略有所思，终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告诉她，和人事部经理谈薪水和待遇。
　　于是她就成了李明的特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