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他的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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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终究是赢不过男人的。
这是老师经常对罗织夏说的一句话，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
“也许你现在还没有感觉到，织夏，但是突然有一天你就会发现曾经被你打趴在地上的男生们的力量会远超过你。哪怕竭尽所能也只能达到勉强不被远远甩在后面的程度。
不只是散打，学习、工作、婚姻……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上的羸弱，都会成为女性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阻碍。”
人生，就是这样毫无公平可言的东西。
罗织夏舔了舔嘴角，麻木的舌头已经全然无法分辨血的腥甜了。沾满了灰尘的冰冷空气被粗暴地吸入口腔，直接充进肺部，仿佛吞下了一口又一口的刀片。拳峰处已经彻底血肉模糊了，分不清是谁的血，仿佛一朵朵曼珠沙华在皮肤上绽放。
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唯有这一点她很不甘心啊。
柴崎的拳头如雨点般挥下，即便尽可能低防护住，但胳膊上不断袭来的酸痛和愈发强烈的疲惫都让罗织夏感觉自己占了下风。
被事实狠狠地刺入软肋，最糟糕的感觉也莫过于此了吧。
但是，如果这份力量注定是她要失去的东西，至少在彻底失去之前……
“别小看女人了啊混蛋！”
勾拳完美地击打在对方的下颚，骨头与骨头碰撞的疼痛让罗织夏咬紧了牙关。
至少在彻底失去之前，尽情地起舞吧。
对手应声倒地，寂静之中唯有扬起的尘土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结束了吗？”罗织夏自言自语道，嗓子和口腔中黏腻的腥甜让她的声音格外含糊。她用手指轻轻地蹭了下脸颊，指头上满满的血渍在揉搓下沾染在手心，散发出阵阵腥味。
缓慢和充满节奏感的掌声在这个时候丝毫没有赞赏的意味，反而多了一种诡异和阴谋之下的讽刺感。
“真厉害啊，中国来的转校生！”田口露出了看足好戏之后恶趣味的笑容，“之前听说你一口气干掉了十来号人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大约也可以被称为‘怪物’了吧？”
见对方看似随意地朝自己的方向逼近，罗织夏警觉地向后退了退。虽然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但今天罗织夏是独自一人来决斗的。瞳和绘美虽然也是二年级的不良少女，但罗织夏不想把两个女生卷到这种和不良头目的正面冲突之中。好在对方也只来了田口和柴崎两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织夏算是侥幸了。但眼下柴崎被撂倒，罗织夏自己也是重伤，且已经到了极限。这个时候如果田口动手的话，罗织夏是没有一丁点胜算的。
“连我这样的女人都打不过的家伙，称霸上哲什么的只是个笑话而已。”即便如此，罗织夏在气势上也不想示弱，“前辈，你还真是选了颗好棋子啊。”
“他么，偷袭开久失败之后这家伙基本就算废人一个了。不过我还是怀疑一点，”田口突然快步走到罗织夏面前，揪住了她的领子，语气变得无比狠厉，“你到底有没有给开久的人通风报信？”
镇静，罗织夏！雄性荷尔蒙过剩的猛兽能够轻易察觉到不安的情绪。
“如果真有可靠的证据，到时候就算我再狡辩也是没用的。”
“那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找出证据！”田口将她狠狠推开，罗织夏因为体力不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便摔倒在地，“就算你是片桐智司的女人，但你人还在上哲。不吐出点开久那边的情报，没那么容易了事！”说着田口挽起袖子向罗织夏步步逼近。
“住手！”仓库外面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个人同时下了一跳。那一瞬间，罗织夏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智司。，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自己的理智坚决地否决了。
自己还没沦落到遇到困难就想倚靠那家伙的地步呢！
看到有人过来，田口便强行终止了谈话：“女生是当不了上哲的顶点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吧？走着瞧吧，‘情报女王’小姐。”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啊，这位同学！你没事吧？”跑进来的男生穿着一袭黑色的校服，显然是软高的学生。这一点罗织夏还是相当想清楚的，不过……那个海胆一样的尖刺发型是什么鬼？！罗织夏差点以为是自己脑袋被打伤出现幻觉了！
“那个……你看起来伤的好重啊。”
直到对方走近，罗织夏才如梦初醒一般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在刚刚她的脑子里还充满了“为什么会有那种发型存在”，“为什么那种发型会出现在人头上”的声音。她真的是被那清新脱俗的海胆头给雷到了。
“我没事。话说……”为了以防万一，罗织夏再次检索了一番脑内的人头档案，确定没有见过发型如此清新脱俗的人，“你是……转校生？”
“哎？？？你怎么知道？我叫伊藤真司，你也是软高的？”
“不是，我是上哲高中的。罗织夏，请多关照。”
“伊藤！哎呀都跟你说了不要到处多管闲事……”一名同样穿着软高制服，染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的男生慢悠悠地跑了进来，以夫妻不情愿的样子。在一眼看到了罗织夏后电击了似的一番抽搐后摆出一个耍帅的姿势，“竟然让可爱的女生一个人身陷险境，迟来的伊藤君，太丢人了！”
“三桥你在胡说什么啊混蛋……”
这两个家伙是搞笑艺人吗……话说看发型的确像是一对搭档呢。
“总之多亏了你们，要是让那个混蛋趁人之危的行为得逞就麻烦了啊，谢啦！”罗织夏提起角落里的帆布包，里面装的都是她一早准备好的，用来做决斗的善后工作的装备。老实说，多了两个人，哪怕对方是刚来千叶的新人她也着实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矫情的一面。不过这场打架不仅要瞒着家里，更重要的是还要瞒着智司，矫情也是必要的。
于是两个男生眼看着面前的不良少女从包里拿出了一包纸巾、一瓶矿泉水、碘酒、粉底液、遮瑕霜和一件用来遮住里面沾满血和灰衣服的红色风衣，把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好，好精致……”伊藤瞪大了眼睛，原来女生做不良打一场架要这么讲究的吗？！ 血可流，妆不能花什么的……
罗织夏看着两人过分吃惊的表情，无奈地解释道：“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啦，不过让男朋友看到脸上的淤青和血的话不太好吧？”
“什么？！男，朋，友？！再说一次，男，朋，友？！”
“三桥你喊的太大声了……”
“让自己心爱的女生流血，这样还算是男人嘛？渣男，渣男啊！不配做男人啊！小姐姐你要不要考虑分手然后……”面前的金发男生莫名其妙地开始进入了自嗨模式的样子。
“三桥！你这么说很没礼貌啊！”
“其实……”罗织夏好不容易插上了话，“打架这件事，我是故意瞒着他的，毕竟这是私人恩怨，我不想让他插手。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他会生气。”智司生气的样子，她可是见识过的啊！到时候哄起来肯定不会像上一次那么容易了！再说，这件事本来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可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在上哲的地位全是靠男朋友撑腰的”，她丢不起那个人。
“不过，你男朋友一定是担心你才会生气的吧？”伊藤说道，“如果我有喜欢的女孩的话，也不希望她总是去做打架这样危险的事情呢。因为一定会害怕她受伤啊。”
“哎？是这样吗？”罗织夏愣住了，智司他整天一副雷打不动的冷漠脸，也会担心自己吗？担心自己打架受伤？肯定会的吧，毕竟自己稍微穿得少一点他都要念叨好久，还一副“绝对不许违抗”的气势，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
真的很麻烦啊！
不过……被人牵挂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知怎的，罗织夏现在突然特别想见到片桐智司。比任何时候都想。
“总……总之我得抓紧时间回去了，这副鬼样子让路人看到很吓人吧。”罗织夏用化妆品草草掩盖了一下脸上的淤青，又故意将额上的伤口用头发勉强遮住，裹上风衣，向伊藤和三桥二人挥手告别。
天气阴郁，秋风呼啸而过简直冷死个人。筋疲力尽的罗织夏索性放慢脚步，任由四肢依靠甩出的惯性向前慢慢走着，仿佛自己的四肢随时有可能会被甩出去。伤痕累累又筋疲力尽地在大街上一边踉跄一边品味着孤寂，仿佛再次提醒了罗织夏那个残忍的事实。
你并不属于这里。
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虽然在这里有了新朋友，但终究和永远失去的过去截然不同。
走到熟悉的十字路口，罗织夏没有朝家的方向走，她摸了摸风衣口袋里一把系着红绳地孤零零的钥匙，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又都是血污，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回家啊！
她和父亲刚来日本的时候，在父亲再婚以前，住的是一间由公司提供的小型公寓。虽然后来有新买了房子，但公司并没有把这间小型公寓的钥匙收回去。这周正赶上父亲出差，临走时他偷偷将钥匙塞给了罗织夏。“如果觉得和古川阿姨不习惯也可以在这里住几天。”父亲当时是这样说的，现在看来倒确实给她提供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避风港呢。
罗织夏原本的计划是先去便利店买药和吃的，然后再到公寓那边。不过正好看到街上有卖章鱼烧等小吃的摊子，所以打算先饱腹一番再买点回去晚上热一热吃。
然后，就好巧不巧地在等章鱼烧的时候撞上了片桐智司和相良猛。
“稍微饶了我吧……”罗织夏在心里哀嚎，心虚地将还残留着血迹的双手揣进了衣兜。
“织夏？你怎么在这？”
“我？我在这附近随便转转，刚好想吃章鱼烧了。”
相良猛盯了罗织夏的脸片刻，眉头一皱：“你脸怎么了？被人打了？”
片桐智司听了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果然是关心我啊，”罗织夏心中莫名地出现了小感动，“情侣之间，应该实话实说吧，不如……”
“啊呀！连你们都这么说……我今天早上用了新买的洗面奶结果起了过敏反应，看上去是有点像被打的吧？”罗织夏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看智司的眼神，他八成是信了。
谢天谢地。
“织夏姐！”绘美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天哪！柴崎那混蛋下手真重！你和他的决斗，最后谁赢了？”
……
啊啊啊啊啊绘美你个小瘪犊子！防火防盗结果没防住绘美你这个邪物！
片桐智司看向绘美：“什么决斗？”顺便看都不看一眼地抓住了正想溜走的罗织夏。
“疼疼疼……智司你轻点！”
“你……你别那么看着我啊！”罗织夏被智司看得心里发毛，“我可是把那家伙打赢了的！虽然有点擦伤……不过好歹没给你丢脸啊！得让他们知道，开久老大的女人也不是吃素的！我怎么说……也没给你们开久丢人吧？”罗织夏刚想伸手拍拍智司的肩，结果想起来自己的手上还全是血，就悻悻地收了回去，但还是让智司看到了。
片桐智司看着一脸强颜欢笑实则心里慌得一批的罗织夏，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要去医院吗？”
对方温柔的眼神瞬间让罗织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用不用，回家涂点药就好了！”
片桐智司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相良道：“相良，你先回去吧。”
相良猛嫌弃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的一对情侣，“重色轻友”四个字用眼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这样怎么可能回家啊！先陪我去趟便利店。”
罗织夏看着货柜上五花八门的药品，只感觉头越发地大了。之前在家都是家里有什么药就用什么的，她还从来不知道外伤药还有这么多产品。随便拿起一盒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说明书都好像在做日文的阅读理解，而且还全是她不怎么熟悉的医学专业术语。
对伤残人士就不能有好一点吗？！我要是死在半路上都是你们这些生产商的错啊喂！
“药我来买吧。”片桐智司仿佛看出了罗织夏的选择恐惧症发作了，“你去买点吃的。”在开久平时没少打架，外伤的药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等到智司拿好了要买的药，看见罗织夏就在不远处的视频货架旁，似乎在思考买哪种口味的薯片。他瞟见罗织夏脚边的购物筐里放着一打啤酒，叹了口气，默默地拿走换成了牛奶。
虽然自己也是不良，但片桐智司有时候真的觉得，女朋友是不良少女真的很让人操心啊。
“织夏，”走出了便利店，片桐智司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虽然她现在是个伤员可能不适合马上展开这种严肃的谈话，“下次和别人打架，要告诉我。”
“不要。”还真是干脆的任性啊。
“罗织夏。”片桐智司故意换了一种威严的语气，以往罗织夏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都会老实妥协的。但这一次，似乎不那么管用了。
“就不要！”对方赌气似的回答，智司明显听出了对方“我是伤员谅你也不敢把我怎样”的语气。“我才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因为有男朋友撑腰才能成为不良的！再说我又不是不会打架，你作为开久的老大，每天日理万机，不要都把心思花费在情感上啊！”
“.……其实，也没有日理万机……”片桐智司语塞，她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反倒被教育了？
罗织夏话刚说出没多久，突然又想起了伊藤跟他说过的话。
“不过，你男朋友是因为担心你才会生气的吧？”
“智司。”
“嗯？”
不知为什么，罗织夏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一种久违到令她感到陌生的心情瞬间涌入她的心。见鬼！自己什么时候脆弱到这种地步了？！
“.……谢谢你担心我。”
“什么？”其实话的内容智司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罗织夏平时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惯了，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微弱的哭腔？
“不，没什么。”仅仅是一瞬，罗织夏瞬间调整回了轻松的语气。情侣之间的时光，应该是用来分享快乐的，擅自带入一些让人不知所措的奇怪情绪，只会给两人的相处徒增烦恼吧。智司对她的关心和给她带来的安全感，已经足够了，像祥林嫂一样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强加到他人身上，哪怕是被看到，这种事她说什么也做不来。
“话说，等处理完伤口我们一起看恐怖片吧！之前我买了好多录像都留在那个公寓里了，正好翻出来一起看啊！”
片桐智司眼前的少女，明明搞得自己一身伤却又那么逞强任性，明明敏感却总是执着于掩饰，而且永远猜不到她会背着自己干出什么事来。
让这家伙乖乖听话，可比打架麻烦多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他的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