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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私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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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时间已至年底,汉人们最为看重的节日——春节到了。庞跃虽说出山来给魏清漪做先生了,但他毕竟是出家人,有菩萨需要侍奉,有寺规需要遵从,春节到了,他也得要回寺院侍奉。
于是,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庞跃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玉泉寺。不止庞跃要离开牧月山庄,魏清漪和陈景兰也要回夏州城过春节。
因着山庄里贵人们要离开,天不见亮,整个牧月山庄的下人们就忙碌开了,婢女们忙着收拾随行行李,小厮护卫们忙着准备回城车驾仪仗。
启明星都还没起来,庞跃便起了。
若是以往,他会在起床后就去院门外练一套五形拳。庞家世代书香,庞跃自小也不会专门习武,但他去玉泉寺做了和尚,玉泉寺多武僧,必须习武课,耳濡目染地,倒也学会了一招半式。
庞跃早起练拳,纯粹是为了锻炼身体,强健体魄。毕竟长年伏案,或静坐,在庞跃看来都是十分有害身体健康的。
今日的他,没有去院门外练拳,只静坐窗前,披满身星辉,带满头月光,泼墨挥毫,默写楞严经。
或许近段时间休息地不够规律,庞跃晚上老做梦,昨天晚上,他竟梦到了魏清漪——
在梦里,魏清漪穿一身薄可透肉的纯白纱衣,像仙子一样坐在花丛中,她眨巴着那双人畜无害的黑眼眸,凑到他跟前,再用她甜到发腻的声音对他说:
“清漪不做拓跋沣的侍婢,要做先生您的……”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庞跃一个激灵挣脱了“梦魇”,他见鬼一般自榻上翻身坐起,抽风箱似的喘气,周身大汗淋漓。
庞跃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魏清漪是大魏国的弈棋,他对魏清漪,向来矩步方行、光明坦荡,从来不抱任何不良居心,可如今却在不知觉间横生心魔。
庞跃抹开面上的汗,颓然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有了反应,顽强地推挤开代表他修行证道的轻薄僧衣。
庞跃再不能睡了,他索性坐直了身子,盘起腿来开始打坐。
默念完了金刚经,再念完莲花经,庞跃发现似乎收效甚微。于是他披上外袍来到窗前,将窗户打开,任由寒冬夜刺骨的风吹进卧房,刮上他的脸颊。
周身一个痉挛,庞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极速冷冻法似乎比念经好使,庞跃发现自己的身体平静多了。
庞跃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为避免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反弹”,他铺开笔墨纸砚,开始默写楞严经。直到天边微微亮,庞跃终于停下了笔。
因昨晚出汗不少,庞跃回到内室来换衣裳。趁这功夫,他拉开腰间的裈带,仔细看了看折腾了他大半夜的“那个地方”——
嗯,好多了,虽说比正常值稍微偏高一点点,但基本无碍了。
庞跃终于放下心来,松开手上的裈带,脱下汗衣,便听得房门口有细碎脚步声起。
心头一个激灵,他来不及回头,再不管僧衣之下不可赤膊的原则,眼疾手快忙一把抓起身前榻上的外袍披上身。
如庞跃所预料,房门果然猝不及防地被人自外推开,身后传来女子幽幽的询问:
“先生,您真的不陪清漪回夏州城吗?”
庞跃深深吐出一口气——
还好裈裤没有脱……
他无奈地摇头。这姑娘总是这样,进门须得先敲门这样的规矩,在她那里是不存在的。
心脏跳成了疯狗,被她这么陡然一吓,数值偏高的那一处也缩得低于正常值了,战战兢兢,庞跃觉得自己快被她吓废了。
庞跃默默地将身前的扣结系好,再转过身来望向一脸不舍的魏清漪,面色沉如深潭:
“三公主,小僧跟您说过多次,进他人房间得先敲门……”
“可是先生您不是他人,您是自己人。”
魏清漪不以为然地一口截下他的话,两只黑眼珠忽闪忽闪。
“自己人不用讲这些虚礼。”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吓人?”
“能多吓人啊?我来先生这里这么多次,哪一次先生您不都好好的?”
事实胜于雄辩,对于庞跃的说辞,魏清漪一脸鄙视,果断否认。
“……”
庞跃默了默,觉得魏铉说得很对,魏清漪虽说看上去傻愣愣的,但她的歪理当真一大堆,让真正有理的人无处说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上床沿,开了口:
“公主,你也不小了,须知男女大妨。小僧虽然为公主的师傅,但也是男人。小僧正在换衣裳,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成何体统?”
庞跃沉着脸,说得一本正经,又庄严肃穆,倒真的把魏清漪给唬得一愣。她抬眼看看一脸严肃的庞跃,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这才收敛了表情,规规矩矩地对他行了一个礼:
“清漪记下了,先生。”
“公主找小僧有何事?”庞跃依旧板着脸。
“清漪给先生蒸了饽饽,特意给您送饽饽来。”
魏清漪一脸庄重,回答得也严肃,说完还一个躬身,自身后拿出个食盒来,又毕恭毕敬地冲向床头的庞跃捧过头顶。
庞跃一愣,自床头起身,几大步来到魏清漪身旁,接过这食盒来,揭开了,果真看见一盘刚出笼的蒸馍。白花花的面饼发得松软,其上还做了面塑,是一枝嫣红的腊梅花,栩栩如生,热气腾腾散发出诱人的面香。
“这……这是你自己做的?”庞跃转头望着魏清漪,一脸惊奇。
“是的!”魏清漪豪迈地点点头。
昨晚睡觉前,魏清漪就让后厨的嬷嬷把面发好备着,今早寅时她便起了,嬷嬷揉面,她做馍。魏清漪把饽饽揉圆了,嬷嬷再用加了红枣泥的面往上添面塑,嬷嬷把做好的面饼放入蒸笼蒸熟,最后起锅成型!
“清漪昨晚就开始发面了,今天一大早就起床特意为先生做的饽饽。”
魏清漪说得斩钉截铁,把这个自己只负责揉圆的饽饽按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魏清漪有史以来搓得最圆的饽饽,她相当自豪!
心底一股暖流涌起,庞跃竟然有些感动。
他压根儿没有质疑过,以魏清漪的水平究竟能不能做出这么一份制作精良、工艺考究的塑形饽饽。庞跃忘记了自己正在教导魏清漪进门先敲门的规矩,只定定地望着身旁魏清漪的脸,眼中是他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温柔:
“辛苦三公主了。”
“不辛苦,先生教清漪小半年,眼下快过年了,学生手笨,只能给先生蒸饽饽吃。”
魏清漪捻着裙摆,说得认真,一番话赤诚又熨贴,倒让庞跃为自己开始那番“严厉”不好意思起来。他思忖片刻,转头对魏清漪笑道:
“小僧乃出家人,身旁也无甚好东西。只是过年时玉泉寺会做一种青团丸子,是糯米加野艾做的,澄观觉得很好吃,待澄观这次回寺,就给三公主带点来尝尝鲜吧!”
庞跃一心想回报魏清漪做这一馍之恩,便想着给她带点新鲜玩意儿吃,自己也忘记了自己才说过的男女大妨。
魏清漪却是不在乎的,听见庞跃要给她带吃的,乐不可支,自然应承下来,并再三嘱咐庞跃给她多带几个,她好分给陈景兰也尝尝。
……
午饭后,人群浩浩荡荡地自牧月山庄鱼贯而出。
魏清漪与陈景兰在护卫的护送下回夏州,庞跃则要回玉泉寺。庞跃在牧月山庄的门口与魏清漪和陈景兰道别,魏清漪笑意盈盈地只手掀开车窗帘,大声提醒庞跃:
“先生,别忘了早起时你对清漪说过的话!”
魏清漪冲庞跃眨巴着眼,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压根没有注意到旁人投射过来异样的目光。
庞跃尴尬无比,他自然知道魏清漪的意思,不就几个青团丸子嘛,可是魏清漪说话如此说半截,意思可就不那么清楚了。可她还偏偏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庞跃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只得胡乱应下,调转马头,逃也似地匆匆离去……
陈景兰端坐马车里,望着魏清漪,一脸狐疑地问道。“三妹妹,你大早上地就去了先生房间?”
“嗯呐!”魏清漪不觉得不妥,照旧愉悦,她朝陈景兰狠命地点点头:“早上为了给先生送头一锅蒸馍,清漪可是起了一个大早哩!”
“……”
陈景兰扯了扯嘴角,继续追问:“跟先生偷偷约定了什么?”
“没什么。”魏清漪矢口否认。
“嗯——?”陈景兰挑眉,目含警告。
“法师是出家人,三妹妹可别……”
陈景兰那怪怪的语气,终于让魏清漪明白了陈景兰的话外之意,她果断发声打断了陈景兰的话。
“哎呀呀!景兰姐瞎说什么!先生只是说要给我们俩带他玉泉寺的青团丸子吃,清漪刚才提醒先生莫忘了。”
魏清漪捻着罗帕,一脸的严肃和笃定。
“当真?”陈景兰不信。
“当真啊!先生乃得道高僧,姐姐怎能如此阴暗地揣度我?”
魏清漪愤怒,眼睛都急红了,显见得被气得不轻。
“嗤——”见她急,陈景兰倒是笑了,她抬起手来摸摸魏清漪的脸。
“行了,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着什么急,上什么火?”
“景兰姐坏,有些玩笑可不是能随便开的!”魏清漪依旧怒气冲天。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澄观法师对我们好,我不应该如此编排法师。”陈景兰漫不经心地道歉。
“你若再不知好歹,待先生回来,我就不分果子给你吃了。”魏清漪咬牙切齿。
陈景兰哭笑不得,忙不迭点头应下,劝了好半天,这一节才终于翻了过去。
马车队吱吱呀呀地走,陈景兰将头靠在车窗棂边不说话。她望着魏清漪嫣红的脸颊浅浅地笑,并不把魏清漪的警告放在心上。
魏清漪驴脑子一根筋,与她多说无益,可她却看得分明,那庞跃转身策马走的时候,分明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