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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四十.男孩 ...

  •   案发地在市中心,人流混杂,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惹出了大动静,第一批民警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沈翛衡带着那几个搭档到达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的路人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见他们走来,立刻就叫了一句:“警察来啦!”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顿时看向他们,还有好些人蠢蠢欲动想扑上来询问情况。
      “让一让!警察!”“不要堵在现场!”“执行公务,请大家理解!”……在几个民警的帮助下,沈翛衡一行人才拨开人群,跨过警戒线进了现场。
      “操!”陆守愚在最前面,一眼扫到走廊上一堆的血脚印,骂了一句。
      案发地在市中心的某个大型KTV包厢内,这个时候生意已经逐渐红火起来,几乎每个包厢都有人。这家KTV装潢高档,沿路的大理石地面干净得能当镜子照,逼仄的走廊两侧分布着不同的包厢,昏黄的灯光试图营造出神秘的气氛来。即使无人带领,沈翛衡也知道现场在哪里——一连串的杂乱无章的血脚印从尽头的包厢里一路延伸出来,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
      “麻烦啊,破坏这么严重。”裴诚在后头头疼道。
      “法医到了吗?”沈翛衡询问带路的民警。
      “到了。”民警点点头,“在里边儿呢。”
      “我操!”推开包厢大门的时候,陆守愚再次发出一声尖叫。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让她直接爆粗的现场已经不多了,这让沈翛衡好奇里面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目及那片血红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咬住舌尖,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和陆守愚同样的喊声。
      惨无人道。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正对着他们的KTV沙发上,直直地躺着一个血红的人,之所以呈现出血红色,是因为外面的皮肤被完整地剥下,鲜红的血肉直接暴露在外。包厢内一片狼藉,打碎的酒瓶和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乍一看上去一片血红,更加骇人。现场不远处有纷乱的脚印,顺着同一方向往门口延伸,脚尖正对着门外的人。
      沈翛衡工作好几年,血腥的现场见了不少,手段残忍的也不是没见过。然而这幅画面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他用力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重复了好几次后,依旧被鼻尖萦绕不散的血腥气搅得心烦意乱。
      身后的周止见他俩久久没有踏入包厢,好奇地凑上来想看一看,被沈翛衡一把拦住。
      “你和陆姐,先到外面帮帮忙。”周止对于他们而言还算是“小孩”,一下看到这种场面怕不是要留下心理阴影,沈翛衡决定不让这两人进现场。
      “走吧走吧,你不会想看的。”陆守愚闻言如获大赦,立刻拉着周止走了,后者脸“唰”一下红了,脚步迈得很是别扭。
      “翛哥,”裴诚作为唯一被留下的人,心里估计犯怵,“这……”
      “迫不得已。”沈翛衡对着他苦笑。
      裴诚的工作时间是四人里最长的,严格来说还是他们的前辈,只是这人是个实打实的傻大个,整日里乐呵呵的,没什么心眼,谁让他帮忙都行,也从不摆架子,淳朴又正直。
      “现在进来看看吧。”沈翛衡深呼吸,和裴诚一起走进去。
      “沈队!”一个熟面孔从包厢内的洗手间探出头来,叫了他一声,“这边!”
      沈翛衡快步走过去,和中年男人握了握手:“老何,辛苦你了。”
      何崇礼是梁轶师的师父,市局法医的一把手。他快退休了,已经很少亲自赶赴现场。
      “小梁还没好,只能我来了。”老何抓抓头上稀疏的头发,笑起来气势不减当年,“老啦,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我高兴。”
      “谦虚了,梁师哥总说你宝刀未老。”沈翛衡客套回去。老何这么一讲,他才想起被自己遗忘了些许日子的梁轶师:前几天在微信上问他时他还说自己好了,这会儿又没来……常年不生病的人一病起来,真是和大山倒了一般。
      “这个人的皮肤……”沈翛衡艰难地问道,“在哪里?”
      “在里面。”老何神色恢复了严肃,他侧开身子,让沈翛衡往洗手间里看。
      又是一个颇具冲击感的画面。
      一连遭到两次视力上的暴击,沈翛衡反应慢了几拍的胃酸在这时翻涌起来,激得他眉头紧锁,忍了好久才压下那股滔天的呕吐欲。
      洗手间的架子上挂着两件“衣服”,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都是最最普通的肉色,还都往下淌着血。
      “嫌疑人手法很老辣,”老何客观地“评价”道,“上半身和下半身剥得非常完整。”
      “……”沈翛衡说不出话来。
      “翛哥,KTV的经理过来了!”师弟叫他。
      KTV的经理一脸的惊魂未定,这个高个子的男人一进来就发出了不可忽视的尖叫,叫声有点像公鸡打鸣,又好像某种尖锐物品磨过黑板。他精心梳理的大背头已经垮了,几缕头发散乱地糊在脸上。
      “死者是你们这里的么?”沈翛衡和他走在包厢外,拿着手机录音。
      “是、是的。”经理说话时一个字要颤三下,还要拐好几个弯,听上去有些刺耳。
      “把死者的信息说一下。”沈翛衡开门见山。
      “这个……”经理十分为难的样子。
      “有什么不能说的?”沈翛衡嗅到一丝猫腻,两道眉毛皱起来,眼神凌厉,“你不交代清楚,我们要怎么破案?”
      经理被他陡然加重的话语唬得一哆嗦,双腿一软,险些跪下来。他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黑漆漆的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该看哪里:“警察同志,我、我们……求求你们网开一面啊!”经理“咯噔”一声跪在沈翛衡面前,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死者□□,今年十七岁,”沈翛衡接过民警递来的资料,脸色阴沉,“你们强迫未成年人麦银?”
      经理的面色已由惨白转为铁青,刚才那副绝望无措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破罐子破摔的神色。他用力地点几下头,算是默认。
      沈翛衡刚想继续追问,经理又补了一句:“不算是……强迫的,这小子……之前在我们这边欠了很多钱,换不上,他自己就说,说自愿在这里陪酒……就当还债。”
      “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旁边的民警怒喝一声。
      “我知道,但是……”经理眼中的冷峻一闪而过,“欠了这么多钱,我们向谁要去?”
      “他父母呢。”沈翛衡盯着资料上少年清秀的一寸照片。
      “这小子是孤儿。”经理冷哼。
      沈翛衡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这小子……刚来的时候出手阔绰,手下的好多陪酒的都说他是摇钱树,我就亲自去看了看……”经理摸摸口袋,嘴里“啧啧”作响,“我灌醉他,稍微谄媚几句,他马上就和盘托出了。
      “他说他爹妈上周去世了,给他留下一大笔钱,他本人不学无术,平日里就喜欢混这种娱乐场所。”经理一摊手,一脸无辜的表情,“后来钱花光了,他就不停地赊账,一直说能还,却一直不还,我告诉他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他好看,本来只是想恐吓他的,没想到那小子自己就先怂了……”
      “你们规模这么大,亏这些钱其实不要紧吧?”沈翛衡说。
      “警察同志,你不是生意人,不懂我们的规矩,”经理白他一眼,跺了跺脚,“有一个欠钱不还的,之后就会有十个,十个之后就有一百个……规矩是不能坏的,否则生意就没办法做下去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牙齿使劲地磨着,身上属于生意人的冷酷显露无疑,好像一匹嗜血的狼。
      “周止,”沈翛衡拨通电话,回头望了一眼包厢内被控制着的经理,“死者的资料我待会儿传给你,你仔细查查这个人。”
      “沈队!”老何的助手急匆匆出来喊他,“有新发现!”
      沈翛衡刚想收起手机,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手微微一颤,抓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捏紧。铃声响了半分钟,他最终划掉了“a易川之”的来电。

      易川之紧贴着大门,不死心地继续拨电话,却接连两次被挂断,第三次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干脆关机了。
      沈翛衡那边也遇到事了?
      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刚才他望楼下看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用望远镜往楼上看,目标似乎就是他所在的屋子。易川之暗叫不妙,火速锁死了屋内的门窗,又扑腾到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防身。他几次从不同方位的窗户向外小心观察,却再没见到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易川之不敢妄下定论,不管那人走没走,他目前的处境都是危险的。
      他深呼吸,在心里盘算着是否要报警。
      来的时候因为无聊,他就查了这周边的地图,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到这也要十几分钟的车程。如果底下的人趁现在袭击他,他根本没把握能撑到警察的到来;如果那人直接溜了,警察一来他又难以解释自己的处境,说不定还会因为私闯民宅和报假警被请去喝一壶。
      左右为难。
      易川之抚着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得如此剧烈,似乎恨不得从嗓子眼蹦出来。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易川之汗毛倒竖,呼吸也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他的耳朵贴着门,不放过外边一丝一毫的动静。
      脚步声近了、近了……应该就在下一层,开始往上跑了……一级两级三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脚步声在他脑内无限放大,震动如雷鸣。
      脚步声停住了。
      下一刻,易川之的耳朵被震得发疼,感觉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膜边跳舞。
      ——有人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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