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之故人归》归去汐

4、第四章

　　在无名小村里的生活相较于以前风里来血里去的日子实在无聊透顶，踏出这里外面还是那个精彩万分，姚明月脑子里全是苍狼登位戮世摩罗对上俏如来这等消息，看着安之若素研究药方的元娘就有些心理不平衡。
　　大概类似于我在这里心痒难耐你却活得滋滋润润的不忿，更何况如今江湖上最热闹的两处，其中一处就是元娘两个儿子对上了。史家长子对上史家二子，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局面要多精彩，姚明月就有多想让元娘知道。
　　丢了多年的儿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长歪了，杀兄弑父，滥杀无辜，这个见到人就捡，看到人就救的活菩萨，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姚明月对女儿没什么感情，也没有那个时间慈母情深，却清楚元娘这样心肠柔软的女子对自己的孩子有多珍惜，单看她对捡来的这群孤儿有多疼惜就能品出一两分来。
　　于是晚餐的时候，姚明月开口就要喊元娘。
　　“明月姐。”元娘软软地抢先开口了。
　　“嗯？”
　　“我要出去一趟。”
　　姚明月眨眨眼，奇道，“我还以为你们要闷死在这村子里。”
　　“药用完了。”元娘指指姚明月的伤口，“还有默先生的，我得去外面买药。”
　　“哦。”姚明月喝口汤，元娘手艺不赖，虽然菜色素净，味道却不差，这几日她吃得很舒适，比跟着南征北伐找中原麻烦只能随意吃上点的日子过得滋润多了，日子过得一好人就容易惫怠，原先想找茬子的心思一被岔开就忘了个精光，惦记着自己的伤药，还有些忧虑地叮嘱上了，“若我想得不差，外面修罗国度跟苗疆差不多要开战了，修罗国度兵精将强，苗疆好几个智者帮忙，两边都不安分，你这个时候出去，估计能买上药，就是不知道带不带得回来，小心一点，再不济去找那群中原小子帮忙，一群热心肠肯定不会拒绝。”
　　元娘笑着听完，“好的，明月姐的伤势好了很多，再养养就能下床了，三餐冥医先生会过来做，剩下的药几个孩子们会熬的。”
　　“我又不是离了你就立刻死了，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和这群崽子能不能等到你回来，我缓过这口气自己就会走，可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好。”元娘好脾气地点头，“我一定回来。”
　　元娘说走就走，第二日姚明月醒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人，连粥都是小意端过来的。杏花听说元娘有个女病人，做完饭就匆匆离开了，不知道是赶着回去看顾那个怼得姚明月那个曾经的上司差点忍耐不住的大神，还是为了避嫌。
　　没了元娘这个你来我往斗嘴的高手，姚明月忽然觉得有点无趣，几个小的叽叽喳喳连她一句话都听不大懂，遑论斗嘴了，日渐堕落的女暴君长叹一口气，百无聊赖地躺下了。
　　元娘没带太多的东西，换了一身青色衣衫，带了点银子和令牌就出村了。这个时节已经不需要路引，进出城镇的时候甚至没有护卫，更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普通女子的进出。元娘就这么低着头，进了小镇。
　　“头家。”一个年轻女子迎了上来，“好久没见到您了。”
　　“阿盈。”元娘关上门。路上人迹罕见，荒芜得仿佛一座死城，管中窥豹也能看出一点局势的紧张，她思量了一会儿，问自家能干的助手，“最近太乱了，要不要回去避一避？”
　　阿盈无所谓地笑了一笑，“从西剑流开始，什么时候不乱呢，以前抱怨朝廷搜刮民脂民膏，贪官污吏横行，现在反倒想念起那个腐朽的朝廷了。头家不必担心，但凡还有人活着就离不开药，乱世就更是如此了，魔世虽然横行霸道，不明着和他们对着干，我们这么个小店，又多是女子，惹不到他们的。”
　　“女子也有女子的坏处……”
　　“头家给的药有用，涂上之后丑得他们恨不得买了药就走，哪里还会起什么坏心思。”阿盈摸摸脸，笑得真心诚意，“头家的药好，我们的生意没什么影响，要我关我还舍不得。那么多小孩子还等着我们养呢。”
　　元娘每次劝说都被连消带打驳回，她也无奈，只好作罢，掏出一张单子给阿盈，“这是我要带回去的药材，麻烦阿盈了。”
　　上面的药材都不是什么稀罕难寻的，只有几味差点分量，阿盈扫了一眼，吩咐下去，按着元娘坐下，搬出私藏的点心来，跟她讲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听说俏如来回来了，就是不见踪影，不过总归有消息了，江湖上都拿他当救世主，海境的师相和西剑流的军师都过去苗疆帮忙了，哦苗疆这么几年里换了三任君主，从侄子到叔叔再到侄孙子，王室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估计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换了。藏镜人老婆死了，就是那个叫女暴君的，她对闺女不好，闺女倒是个有情有义的还想着救她出来……头家你有没有在听？”
　　元娘心里盘算着取了单子上的药材，还有一味百灵草要去哪里采，阿盈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没听进去，看到一双俏眉气得竖起，忙向她告饶，“刚收了个病人，实在无暇他顾，阿盈饶了我吧。”
　　“头家深居简出，但还是在江湖里的，江湖形势总要知道的，不然回头救个大魔王，转过头来杀了恩人，恩将仇报下手狠辣还屠个村，头家去哪里哭？”
　　“哪里就有这么恶的人了，”元娘捏起一块糖糕，回她，“我倒是还没见过恩将仇报的，都是老弱妇孺，杀了我们有什么益处，就算有吧，村里还有机关，真想杀了我，也讨不到好处的。”
　　阿盈对元娘这副天真的性子恨铁不成钢，搜肠刮肚想举几个恩将仇报的例子敲敲她善良过头的脑子。元娘拍拍手上的糕点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舒服地喟叹一声。
　　那边已经收捡好几包药材，元娘起身检查了一下分量和年份，等干完手上的活，日头已经西斜，快要入夜了。
　　“头家的手艺我念念不忘，今天可有口福了。”阿盈推着元娘进厨房，殷勤地替她收拾好东西，目光炯炯有神。
　　元娘被她逗笑了，“我千里迢迢赶来，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
　　她指指厨房里收拾妥帖的菜肉。
　　阿盈委屈巴巴，“可不就是千里迢迢，我才难得吃上一顿，看我多可怜啊，恨不得去跟小意他们抢吃的了。”
　　这波攻势厉害，元娘举手告饶。
　　菜都洗得干干净净，肉或者切成块或者切成片，其实也不废太大的力气，元娘扫了一眼，招呼阿盈升起火。
　　然而与燃火声同时响起的是门口嘈杂的推嚷声，魔世士兵的声音在屋外如旱雷一般平地惊起。元娘和阿盈对视一眼，同时白了脸。
　　“这里的大夫是哪个？”魔将用手里的枪砸了砸地，大声嚷嚷，“快出来。”
　　医馆里的坐堂大夫是个一把年纪留着胡子的老人家，听到门口的动静抖如筛糠，阿盈瞧了一眼，把元娘往屋里一锁，关上门就走了出去，“是我。”
　　因为阿盈走得急，心神慌乱，根本没有锁上，她稍稍用力解了困境，提着裙子往外跑，“别听她的，她只是管医馆的主事，我才是这里的大夫。”
　　元娘疾走几步，把阿盈护在身后，指尖都在发抖，“我是大夫，她不是。”
　　“元娘！”
　　“你住嘴。”元娘冷下脸，疾言厉色地呵斥。
　　魔将审视元娘一番，“你这个黄毛丫头会看病？我还不如信这个老头子明天就能生儿子。”
　　他指的正是医馆坐堂的大夫。
　　元娘没有理他，“你受伤未愈，失血过多，伤在左腿、肋下，也许脏内也有损伤，不该强行出来。”
　　魔将下意识摸了摸肋下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一挥手，“带走。”
　　路上还算太平，元娘少有夜晚出行的经历，周遭除了一起被抓的大夫，只剩下押送的魔兵。中间还有不少受伤颇重强行支撑的，想来是什么大人物受伤才不得不出来找寻大夫，元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觉得偷来的这么多年性命怕是要到尽头。姚明月、杏花君、默苍离，家中几个孩子的脸交替出现，惹得她偷偷叹气。
　　明月姐伤势无碍，冥医先生能料理，那几个孩子交托给阿盈赵义他们也不碍事，只有苍离先生的伤却要她和冥医先生慢慢摸索治疗，少了一个熟知那粒药丸药性和亲手缝补的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平生波澜。
　　元娘越想越愁，一直被押送到目的地还满脸愁绪，眉头紧锁。
　　“牛头尊啊，我是让你给我找大夫，你给我找来一堆看起来没比我能活的老头子干什么……哦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佳人，引得我乐不思蜀对你比较有好处吗？”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着气虚体弱命不久矣，嘴皮子上还不肯示弱，被他吐槽的牛头尊想必经验丰富，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帝尊，别闹了，大夫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
　　“啊是这样吗？神蛊温皇和冥医有比他们年纪更大吗？”
　　“帝尊如果想拖着自己的伤痛到温皇醒过来或者下面的人找到冥医，给中原和苗疆反应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哎哟，我一受伤，曼邪音你就反过来指责我了，到底我是帝尊还是你是帝尊？”
　　坐在上面的人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下面的元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美貌佳人是自己，她多跟孩子病人接触，几乎没遇到过这样轻浮调戏的人，心中郁气难平。
　　“哎，你们说我杀了这么多中原人，他们会不会不肯给我治病？”戮世摩罗扫了一眼，继续拖着虚弱的伤体跟三尊打嘴皮子仗，“你们干事真不利落，抓了大夫还应该抓几个亲近的人，中原还是有不少死也不愿意治我的人的。”
　　这下三尊倒是没有反驳，“那我再让人回去抓？”
　　元娘想起阿盈和医馆里或年轻或年老的面容，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咬着牙撑起脱力的腿站起来，“我来治，你们放了他们吧。”
　　戮世摩罗撑着脑袋，没被眼罩包着的眼睛从荡神灭身上移到下面站起来的青色人影身上。
　　其实他们离得不远，元娘能看清传说中无恶不作的修罗帝尊清秀五官和微微嘟起的婴儿肥，戮世摩罗也能看清元娘美貌的容颜和灼灼的金眸。
　　相似的两双眼睛对视片刻，戮世摩罗脑中有模糊的记忆片段或近或远，他艰难地坐直身子，抱着怀疑和警惕发出疑问，“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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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空：娘亲，你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