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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期然的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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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忽远忽近,犹如山野少女甜腻的嗓音,只是这早春的寒夜莫名的诡异起来。
“谁!”水少爷紧握腰间佩剑,全神戒备。
今夜,大半的云水阁弟子都在千里之外,与武林同道一同为剿灭绝影邪族浴血奋战。他留守云水阁,一半为防仇人偷袭,一半却是因为她。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铃音竟近如贴耳。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铃音又远至不闻。
“谁!报上名来!”
铃音嘎然而止,虫鸣却闹了起来,四周忽然静得可怕。
水少爷暗暗运气,发带飞扬,寒意四射。
一股阴风由后而至,他翩然转身,顺势甩出腰中长剑,斜斜刺出,使得正是云水十二舞中的弄云影,身前散开一片剑影,称得他犹如月夜桀骜的白兰,凛然不可侵。
一个白影忽地掠过,踏着满院桃花,朝西方悠悠飘去。
西边……
水少爷略一沉吟,施展开云水阁的看家轻功踏云歌,翩然追了上去。
庭院一角,一位老者手握白玉笛,无奈摇头离去。
清风拂过,桂花糕,散了一桌,甜腻的香气在屋子里逐渐泛滥,勾起回忆迷人醉。
那年初冬,满布枯枝衰草的断崖有股绝望的凄凉,嘲讽地暗自冷笑着。
“为什么是你?”崖前颤抖的声音,带着惊喜,震惊,和失落。
“那为何会是你?”崖边少女冰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温度。
“我……”
“不必说了,堂堂云水阁的少爷又何需解释。”
“……”
沉默在崖上蔓延,吞噬着所有的一切。
远处隐隐传来吵杂的人声。
追兵,怎么这么快。
“告诉我理由。拿走碧寒珠的理由。”
“不要逼我。”
“留下碧寒珠,我放你走。”
“留下碧寒珠,你同我一起走?”
“阿凤…”迟疑表明了意料中的答案,最后一丝希望砰然碎裂。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少女猛地从腰间拔出长剑,剑尖微颤,指向心口。
不闪不避,利风扑面,鬓角处微凉。
少女的斗篷轻轻扬起,他看到她的眼角,溢出的都是哀伤。
天边泛红,是日出的时辰。
少女火红的身影融入最为艳丽的晨光,渐渐散去。
崖边,一点绿荧荧的光亮幽幽闪着,是碧寒珠清冷的荧光。
水少爷摇摇头,摇去脑海中那衰败的崖边风景。
前边的白色身影恍恍惚惚,且行且走,依旧十步之远,不多不少。
水少爷越发诧异,轻身功夫胜得过水家的屈指可数,是年少女子的向来只有那么一个。
是她么?真的是她么?
心头一阵紊乱,步伐也跟着乱了,踏得桃花飘零,染一地碎雪。
倘若不是?又怎么会如此相似?
相似的背影,相似的步伐,相似的场景。
只是碧寒珠已去,而她,也应远在千里外阿。
是谁?为什么?
步伐迟疑,因为惧怕失望。
衣带飞扬,因为心怀期翼。
云聚,雾起,空沾湿两脚雪水,惹两鬓微霜。
西边,是个断崖。
今日的阳光来得特别迟。五更天,雾气浓厚,夜色迟迟未散,反而越发浓重。偌大的水云阁只有几盏暗淡的灯笼在风中悠悠荡荡,忽明忽暗。一只白鸽扑腾了几下,摔入枯萎的草丛中。水云阁内一阵骚动,屋子的灯陆续亮了起来。
“少爷,少爷不见了。”丫环慌慌张张地跑去报告。
在这个非常时期,云水阁内主持一切的少爷的消失,免不得让人惊慌失措。
“什么事?”老者飘然出现在空荡的长廊中,话语温和安定。
丫环轻轻一福,镇定许多道,“有少爷的飞鸽传书。”
“交给我吧。”
“是。”丫头捧上一个漆封的小竹筒。
竹筒内是一页寸许长的纸条,寥寥几句,老者却看了好久。
“唉,竟是如此。”说罢,吩咐道,“快请大夫备好解毒的药材,随时待命。”
“是。”丫环急急退去,无助的脚步声回荡,终于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老者长长叹息,握拳一紧,纸条化为碎屑,在风中散了开去。
枯枝,衰草,断崖和迷蒙的月色,一同重复着千年的萧瑟和落寞。
那个白色身影临崖而立,修长的身影竟要和这凄冷的断崖化为一体。
“是你吗?”静立半晌后,他轻声问道。小心翼翼地,仿佛保护着一个虚无的梦境。
“是我吗?”她缓缓答道,声调空灵缥缈,仿佛下一刻就回远去。
“真的是你!可是,围……”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很疼。
“围剿绝影邪族的行动还没有结束?”她自然地接了下去,平淡如水,“我,想走就走了,想你就来了。”
“阿凤……”
“嗯?”
“我要成亲了。”
“嗯。”依旧平淡如水。
水少爷怅然若失。
在期盼什么呢?他一阵苦笑。期盼自己的背信弃义能换来惊慌失措的言语和哀求的泪水?或者,无视她此行的目的,不问大战的战况和爹爹的安危,失控地抢先报出婚讯只为求证她对他的感情依旧?可是为什么她的言语如此平淡?感情淡了?还是心早已碎裂,盛不下一丝的情感?
雾朦了眼,也朦了心。
“陪我三天,在成亲前陪我三天。”声音淡淡的,却无可抗拒。
她转过身,素雅若菊,除却腰间染着一朵妖艳的红花,在雾气中张狂怒放。
雾色掩映中的水云阁轻灵秀丽,缥缈若仙境。
有一支队伍在悄无声息地接近水云阁。水云阁紧锁大门,全神戒备着。队伍一点一点的靠近,水云阁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少爷不在,管家领着几个家丁慌不急地迎了出来。
一百个精壮的汉子,扛着五十个大红的箱子,沿着山路蜿蜒而上。送来的是未来少奶奶的嫁妆。
于是,大红的灯笼高高挑起,喜庆的炮仗炸了开来。
“好热闹,”阿凤怔怔地望着水云阁的方向,“你该回去了。”
“我答应陪你。”心头很苦,不能承诺一世,三天是他惟一所能够给出的。虽然隔着斗篷,但他似乎看到了她嘴角扬起的微微笑容。
她不语。风轻轻吹过,两人间的雾越来越浓,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淡。
“阿凤!”
水少爷冲上断崖,寒风啸啸,哪里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