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感傷代償聯盟》有魚

5、番外

　　松田凉太翻了个身，抬手把滑到眼前的头发尽数撩了上去。他悬在屏幕上的拇指几次都想往Home键上去。然而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在他点下理狡头像那一刻全部化为了徒劳。

　　点了按时间排序后，他从对方第一个投稿起一路看了下去。

　　而这里面当然没有任何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大部分投稿都是他看过的，除了近两年。自从两个人闹掰以后，松田凉太也取关了对方，并且同样不再过问一切与对方相关的事情，而身边的人也都绝口不提。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理狡风格转型后的作品。

　　拼凑的断音刚看了个头，对方繁复又极富节奏的步法就让他觉得眼前一亮。一作接一作看下去，虽早有认知，他还是忍不住会感叹这个人的天赋。

　　十月以后，距理狡初投稿以来，已经进入了第九个年头。而作为一个相对高产的舞见，即使是删去了不少，其投稿数量也相当多了。

　　差五分零点的时候，松田凉太才点开了对方的最新投稿。

　　.

　　RyoT：我选好曲子了
　　加藤：？哪首
　　RyoT：妄想感伤代偿联盟
　　SyuuA：？！！？
　　……

　　.

　　一月十八日，某展现场。

　　到场后给其他人发过消息，松田凉太才发现自己来早了半个点，只好带上耳机在后台等着。

　　等到快要开场的时候，同在一个乐屋的某Cosplay社团开始往舞台去。因为搬运的道具里有不少体积都不小，松田凉太就出了乐屋，以防自己呆在里边碍事。

　　他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低头给其他几个人发消息，确认这些家伙没有出现睡过头的情况。

　　经过拐角处时，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常年低头族，哪有不出事”——一个恰好路过的女生一头撞在了他怀里，手里拿着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抱歉！”

　　“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道。

　　顿了半秒后，松田凉太抢先一步道：“不好意思，刚才走路时候在回消息，你没事吧？”

　　毕竟他被撞到的胸口是真的有点疼。对方的脑袋总不可能是铁做的吧？

　　“没事。”

　　戴着棒球帽和大口罩的女生回答的声音沙哑，说完压抑着咳嗽了一声，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松田凉太也帮忙捡了一些，发现这人掉的尽是点化妆品。估计是谁家的化妆师在赶场吧。

　　接过他递过去的东西，女生又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便让过他快步往乐屋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松田凉太突然觉得这人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于是不由得回头去看，正巧此时乐屋的门打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千鹤！这边！”

　　一身休闲服的黛千寻喊了声。

　　“不好意思来晚了，早上睡过头了。”戴着棒球帽的女生抱歉地回答，一手撸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了那张过分清秀的脸。

　　她的圈名叫理狡，但其实熟人很少这么叫她，大家大都单叫一个狡字。而黛千寻则会喊她本名。

　　据说她懒得起名字，本来是打算直接用自己本名投稿的，结果在打Tizuru的时候没注意错打成了Rizuru，于是就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沿用下来了，后来干脆就改成了汉字。

　　“你嗓子怎么了？声音这么沉？”

　　松井千鹤声音今天哑的厉害，刚才松田凉太都完全没听出来是她，不怪乎黛千寻会如此询问。

　　被问到的人没忍住又咳了两声，才回答说：“感冒了。”

　　“我当然知道！”黛千寻看上去对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审嫌犯的模样接着问：“你两周前就感冒了，按理说今天该好了才对，怎么还咳成这样？老实说，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乱来了？”

　　松井千鹤忙道没有，然而两个字说完又是几声咳，惹得黛千寻眼神都危险了起来。

　　“这几天事情太多一直在加班，昨天晚上也是两点多才睡的。”她无奈地坦白道。

　　黛千寻震惊地把诶字拖得老长，不满和控诉四个大字分别写在了左右脸上。

　　“但是桐的新书不是元旦期间就赶完了吗，这又让你加哪门子的班嘛？”

　　“后面又开会定了要再加个后叙。本来十五号我们就完工了，结果校阅那边负责的是个新人出错了，后面加印了的两千册全废了。”松井千鹤尽量平淡地陈述了这个既成事实，然而她捏着眉心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累。

　　“然后就让你这个责编到处跑，替那家伙补过？这种人是怎么才能做到不引咎辞职还心平气和地坐在办公室里的啊！”黛千寻忍无可忍地吐槽完，双手抓着松井千鹤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眼神里满是心疼：“还有你，既然这么累前天晚上拒绝我不就好了？现在快点给我回家睡你的觉去！”

　　“没什么啦！来都来了。”松井千鹤从她手里逃出来，利索地转回去反将这一套施在了对方身上，“快走吧，香菜还等着上妆呢！”

　　说罢双手推着黛千寻进了乐屋。

　　比起校园，社会真的是个磋磨人的地方。在镜头下不太看得出来的缘故，到了眼前松田凉太才发现松井千鹤这两年瘦了不少。

　　她本来身材就有些偏瘦，以前一起跳舞时候大家老是约着穿统一服装，等衣服上身后，她永远是穿着最不合身的那个。

　　阿妙曾经打趣说，明明是修身的裤子，狡穿起来就跟阔腿裤似的。本来是句夸张的玩笑话，现在看来倒是成真了。

　　.

　　松井千鹤其实很累。

　　这连续两周的加班生活，除了加量的正常工作以外，她还得想尽办法去补上别人出的差错，四处奔走道歉。虽说这些事本不该落在她头上。

　　高强度的工作外加令人窒息的压力，再强壮的人也难全身而退，何况是入职以后身体一直也不怎么好的她。

　　说实话，她现在头疼得厉害，太阳穴跳的像快要爆炸了一样，但她还是该笑的时候就笑，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除了说话声音实在难听了点，表现得没有半分像个病中人。

　　甚至于有时候笑过了头，她反而会暂时感觉不到身体上的问题。

　　今天后辈八池香菜要上台，跳的还是松井千鹤的振付，她自然要去台下看着，也算个应援。

　　在等到八池香菜上台之前，REL出场了。

　　乍一看看到五个人松井千鹤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下一秒四周就传出了观众们的应援声。那些近乎歇斯底里的“凉太欢迎回来”的喊声让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没看错。

　　且对方的新振付还跟她的上一稿全面撞车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而她还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个美梦还是噩梦。

　　松井千鹤觉得自己干涩了好几天的眼睛隐隐作痛了起来。她使劲眨了两下，到底还是坐在座位上没动。

　　接下来的时间她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表现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即使是熟识多年的黛千寻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实际上她也确实没什么太大反应，除了刚看到的那一瞬心里有些复杂之外。但她自己也清楚，离彻底放下，恐怕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长到她自己都看不到出口。

　　早在两人撞在一起的时候松井千鹤就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而且她也感觉到眼前的人身量跟松田凉太相差无几，但她还是表现得无动于衷。

　　因为她只是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认错了。毕竟这世上这么多人，无论是声音还是体型，跟他相似的数不胜数。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身边到处都是松田凉太，经常听到跟他相似的嗓音，看到跟他相似的背影，甚至还常听到腔调一模一样的笑声。

　　过了那些日子以后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人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独特。

　　松井千鹤满怀喜悦地跟黛千寻分享了这个发现，换来的却是对方痛苦的表情。

　　千鹤，你是不是记得太清楚了点？她说。

　　经这一提，她才算真正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是放下了，只是麻木了。就像一根在海水里泡久了的浮木，习惯了浮沉漂泊，所以看着自己被卷上浪头也毫无所感。

　　松井千鹤十有八九这辈子都跳不出这个名为松田凉太的怪圈。

　　她心知肚明，但仍想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