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感傷代償聯盟》有魚

4、番外

　　因为马上年末的关系，工作量比起平日陡然增加，到今天为止，松田凉太已经没日没夜连续赶了两周设计稿了。虽说去年年底也忙得脚不沾地，但到底工作室的知名度还是比今年差点，好歹有个喘息的空档。

　　不行，再这样赶下去他可能会忙出抑郁症来也说不定。

　　抱着这种想法，松田凉太决定丢开稿子休息一会儿。

　　他像个游魂一样从书房出来，脚步浮虚地飘回卧室，随便甩掉拖鞋就仰面倒进了床里。

　　静躺了没五分钟，他无奈地又睁开了双眼。

　　忙出习惯以后，反而没那么容易觉得困了。何况现在才刚过五点，离天黑都还有一段时间，更别说让他这个固定凌晨睡觉的人睡着了。

　　满心愁绪的舒了口气，他伸出纤长的手在床头摸索起了不知道丢在这里已经多久的手机来。

　　点亮屏幕一看，通知栏里密密麻麻都是熟人发来的消息，下午两点左右，悠还给他打了三通电话。

　　松田凉太大概翻了翻，基本都是修也他们在问询练舞具体日子等消息。他点开软件，先发了句抱歉自己今天太忙了没顾着碰手机，然后才说练舞的事。反正就是叫他们忙自己的，这件事先放着吧。

　　这两年间，其他四个人一直在劝他回圈子，但他一直没有动摇。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吧，事实上他连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退圈也说不清。当时跟周围人解释用的是想改行做设计这个理由，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只是个幌子，可大家都没多说什么，还莫名一副我们都懂的样子，让他很是奇怪。

　　约莫在上个月月底，悠日常又来找他，然后日常被他拒绝了，于是他便在五人的小群里日常吐槽某凉君的冷酷无情。

　　松田凉太看过后笑了笑没回复，正打算接着画稿的时候，潜水大户真司少见的冒泡了，于是他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
　　Shin：那我们下一作投什么？
　　Yuu：最近那首妄想不是蛮火的吗？就这首怎么样？
　　加藤：哪首？
　　Shin：还有哪首……就狡新投的那首啊
　　SyuuyA：！！！智障真司你在说什么
　　Yuu：快点撤回快点！！

　　Shin撤回了一条消息
　　SyuuyA撤回了一条消息
　　Yuu撤回了一条消息

　　加藤：……还好他最近没空玩手机
　　Yuu：真是好险……
　　Shin：抱歉抱歉……不过她那一作是真的不错
　　SyuuyA：不错是不错，但还是pass吧
　　……
　　”

　　精神恍惚的后果就是手机自由落体砸在了他的脸上。

　　“哇真的疼……”松田凉太把凶器拿开，手揉了揉额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经过这次教训，他终于专注的玩起了手机。

　　很久没登过自己账号了，还好他所有账号密码都一样，免去了忘记密码的尴尬。点开舞区一看，发现除了那几个熟面孔以外，周榜上添了不少他见都没见过的舞见，默默地提醒着他现在已不是从前。

　　就在这时，界面里突然跳出一条提示消息，上书：“您的好友Moji正在直播~去看看？→”

　　思考了两秒，松田凉太点下了那个箭头。

　　屏幕正中一个小圈咕噜噜转了一圈，界面便跳到了Moji的直播间。

　　背景是熟悉无比的舞蹈室，穿着随意的娃娃脸男生顶着一头金毛，此刻正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神情专注地打着手游。一边打一边表情丰富地嚎叫着“飒飒飒”“西内”“喔啦喔啦”等一系列意味不明的话。

　　一局打完，他又冲镜头后的摄像师君招招手，成功地得到了一包薯片。然后便拆开包装咔哧咔哧吃了起来，还不忘拿着手机看弹幕。

　　“今天的直播不是播游戏哦。”

　　“也不是吃播啦！”

　　他口齿不清地操着那口标志性的关西腔跟弹幕聊了起来。

　　“是正经的录舞直播！哎呀真的，现在是先预播一下，这不是怕你们错过正式内容嘛。”

　　吃完一包薯片，他舔了舔沾到碎屑的嘴巴，表情神秘兮兮地继续道：“今天我有幸还请到一位嘉宾，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Moji说完低头一看弹幕，满脸嫌弃地大喊：“不是要播跟老芝去吃火锅！你们这些人整天都在想点什么？我是那么不正经的博主吗？”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没错。松田凉太心想。虽然是看这个划水主播闲聊，他也看得挺起劲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那股涌上心头的熟悉感在作祟吧。

　　一不注意已经快六点钟了，屏幕里的Moji还在闲聊，在直播间里的粉丝基本上是没在信他那句正式直播马上开始的鬼话了。

　　就在这时，镜头后边传来了响动，似乎是有人来了。

　　“日安啊。”一道轻快的女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松田凉太心里一紧。

　　Moji从地板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裤子，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天都黑了，还日安个什么劲儿。”

　　随着鞋跟踏在地板上的咔哒声越来越近，它的主人终于走到了镜头收容的范围之内。

　　一头黑发垂在背后的纤瘦女生手臂里挽着米色大衣，穿着身灰色西服套装，跟Moji个头想差不多。

　　从她出现在屏幕上那一刻起，直播间的观众就疯狂的刷起了弹幕。

　　“是我老婆理狡狡吗！！！！”
　　“楼上奏凯啊！抱起狡狡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居然不是骗我们的……”
　　“著名鸽主突然没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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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田凉太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干脆就接着看下去了。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屏幕里Moji对着镜头得意一笑，露出一颗虎牙来。

　　理狡闻言满脸疑惑地转过头来，似乎跟屏幕外的摄像对视了一眼，“骗谁？”

　　“我们在直播啦。”摄像回答说。

　　“啊，今天是周六来着。”理狡皱着一张脸揉了揉脑门，硬是把刘海都揉乱了，“还以为是周五呢……我最近上班上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难怪穿着套装，看来是刚下班。

　　一边的Moji叹了口气道，“工作真苦啊。”

　　理狡也跟着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生活不易，傻Ji叹气。”

　　Moji：“？？？喂！”

　　两个幼稚鬼闹了一会儿才回到正题上来。理狡走到后边把大衣挂起来，又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上，挽起衬衫袖子，就算准备好了。

　　Moji不由看了一眼她脚上穿着那双虽说鞋跟不算太细但起码也有个五厘米的高跟鞋，“你就这么练？”

　　“这点程度没什么吧。”理狡满不在乎地用脚跟点了两下地面，鞋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两声脆响。

　　“当然有！你这样我们俩不一样高了吗！还能不能好了！”

　　Mo·净身高172.5·ji先生毫不掩饰地对理·净身高167·狡女士发出了强烈谴责。

　　在弹幕的一片233中，理狡两手捂着脸大笑了有半分钟，总算在笑到咏鹅之前收住了，又是好笑又是委屈地回嘴：“那没办法嘛，我总不能穿运动鞋通勤吧。”

　　年方二二的Moji君面对理狡委屈巴巴的解释，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通融道：“行了行了，那就这样吧。”

　　然而练了不到半个小时理狡就嫌弃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声音太响，搞得整个舞蹈室里光剩下她的咔哒咔哒声了。于是她主动地去脱了鞋，然后只穿着白袜回来了。

　　看舞是件乐事，但看练舞显然不是，尤其还是看别人一遍一遍重复着练同一支舞。不过这也有助于让观众了解舞见们录一支舞到底要花多少功夫，顺便了解喜欢的人平日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比如在正片里表现完美且从不放N□□段的某ji，正式开播以来出错的次数几乎要有理狡的两倍了。

　　“啊错了。”

　　“哎又错了。”

　　“啊！怎么又错了！”

　　连续三次栽在同一个地方的大男孩揉着自己的金毛哀嚎。

　　站在他身后的理狡沉默地转回身来盯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被这么一盯，Moji心虚地清了清嗓子，直说下次肯定不会了，再来再来。

　　理狡立马收起了做出来的严肃脸，面上带笑走到了初始位置上，开玩笑说：“好嘞，再出错我们今晚就吃文字(Moji)烧了！”

　　见她没生气，Moji便得寸进尺地回口：“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呢！”

　　摄影又一次重新开始放音乐。

　　副歌部分两人分别有一段独秀，Moji几次三番出错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前面的动作都没有纰漏地完成之后，很快又到了副歌，Moji后撤到自己的站位上背过了身，留理狡在前solo。

　　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理狡solo摆错了手率先NG了。

　　意识到自己出错的瞬间理狡就收了动作，但她没说话，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摄像师不要声张。然后在Moji转身之际极力克制住了想笑的冲动，硬是摆出一个冷酷的表情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跟对方换了位。

　　直播间的观众一时还参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意图，但很快答案就出来了。

　　表情异常严肃的Moji又双叒叕跳错了。

　　屏幕外的松田凉太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啊抱歉！我又错了！”被蒙在鼓里的Moji瞬间大声道歉，转回身满脸紧张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理狡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

　　“抱歉狡酱！真的没有下次了！”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理狡淡淡地回道。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奈何已经憋到了极致，实在装不下去了，于是刚发了一个音便噗地一声再也控制不住地开始仰天大笑，留下一头雾水的Moji可怜兮兮地站在原地。

　　摄像也哈哈哈了好几声，边笑边断断续续地给他解释，“其实前面理狡在solo部分跳错了。”

　　期间始作俑者哈哈哈和鹅鹅鹅相间的背景笑声就没停过。

　　Moji满脸气愤地回头，发现对方笑得已经坐地上了，虽然捂着脸看不清表情，但她抖动幅度不小的双肩证明了离主人停下来还有一段时间。

　　果然，两分钟过去了，她还没起来。

　　三分钟过去了。
　　……
　　五分钟过去了。

　　“喂你差不多了吧……”Moji已经气到不气了。

　　对方这才咳了两声回道：“抱歉抱歉，实在是太搞笑了。”

　　在直播间上万人的注视之下，理狡拿开捂着脸的手，露出了下面一张满是水渍的脸。

　　“真·笑哭。”
　　“理三岁名不虚传，果然Mo四岁还是差点火候啊。”
　　弹幕刷了满屏。

　　擦干净脸上的泪以后理狡低头看了眼腕表，松田凉太也借此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半了。

　　“时间好像差不多了？”理狡问道。

　　Moji也看了眼，发现确实差不多了，便道，“那我们先练到这儿吧。”随后又转向镜头：“接下来终于要到最后一个环节了！”

　　“请直播间的观众在弹幕里打出最想再看一次的我们两个人合作过的舞，我会实现倒数结束之前发出弹幕的最后一位观众的愿望。那么准备好了吗？”

　　金发男生拿起手机，手指预先停在了截图键上。一边的理狡也凑了过来。

　　“三，二——一！”

　　“是Hana点的drop pop candy！”

　　结果一出，理狡不由得嘶了一声，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得Moji不由笑起来。

　　“你这是个什么反应啊？”

　　“啊呀，没想到会点到这么古早的作品……”理狡诚实地回答。

　　Moji正色道：“来吧，考验友情的时刻到了。”

　　理狡苦着脸比了个OK。

　　.

　　虽说一边偷瞄一边跳还是会慢半拍，但理狡还是平安无事地好歹跳过了前半段。然而等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在Moji转完圈之后，她却是做出了跟对方完全不同的动作。

　　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到Moji笑她了。

　　“不妙，不小心串到单人振付上去了。”她说着讪讪放下了已经踢到半空的腿。

　　稍微倒放之后又来过，勉强跳过这一段之后，理狡双手抱头，满脸苦闷地停在了原地。

　　“完了，刚才跳错以后脑子里突然就只剩下单人振付了，完全不记得下面怎么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Moji发出了毫不留情地嘲笑。

　　等到笑够了他才打圆场道，“这个，忘了也没办法了。”

　　“各位给我一个面子，这件事别说出去。”理狡双手合十面对镜头。

　　身边的Moji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哦？说出去你打算怎么着？”

　　“……隐退吧。”

　　弹幕飘过一串233。

　　离下播还剩十五分钟，Moji便又冲镜头问：“Hana还在吗？要不然，换一首？”

　　过了几秒摄像转述说：“她问换蝴蝶涂鸦可以吗？”

　　松田凉太愣了一下。

　　Moji转头重复道：“可以吗？”

　　“这首可以，这首我还记得。”理狡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事实证明她没说谎，这一首她几乎是轻轻松松就跳下来了，除了中间有两三个地方慢了一拍，基本没出什么错。

　　跳完以后两人对着镜头道了声拜拜，直播便结束了，留下松田凉太独自对着黑下来的播放器发呆。

　　虽然已经做了不再纠结的决定，但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个提起姓名都被看做禁忌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自己视线之内，还轻描淡写地跳了曾经一起出的振付，实在是让他不知作何感想。

　　其实当初吵过那一架以后，除了满腔莫名之外，也既懊恼又后悔，扰得他整晚都没睡好。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转瞬之间就把这些情绪尽数吞没了。

　　现在想想，也不过是因为年轻人撂不下的面子和无聊的意气而已。

　　在旁人眼里，这两年理狡就像横在他心尖的一根刺，看得到却取不掉。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两年的时光早已把那根刺消磨殆尽了，徒留他独自一人待在原地，捧着那把烧得只剩灰烬的懊恼不知前路该往何处去。

　　真司的无意之举终于点醒了他，让他明白过来自己一直以来不过是在原地踏步罢了。他已经二十八岁，不久就要步入三十岁的门槛，早该走出下一步了。

　　可是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松田凉太，他还是放不下。

　　有些事情真的无法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