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侯好仇》红粉郎君

24、第二十四章 花落花开自有时

　　日薄西山，床上的王母，一动不动。

　　几知趴在母亲胸口，泣不成声：“娘亲醒醒……娘亲醒醒……知儿……什么都不要……只要娘亲……”

　　这时，王母突然睁眼，勉强抬起皮包骨般的手臂，替几知摸去泪水，气息奄奄道：“知儿，不……不能哭，以后得靠你自己了……”

　　几知胡乱擦了擦脸，重重点头。

　　王母轻声道：“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王母死气沉沉的双眸，忽闪过一丝亮光：“三郎，妾身，来陪你了……”

　　几知抱紧已故去王母，双眼发直，不肯撒手，口中直唤：“母亲……母亲……”一直到三更，发不出任何声来。

　　岁暮阴阳，惨惨竹门，风雪交加。

　　翌朝，从外归来的大哥，带着一众礼物，步伐轻快，奔向竹门。

　　远远，便高呼道：“知儿，大哥回来了。”

　　良久，竹门始终禁闭，不见人影，东升敛眉：“这丫头，难不成把大哥回来的日子，都给忘了？”

　　忽而大哥摇头道：“不该，难道去采药了？”

　　语罢，已至门口，遂轻扣竹门：“夫人安好，我是东升。”

　　良久，无人回答。

　　东升心觉不对，遂推门。

　　屋里一片死寂，几只乌雀来回悲鸣。

　　东升奔至床前，脚步一顿，呼吸急促，大惊失色……

　　此刻，床上的妇人，面目安详，浑身僵硬，垂下的手却紧紧抓着一旁的几知不放。

　　一旁的几知，倒在妇人胸口，身如寒冰，早已昏死过去。

　　东升连忙抱起几知，一脸担忧：“知儿，知儿……”

　　遂冲向门外，怒喝随从：“快请医人！”

　　月明星稀。

　　这方，几知缓缓睁眼。

　　迷雾中，几知望向立于一旁的年轻男子，好似大哥，几知扑向男子，嚎啕大哭：“阿兄，阿兄……”

　　东升连忙抱住几知，缓松了口气，遂轻拍其肩：“别怕，阿兄回来了……”

　　语罢，将虚弱的几知，强按回榻上：“知儿，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大哥！”

　　几知摇头，又欲起身，东升一脸严肃：“躺着，你刚退了烧，需要静养！”

　　几知只得微微点头。

　　东升替几知盖好锦被，忙令下人做棺盛殓，营墓立碑，且自撰碑文，披麻戴孝。

　　遂告知乡里邻居，开吊做道场。

　　又吩咐专人替王母穿好衣服，以衾裹之，用绞捆紧，再用仪布囊套在上面，最后盖上夷衾。

　　灵堂前，男子个个放声大哭，妇人皆捶胸顿足，边哭边跳，尽哀而止。小殓礼成。

　　次日在堂前举行大殓。

　　入殓时，几知抱着母亲尸体不肯撒手，哭踊不已，悲痛欲绝。

　　良久，东升缓拉起几知，轻声安慰。

　　此时，专人将尸体放入棺材后，又用衣物将四周填满塞实，不留一丝空隙。

　　几知含着泪，捧着母亲生前珍爱之物，随葬于棺内。

　　殓毕，由工匠加盖棺盖，下钉封严。

　　遂撤去殓床，设置灵座，座前摆放供来，献饮食供品，行祭奠之礼。

　　下葬那日，烟雪霏霏。雪堆梅枝，鸟啼不断……

　　棺木前。几知着粗麻戴孝，黏在棺材上，东升着细麻戴孝，立于几知身后。

　　片刻口，东升扶起几知，心疼道：“知儿，下葬的时辰到了……”

　　几知已泪干眼枯，呆立在木棺前，一脸木然，方看到母亲浮肿的双足，连忙回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下葬后，几知先拜，再用额头触地。反复三次后，手捧梅花，随雪霏霏。

　　遂悲戚长跪，呜咽不成声。

　　话说，几知已有三日不曾饮水进食，空腹尽哀，十分虚弱。

　　见几知摇摇欲坠，东升连忙扶住几知，几知摇头摆手，直跪坟前，不肯起身。

　　大哥转视四周，轻声道：“夫人生前，最喜梅花……”

　　几知抬头间，梅花坠脸，雪花入眼。

　　遂轻轻点头，泪中带笑：“娘亲，她会喜欢这里吧……”

　　话说，葬礼此，几知又连续七日食少量粥，痴坐数日……

　　待过了终七，几知原本纤细的身材，越发消瘦单薄。只怕掠过一阵疾风，便会吹倒。

　　东升见此情形，又忧又气，说了好几次，几知却还是老样子！

　　只得连连派人，每日送去补品，且小心伺候照顾，几知才才不曾倒下。

　　又是几日，东升见几知一张脸儿全无血色，跟纸扎的人儿似的。

　　不觉叹了口气，遂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几知。

　　片刻，东升忽而起立，微微笑道：“知儿，今儿天气还算不错，不若随大哥出去走走？”

　　几知依旧一脸萎靡，神色依旧恹恹。正欲摇头，又见阿兄一脸期盼，遂忍着胸口不适，轻点了点头。

　　见几知应下，东升身体一顿，脸色异常，片刻后，又轻舒了口气。

　　几知关切道：“怎么了，阿兄？”

　　东升连忙摇头，遂微微一笑：“走吧，知儿。”

　　二人遂至一所别院。景色远深，层次分明，给人以险峻幽深之感。

　　几知垂头走至一小亭，忽而抬头，停下脚步，有些疑惑道：“阿兄，你何时搬了府邸？”

　　东升忙摇头，轻声道：“是朋友的府上。”

　　几知眉头一皱，缓道：“那还是不便打扰，我们回去吧……”

　　东升忙道：“知儿，不是最爱下棋，阿兄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吧。”

　　几知摇头：“阿兄，知儿忽而没了心情，我们回去吧！”

　　东升一愣，忙捋了捋额上头发，慌忙点头：“也好。”

　　这时，突有奴仆至东升旁，一脸焦色：“郎君，夫人说家中忽有急事，让小的叫你回去一趟！”

　　东升听后，叹了口气，一脸为难望向几知。

　　几知见此情形，勉强一笑，遂安慰道：“阿兄，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地等你。”

　　东升松了口气，忽吩咐一婢女将几知带去房间休息，几知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话说，东升遂走出门外，却忽而扭头，轻声唤道：“知儿……”

　　几知微微一笑，一脸认真：“怎么了，阿兄？”

　　东升连连摇头：“你好好休息，待阿兄回来。”遂掠过脸去，急走。

　　几知随婢女至屋里，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极其难得一见，几知却无半点心思。

　　待婢女退下后，几知靠坐在桌前，沉思良久，不觉又暗自抹泪。

　　话说回来，自王母病重，好几月以来，几知整日提心吊胆，忧惧交瘁，疲劳已甚。

　　恰逢，屋里香气浓郁，不觉之中，几知竟躺在案几上，朦胧中，缓睡去。但脸庞时有汗珠滚落……

　　大约一刻钟后，一道身影走进屋里。

　　话说，几知忽觉眼前一黑，浑身难受，猛地醒来，抬头一看。

　　只见，有一身着华服的郎君，一脸诡笑，上下打量自己，自己并不认得此人！

　　几知心头一惊，连忙起身整仪容，遂退立于一旁。

　　这方，郎君坐下，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醒了？”

　　语罢，搁下茶杯，就欲伸手去捉几知……

　　此时，风起帘动，屏风后，似有一道身影若影若现。

　　几知连忙后退，微微定神，一字一句道：“你是何人？”

　　郎君低笑数声，遂起身凑近几知，一脸得意：“这还用说，不是摆明了，我是这屋子的主人。”

　　几知微松口气，心下了然，缓道：“多谢郎君款待。”

　　话说，那华服郎君见其雪眼梅腮，神色淡若，心中不免赞叹道：“好一个，灵秀绝伦的妙人儿……”

　　遂呼吸紧促，血脉膨胀……

　　见此情形，几知面上淡若，心下却有几分慌乱，遂行礼，欲出门……

　　不料郎君忽而伸手，拦住几知，似笑非笑道：“美人，真是狠心，这么快就忘了在下？”

　　几知连忙退后几步，冷冷道：“郎君，请自重！”

　　那郎君抬头，啧舌叹息道：“好一个个冰雪美人”，复佯装悲痛，“难不成真的不记得在下了？”

　　此时，风动帘再起时，空无一物。

　　几知听言，方才仔细打量此人。

　　霎时，几知俏脸染上几丝惨白：“是你……”

　　郎君沉笑道：“想起来了？”

　　几知忽而走近，怒视郎君，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害死渔儿！”

　　郎君眉毛一挑，冷哼一声：“美人，你可真是有趣“，复笑容满面，“此时，竟还有心思考虑他人……”

　　几知冷笑：“杀人偿命，我不会放过你的！”

　　郎君一脸嘲讽：“奉劝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语罢，忽而一脸温和，深情款款：“美人，你不如随了在下，在下发誓，一定会好好待你。”

　　几知盯着郎君，一脸讥笑：“你做梦！”

　　那郎君一脸阴森，忽而轻笑：“好，好，好……”

　　见此情形，几知心下惊恐不已，不觉后退，紧贴床栏，瑟瑟发抖。

　　那郎君嘴角勾起：“自投罗网！”

　　遂一把搂住几知，倒在榻上，注视着几知又怒又羞的俏脸，微微出神之际，几知却猛然甩手，一道血痕浮脸上。

　　那郎君舔了舔唇，故作亲昵：“美人，这可是你自找的！”

　　几知落泪，哭喊：“希孟，救我，救我……”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不若一梦初过。醒来明月，醉后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