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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哎,挤挤睡吧 ...

  •   “谁是你儿子,你这嘴早晚叫雷给劈成两半。我就不该对你好言好语,还救你。”
      “哟,我可不知嘴非得被雷劈才是两半的,现在不就上下两片肉么,难道你不是?怪不得你这么笨。”
      阿山气得要跳脚,可又心知吵不过他,只好闷不吭声,手上不停干活。
      看他不还嘴,方子慕闲坐着,坐过片刻,只闻风声马息,又觉无聊,忍不住故意说些挖苦话让他分神。
      “哟,我方大侠什么人,哪用得着你救?要我说,你这就是不自量力,多,管,闲,事。现在可好,害得一表人才人见人爱的本公子跟着你成了过街老鼠,还得缩在酸臭的马厩里躲人追杀。”
      “不要说得那么真,未必是追杀,我不知他们是否杀人,听着动静是不对,但夜黑看不清,”阿山的确呆,明明对方是在笑他,他却认真回想,满脸愧疚,“哎,师父千叮万嘱要我潜心修行老实本分,可我怎么还是惹上事呢。轿子里的人恐怕凶多吉少,我也没能帮一把。未尽侠义道,惭愧啊!”
      方子慕来来回回,细看他那张脸,越看越像掉到地上滚三圈沾土的包子,哪里看得出修炼清心的沉静脱俗。
      “修行?什么修行,看你这么呆,莫不是学三年还不知怎么和包子馅吧。”方子慕随口问问,心知像这人有问必答的吃亏性子,必然开口就将大小事情都能抖落出来。
      “我是卖包子的,又不做包子,学那有何用?包子铺的大哥也不教我啊,”阿山看都不看他,却老老实实地答着话,“更何况,我不是只卖包子,给钱的活,能干的我都干。本是要去别处习武的,没盘缠才逗留此处,凑够钱好上路。”
      “哟,敢情抬轿赚的比卖包子多?他们给你多少啊?”
      方子慕一下一下抬着小腿,用脚尖撩少年粗布裤下滚圆的臀,阿山只好恼火地伸手往后胡乱拍打,嫌他烦。
      “白天少,夜路钱多。今晚其他轿夫都不愿接这活,我听说钱给得特别多,就去了,谁想遇到变数,”他遗憾摇头,深深叹气,“这下,拿不到工钱,白干半个晚上。恐怕冲来的那些人是劫道发财的吧,没想到祝桥庄这地都如此不太平。这里可是镇上,每个时辰都有人巡逻啊。”
      就厌恶方子慕到目光都不愿对上的地步,阿山仍然问什么答什么,真不知师父到底如何教他为人处世之道,放着如此迂腐的徒弟单人上路,就不怕丢人么?
      “抬轿不都是两人?另一人呢?”
      “另一人是雇主自带的仆从,好像姓张,可我也没问仔细,追赶的人一来,他就扯出轿子里的人忙着逃了,听他声音,好像受伤不轻。”
      方子慕放下腿,手指在腰间剑柄上摸着纹路,沉吟起来。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习武人?”
      “那是自然。我……”
      少年说话一半,却匆匆闭口,方子慕心明如镜,知道他是差点乖乖报上门派师承,却想起什么不方便的缘由,生生把话吃回去。
      “你也真是傻得可以,所谓事出必有因,没有人无缘无故让你发横财,给钱多,可都是卖命钱啊。”
      阿山给马加草还不算完,拿上立在旁侧的长扫帚,又给人家扫起地来。听方子慕这么说,他直起身看过去,很是吃惊。
      “夜路都给的多。他们生死未卜,你留点口德。”不懂方子慕的意思,他试着分辩。
      “哪来的呆子!简直可叫你呆子中的奇珍异宝!”方子慕禁不住大骂出声。
      他发现,自己和这包子铺伙计蹲一块儿,脾气陡然就变得火爆,动不动气血上涌,想戏弄一番,好叫傻伙计知道人间疾苦。
      “听好,那些人若是只劫财,为何追你?况且那不过是两抬小轿,能有多少油水,祝桥这地方,要钱也该抢典当铺,玉石店,钱庄,既然像你所说般厉害,怎么也不至于落魄到数倍人抢两人那样下作无聊的勾当。他们会如此紧张,能追一个多时辰寻你,当然是为人来的。”
      阿山皱眉想想,又扫地去了:“我看不像。那雇主和和气气,衣着也素,没带多少钱财。”
      “都说不是为财,你怎么还……你这脑筋啊,是扭成麻花了吧……”
      方子慕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哪遇到过今天这样词穷莫辩的场面,竟一时找不出词说得清楚。他没话说可不是因为理亏,而是呆山实在太呆太傻,几乎对牛弹琴,说不通道理。
      “你怎么可以骂人。”阿山倒是把这句听懂了。
      “骂的就是你,听好了,你方爹爹今天心情好,就教教你,那些人不是劫财,也不要钱,他们要的是人。要活的,或是死的,连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明早去劫车地,保你一片木皮都找不出来。要人的原因很多,你今天抬的可能是哪个大官,也可能是某位武林门派的名流,又或者欠了一屁股债想逃,总之他心虚,怕事,或者避着谁,才要走夜路,可还是被人给捉到踪迹,你根本就是被人家的恩怨给牵连进去,现在懂了?”
      阿山睁大眼睛,怔怔盯着他的脸,可又不是在看他,恐怕正拼命拍打那颗榆木脑袋,好想明白方子慕所说的长段解释吧。
      最后,他却不开窍地瞪着方子慕:“你也就是猜猜。”
      “哎。旁人想听本公子一席诤言,还得拿钱孝敬呢,本公子就算用脚想想,也比你强,真不识抬举。”
      他说得如此露骨,阿山当然很不服气。终于停下扫帚,阿山收好工具,坐到草垛另一侧。
      “你又骂人了。师父说过,言语如擂鼓,鼓皮劣品,敲鼓者心浮气躁,音色正是你说话那样,空洞无物,只会叫人厌烦。”
      方子慕懒得理他。已明白这呆山无药可救,要问的都问了,他何苦还浪费口舌?往身后草堆上一躺,两手一伸摆出大字,方子慕就那么潇洒地睡起来。冷风依旧呼啸,马厩睡觉仍会觉寒气透骨,他借着酒劲身上暖和,倒是感觉不到,脸上吹风还挺凉爽。
      睡下没多久,还未入梦乡,迷迷糊糊的,他听着阿山的衣裤擦着草,也走到近旁。正想那呆子是不是打算把他推开,或扔进后院里和蚯蚓作伴,好报复之前的挖苦斗气,可没想到,沙沙声过去,方子慕感到身上多覆了一层什么轻而松软的物件,反而暖和不少。
      他睁开单眼一瞧,竟是阿山特意抱些干草来给他盖上,免得他着凉。
      挨着他的肩,又是窸窣响动,阿山往身上拉些稻草,也就那样睡下了。不知阿山习的是什么功夫,身上热得犹如炭火,不消半柱香功夫,热气就透过单薄衫子,漫到方子慕这边来,将稻草被盖中的冷湿之气都驱赶出去似的,正像睡在炉膛旁边。
      放着大客栈的雅致房间,干净大床不要,却身盖茅草栖身在马厩,方子慕倒也是随性之人。只是他器量并不大,也记仇,可不会随意和前几日还争吵动武的呆傻粗人睡在同一屋檐下,如何能到这步,还真是耐人寻味。
      阿山睡下之后的事,方子慕也不甚明了。介山红酒劲上头,他本就昏昏沉沉,躺下闭眼,更是睡得香,睡得沉,加上又被阿山给盖好保暖的草被,他几乎就是一觉睡到天边泛白。
      最后,他还没能睡饱自然醒,而是被阿山给推醒的。多日住在祝桥庄,他时常睡到日头爬过半边天才清清爽爽起床来,这么被生硬叫醒,他顿觉乘着酒兴所做事,十有八九要后悔,若不后悔,也堵心得慌。
      少年手上有力气,下手也重,推得他肩膀怪疼。看他睁眼,阿山还是压低着声音,凑近呼唤:“快起来!外面没动静,我们也该从人家院子里出去。”
      “再睡会又能怎样,”方子慕挥手赶他,不快翻身,“我还给了钱呢。”
      “包子铺要开门了!我得去上工!”小伙计不理他,还是摇个不停。
      “你去就去,关我何事!”
      “我可不能留你在这祸害人家!起来!没得商量。”阿山说得认真,严肃,大义凛然。发现方子慕还是蜷在草中睡着,便两把将他身上暖热的草全都掀开。
      这下,方子慕也彻底醒来,再难睡着,只能恼火地起身整理衣衫。
      “一大早的,路上没人,你这才是显眼。又不怕被人追了?”边重系腰带,他还不忘挖苦。
      “怕什么,大白天的,我就不信恶徒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
      “就你这寒酸样,劫什么啊,有得抢吗,要你长得好看还能劫个色,现在要你一双鞋还嫌臭呢。”
      听到方子慕嘲笑,阿山很不服气:“我每晚都洗脚!你又没闻过我的鞋,怎么知道臭!”
      “哎哟,臭得都飘到我这了,说明你脚上病得重啊!”
      方子慕说着,还故作痛苦忍耐的样子,将手在鼻子前扇动。
      “你就胡说!想必你根本没有师父会看得上,所以只会比划两下花拳绣腿,”阿山十分愤慨,“若那日我不是为了李叔的剑,早将你好揍一顿,让你再不能肆意妄为。”
      “哟,那现在为什么就不行?看到哥佩剑如此英武迷人,舍不得么?”
      话刚出口,方子慕就暗叫不好。果真,呆山压根就没发现这是玩笑话,认认真真回答:“你带着剑,是很好看,若是你当时将银子好好付了,我还会夸你几句,现在只会说你强盗流寇,坏到骨子里。”
      在他争辩的时候,方子慕已经为避开傻气,走到围墙边,腾地跳起点一下墙边的石榴树,身姿轻盈若无物,燕雀似的轻轻巧巧,安静落在墙头,连灰渣都没掀动起来。
      看着他那飘渺灵动的身姿,阿山睁大双眼,一时竟说不出话,眼睛直勾勾的,像是看入迷了。
      方子慕回过头,和他对视一眼,嚣张地咧嘴笑出声来。
      “别忘了,你还欠着方爹爹半两银子啊。不快些还,连本带息,就是三两。”
      未等阿山反对,他一甩衣襟,如鸿雁落沙,两脚碰过墙头,就柔软跃起半人高,空中却凌厉翻身,速落到墙后,再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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