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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叫爹爹我吃条鱼都吃不安稳! ...

  •   “呵,来了来了!呆山,还不快捉!”
      方子慕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度,却动也不动,只管嘴上吆喝。
      “这……这鱼能吃吗?该不会得了什么病?”
      辰砂寺那地方缺水,阿山活到今天,真是头一次亲眼见着这么多条大鱼,惊喜交加,惊则占了上风。
      “让你捉,你就捉,本公子说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方子慕等得不耐烦,又来踢他,阿山没法子,只得绑紧衣襟袖口,跳下水中,大手一抄,将大鱼捉起一条举到空中,却只看鱼身乱扭水花四溅,呆然站立,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高举鱼儿满脸惆怅的憨呆样,方子慕笑得弯下身去,屁股却还稳当坐着。
      “哈哈哈哈,你这和鱼大眼瞪小眼,是要娶了这鱼不成?”
      嘴上讥笑,方子慕心里却清楚,辰砂寺毕竟是寺,功夫之前,先通佛理,阿山虽未受戒,到杀生前仍畏首畏脚,想必他师父送他到这凶险世上,也有让白纸一张的徒弟迈开步子的想法。
      出言点破提醒他,阿山或许此处心智就会有个飞跃,但方子慕不说。谁叫他并非良善之辈呢。
      “胡说,人和鱼要如何成亲。”
      “为何不可?你肯定没见过鱼生小的。”
      “我……是没见过,那又怎样?”
      “小鱼刚生下来时,就是一个小人,沾水双脚变蹼,两日变尾,腮是七天后长出来的,所以母鱼要背着小鱼浮七天,这点事都不知,当心在南方水乡叫人笑话。”
      方子慕神情严肃,说得有板有眼,阿山听愣了,手一松,鱼又掉回水中,扑通大声,溅起金光一片。
      “呆山!知道能和鱼成亲,你不至于就动恻隐之心把它放了吧!”方子慕笑骂。
      阿山赶忙重捉起,又怔怔看手里挣扎不断的鱼。鱼足有他大半小臂长短,一条就不少分量,力气自然惊人,可在他手中无论如何翻滚,就是挣不脱。
      “拖泥带水!”方子慕看不下去,“你只管抓!扔过来,本公子收拾。”
      “你?看你两手白净,好吃懒做,哪会这些……”
      “少说废话!”
      被方子慕朗声打断,阿山一愣,心有不服皱着眉,当真赌气两手用力,将鱼当空抛来。
      方子慕腾地起身,单手甩开大袖,两指夹着鱼尾,腕子一抖,鱼身就如大石压身,狠力砸在方才坐的石块上,立时昏死。
      同时一声脆响长剑出鞘,方子慕手起剑落,鱼还未再挣扎半刻,就身首异处斩成两截。
      “阿弥陀佛……!”
      阿山心下大惊,一是惊这人功夫怎么如此利落洒脱,二是看到一条小命陨没,心下顿时不忍,低头默诵佛号。
      虽未剃度受戒,可自小在寺院耳濡目染,这活生生的杀生场面,他亲眼所见仍觉着实难过。师父也说习武要心怀正气,万不得已不可杀生,可杀鱼取食是为了活命,这又算不算杀生?
      方子慕却眼都不眨,神情未变,三两下已开膛破肚清出内脏,手指如飞娴熟非常,一身白衫连半点污渍都没溅上。
      “愣着作甚,一条够谁吃?再捉个四五条来!”
      被喝骂一声,阿山才如梦初醒,两手在身上擦擦,低头看着腿边浑然不觉即将殒命的鱼儿们,心里又是一疼,急忙双掌合十,安稳半晌心神,才向水中弯身下去。

      _

      “瞧你那出息,死鱼又不会咬人,活鱼你都敢抓,此时又怕个什么?”
      在水中洗净两手血渍,又拭净剑身,方子慕收剑入鞘,不屑望向始终不敢走到近前的阿山。
      那么壮实厚重的身板,缩在草丛后,只露出头来,叫烤鱼的香味馋得不住流口水却又不敢抬步,模样着实可笑。
      “我哪里是怕,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谨言慎行,不可欺凌弱小,我这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非得……”
      “又说废话!这也不许那也不行,你可去问问他,饿死的账要怎么算?”
      方子慕不耐地大声打断,走回燃得正旺的火堆边,捏着穿鱼杆子翻转几圈检查生熟色泽。鱼十分肥美,被烤得滋滋流油,香气四溢。
      被他说动,阿山迟疑着走近,被香得不住咽口水,却还是扭头不看。
      “你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最初我叫你来,怎么全忘了?饿就是饿,没肉谁有力气?你师父一把年纪,本就胃口不好,骨瘦如柴的老头子,有弟子香客供着,又不用走动,你未入佛门,本就不受那些规矩束手束脚,吃条鱼,他能把你吃了?”
      “你那张嘴又要不得了,我师父德高望重,你怎可随意说他坏话!”
      “呵!”方子慕大笑,“既是如此,你为何要低三下四做不入流的烧柴伙计,不把他响当当的名号报出,好叫人开开眼界?”
      少年猛吸气,喊声却全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没有开口就报师门,想必是师父授意,他此时有苦说不出,脸都憋得双颊通红。
      看方子慕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更是气恼,伸手抓向火边一条烤鱼就想吃,还未摸到木杆,就听得啪的脆响,手上酥麻麻地一阵辣疼,不由得又收回来。
      “还没熟!你想生啃,那水里抓出来就能吃,何苦本公子又刮鳞又清洗烟熏火燎地生火烤上!”
      听骂声,方才大概是掌勺人伸手打了他手背,可动作太快,疾如闪电,阿山只看到影子晃动,半天不懂发生什么,只好纳闷蹲着,眼巴巴盯半熟的鱼。
      又等过半柱香功夫,方子慕才不急不慢,捏起一杆烤鱼,也不招呼,就吹吹热气吃起来。
      阿山看他吃,自己也试着拿起一条,左看右看不知从何处下口,只好两手捧着,又转头去看方子慕。
      这俊公子哥必然是吃惯了鱼,嘴上不停,小口小口边吃边吐出白生生的刺,两手抓鱼满是污渍又无餐具,他吃相却清爽干净,不显粗鲁。
      “又看我,怎么?以为我的更好?我吃的与你吃的一样,去,去,不分给你。”
      知道他误会,阿山不生气,还往近处挪挪:“我住那地方大鱼少,吃过寥寥几回,不过是巴掌大的小鱼干,头次吃这么大的,不知该从哪里吃起好。”
      “哎哟,真是呆,鱼都不会吃!爹妈都教你了什么?哦,你没爹妈,算了算了。”
      方子慕唉声叹气,说得露骨难听,手上却将鱼翻转给他看。
      “但凡吃鱼,刺都是尾部最多,但刺多处肉也更鲜。看到这肚子没有?这里,这里,肉最肥美,容易下口。鱼我都给收拾干净,在你手上的全都能吃。要你有本事把骨头嚼了,那也随你。”
      阿山实心讨教,当然听不出他是半开玩笑,点点头,大口咬下一块。
      鱼肉果真入口即化,鲜嫩肥美,不知方子慕究竟放了何种佐料,异香扑鼻,若是不小心,口水都差点漏下来。
      他鼓着腮帮子用力嚼,咽下一口,又咬大块,只见进去,竟不见半点吐出来的渣儿。
      这样两人忙碌吃着吃着,阿山却忽然不吃了,也不说话,蹊跷地安静下去。
      方子慕在旁边吃得高兴,一时没去管他,等发现动静不对,转头再看,阿山已经丢了吃到半截的鱼,手捂着喉咙,脸憋得绛紫,有出气没进气,眼睛瞧着他,却张嘴出不来声,眼泪都给憋出来了。
      “呵,呆子,你又是演哪出戏,是不是吃太急噎着了?”
      方子慕调笑两声,却看阿山小心扭头摇摇,痛苦万分指着喉咙,说不出话。
      方子慕略一转念,心下了然,立刻放下鱼,到他近前手托起下巴。
      “这可是祖宗给我找的修行,到哪见你这么傻的人,我说让你吃鱼刺,你还真吃?!”
      阿山憋得都快没气,哪还有心思回他的话。
      见过噎鱼刺的,却没见过噎成这样的,顶多是咳嗽几声,喊疼喊得受不了,抠抠嗓子眼儿,也就吐出来了,可阿山这模样非比寻常,方子慕知道情势不好,收起嬉皮笑脸的劲头,手指尖往他脖子上一捋,提气劲上来,就往阿山体内探视过去。
      只见花生大小一团污物卡在咽喉要害处,不上不下,既非单根细刺,也非鱼肉鱼皮纠结,方子慕虽剑术上乘,医理却非精通,也分辨不清究竟何物,匆匆单掌往他腹间摁去。
      阿山自己当然不知原委,正吃得高兴,喉间忽地剧痛难忍,吸不上气,挤不出声,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连话都说不了,更无法对方子慕解释。
      两眼发黑惊慌失措间,他忽然感到丹田处灌入一股温纯细腻的力道,直过腹中涌到胸腔,如暖热泉水顺经络四溢,继而嘴里发酸苦,喉间胀痒难耐,不由得歪头向旁,哇地干呕出声。
      一块黑影应声从他口间飞出,落进草丛没了踪影,受不住内脏翻江倒海,阿山又空呕出好几声,才如蒙大赦,大喘过一口气来,仍惊魂未定,两手捂着咽喉,两眼流泪不住咳嗽。
      他呕出异物时,方子慕的手还在他腰间压着,看他已无大碍,便抽手回来,往屁股上加一脚,踢得少年滚跌在地。
      “叫爹爹我吃条鱼都吃不安稳!”
      皱眉骂完,方子慕怒气冲冲走回原处,看都不再看阿山,拿起一条鱼放到火上烤热,重新吃起来。
      想必方才只是那呆子果真连肉带刺囫囵嚼着咽下,并未突发什么怪病,害得他动真格运了内力,却只逼出一团卡嗓的鱼肉渣滓,真是小题大做让人恼火,还不如放着这鱼都不会吃的傻瓜笨死得了。
      被他踢倒在地,阿山仍是满脸迷茫,咳嗽着灰头土脸起身,又爬回石头上,再看火堆边的美味,却是不敢再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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