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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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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珩骑射成绩也算不错,十箭里中了七箭,虽然说没有一箭正中红心,但也拿了个二级甲等。
杨灵传十箭均中,五箭中靶心,一级乙等。
梁正博十箭中九箭,也是五箭中靶,因脱靶一支,一级丙等。
三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准备第二天的乐试。这乐的考核可把三人头都搞大了。余珩还好,至少平日里上课时颇为勤奋,抚得一手好琴;杨灵传也在杨天正的威逼利诱下弹得还算凑合;唯独梁正博,弹奏的那叫一个魔音穿耳。
余珩杨灵传晚间听完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纷纷要求梁正博不要在杨家呆着赶快回家。梁正博却咧嘴坏笑,直接跑到杨母那边说今日他们哥仨要睡一起谈心。
杨母闻言立刻想到自己年轻时和小姐妹一起彻夜长谈的日子了,非常开心的点起铜锅。杨家人晚上热热闹闹地吃了个涮羊肉,杨天正也多喝了几杯,不迭地夸奖几个孩子。向来在家只接受皮鞭教育的梁正博头次受到别人鼓励式的教育,直接懵了,说什么也要给杨父杨母演奏一曲。
杨父欣然答应,杨灵传和余珩来不及阻止,梁正博就把琴架在案上开始演奏了。
一曲完毕,杨天正一脸菜色,但极好的教养让他忍住了马上脱口而出的粗鄙之语。
“正博…心栎他是不是不太注重这方面教育啊,你还是需要多加练习,不然这明日的校验可如何是好啊。”
“杨干爹!您说的对,我要么才弹一遍明天的曲目,烦请你指点一二!”
一听梁正博要让他指点,杨天正这位大教育家立刻认真起来,“正博,请!”
“师父…我去如厕。”
“爹我也去!”
两人偷溜出去,掐算了一会时间再回去,却发现梁正博还弹得如痴如醉。
杨天正似乎也忍耐不了了,这曲终了,梁正博还要再弹,直接就被杨天正婉拒了,“正博!先歇息下吧,也不能太过急于求成,还是要稳扎稳打才对。你还是先吃饭吧,多吃点才能长得壮。”
梁正博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把琴一放就继续吃饭。
余珩发现杨天正偷偷松了口气,不由地笑出声来。
“珩儿。”杨天正似乎想洗洗耳朵,“你去弹一首吧。为师也好看看你还有哪些不足。”
“是,师父。”余珩坐在案边,把梁正博的古琴搬上来,开始抚琴。
琴声悠远,悦耳动听,余珩的十指和他本人一样修长纤细,在烛光的映衬下,肤若凝脂,低头演奏的侧脸格外温柔,面颊发红,眉眼含情。但他身姿笔直,动作潇洒大方,丝毫不见一丝女气,反而是近乎无性的美。
梁正博目瞪口呆,一向只知道欣赏女性之美的他怼了怼杨灵传,似乎怕打扰到眼前这一幕,他低声对着杨灵传说道:“灵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珩二哥这么美。”
杨灵传闻言大惊,“不是吧梁正博,你别对珩弟动什么歪心思!”
梁正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歪个屁!我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吗!我只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哼,料你也不敢。”
二人还要斗嘴,却被杨天正各自敲了下头,“好好听,珩儿的琴技有很多值得你们学习的地方。”
但随着曲调终了,杨天正却皱紧了眉头。他岔开话题,吩咐杨灵传和梁正博去酒窖里拿酒。等人走了,才出声问道:“珩儿,你最拿手的曲目就是广陵散吗?”
余珩叹了口气,答道,“是的,先生。”
“这广陵散本来就寓意对官场政权的不满,我听你琴音颇为愤懑,不像你外表一样温和,满是尖锐的质问。你是不是还在纠结你父亲的事。”
余珩哑口无言,“是。先生,我听闻皇上现在正在彻查凉城失守的缘由。”余珩顿了顿说道:“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这话暂且不提,我之前问你,何为为臣之道,你说这个无法控制,只能看个人品行如何,才决定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臣子。我当时没回答你,这天下的千万黎民百姓,又为何只能听天由命,只能凭运气去看他的父母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究竟要做什么样的事。如果你只是那普通的躬耕之人,收成如何已然全靠老天心情,连生活能否安康也全看皇天心情,又是否公平呢。”
余珩愣了愣,“可是我又能如何,我也不过是蝼蚁之辈,如若不是先生照顾垂怜,我只能装疯卖傻苟活,这不凭天家好恶,不凭高位者的仁慈,我又如何活得下去。”
“既然你深知人世苦楚,与其让这无处宣泄的愤怒时时刻刻折磨你,为何不成为那能选择的人。自己去查明真相,与其痛恨老天,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仁慈,为何不握紧自己手中的刀,成为像你父亲一样守一方之土,护一地之安定,上无愧皇天,下无愧厚土,不负万千黎民百姓,更不辜负自己的人。为臣之道在于选择,不在于个人品行如何。人无完人,即使是那心性生而狭窄的人,若他选择去做那仁德之事,又怎么样呢。”杨天正给余珩斟了杯酒,“珩儿,为父为师都有私心,但这仅限于希望你们能做个快乐的人。即使是灵传我也从未逼他去达到我的期望,你是我的学生,也许你会认为师父只想让你成为一代名臣好给自己涨涨名声,但为师只是认为,你既然如此不满这官场,就去挑战它,你可以为难你的敌人,为难天下大恶之人,也不能为难自己,让自己失去理智。先学爱己,再学爱民 。”
余珩眼神迷茫,似是在消化杨天正说的话,“先生,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天正似乎沉入到遥远的回忆中,“你父亲是天下最勇敢的人,他只是一届玉面书生,圣祖时期我朝军队软弱无能,任人宰割,他就要弃文从武保家卫国,别人笑他手无缚鸡之力,他就勤学苦练练得一身好功夫;他爱慕林家大小姐,别人笑他痴心妄想,他就出奇兵突袭鞑子,一战成名被封宣武侯,抱得美人归。”
“那为何,为何父亲战死沙场后这些年却无人提他。”
杨天正叹了口气,“圣祖当年沉迷修仙问道,最后几年神志也不太清醒,不仅相信小人谗言赐死皇后,那时朝中也是风云动荡不得安宁,你父亲当时没守住凉城,虽已战死却名声不好,人人只能避而不谈。具体发生什么也不清楚,随即新皇登基,就成为尘封的往事,没人愿意在提了。”杨天正的语气似乎很是愧疚,“也怪师父不好,不知道你在你姨母家过得不好,之前听你能去广文馆读书就以为许家待你不错。”
“先生怎么又提及此事,我感激先生还来不及呢。”
杨天正摸了摸余珩的头,“珩儿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为师一定把你培养成全应林书院最优秀的学生,也无愧余岑兄在天之灵。”
余珩笑道:“先生刚才还说不去逼迫别人达成自己的期望呢。”
杨天正哈哈大笑:“你个小鬼头,你以为为师看不透你心中所想?有追求是好事,你要像你父亲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行!快把这酒喝了,这可是为师亲自斟的!”
两人把酒言欢,鼓角响起,已至二更天,杨母过来把几人撵回去睡觉。余珩三兄弟看着杨母为他们三人准备的大通铺就颇为无奈。
谁能想到杨母竟然听信了梁正博所说的彻夜长谈特地为他们三人把两张床拼凑在一起弄出个大床铺,好在三人都饮了些许酒,很快就睡去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余珩就醒来了,但这次他怕吵醒杨灵传、梁正博二人没有起来打拳,只是暗自思考昨夜杨天正和他说的话,其实杨天正的根本目的是希望余珩化愤怒为动力,别什么事都在心里装着,但余珩始终保留着自己的观点,虽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目前对他来讲,所爱之人才在第一位。
因为没有起床锻炼的余珩不小心又睡着了,导致三人没有一个人按时起床,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的三人揣着包子狂奔到书院,梁正博又因为刚跑完就吃包子差点没吐了一地,当余珩看着梁正博把差点要吐出来的包子又咽回去时,余珩却被恶心的‘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本来好好的杨灵传看到两个人一个咽进去了一个吐出来了,也忍耐不住跟着吐了;罪魁祸首梁正博这次也没忍住,好不容易咽进去的东西也跟着吐了。
今日本来是一件风雅之事,云文清正捋着胡子给学生讲解等下要注意的事项,自家太学的学生就在队伍最后就吐了一地的污浊,云夫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生吞了这三人,但他又暗自庆幸还没有别的班的学生在这里看笑话,不然真是不知道这脸面往哪里搁。
余珩面露菜色,自己倒是凭什么有闲心每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天天的意外还不够多吗,是书不够读还是梁正博不够皮?!
余珩这次抽签顺序排在前位,很快就弹完了,他并没有选广陵散来弹奏,而是换了一曲平沙落雁。昨夜刚与杨天正谈完心,心情豁达开朗,倒是真通过琴音描绘出了一幅秋高气爽,鸿雁飞鸣之景。琴声悠远绵长,优美动听。余珩一举拿下了一级甲等的好成绩。
杨天正听闻也颇为欣慰,余珩果然还是心思纯正的孩子,关键是还很聪明,真是孺子可教。
校考结束,夫子们却没有散去仍在座位上坐着,余珩三人因为早上的事被云文清罚扫琴室也只能等在一旁。
一天的考校下来他却不见萧策的身影,余珩偷偷地问梁正博:“九王爷今日不参加校考吗?怎么没见到他。”
“就是说!我还想瞻仰他的风采呢!不过听他们说九王爷今日被皇上唤进宫了,可能晚间才来补考。”
“哦…我还在想九王爷这么惊才绝艳的人,也不知道他琴技如何,想必也不会太差。”
话音未落,杨灵传眼尖地发现有人从门口进来,他怼了怼余珩他们,“来了来了,九王爷背着琴走过来了!”
三人忙站起身来,等萧策进来时躬身作揖行礼。
萧策一拱手,冲着先生们的坐席作揖,“学生来迟,望先生们见谅。”
国子监祭酒把他请到一边坐下,萧策今日身穿一身深红色绛纱袍朝服,头戴远游冠,腰上左边系了块佩山玄玉,右边系了一个金鱼袋,颇带威势。他掀袍而坐,一晃而过的衣摆上带着红色混金丝线绣的龙纹,随即身后的侍卫将古琴焦尾置于桌上,萧策开始演奏。
萧策弹奏的是十面埋伏,他琴艺精湛,身为上位者的威压随着曲子不经意泄露出来,带来扑面而来的肃杀感,全曲气势恢弘,仿佛真的像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一般。
余珩感觉仿佛萧策架着一柄长剑立于自己的颈上,随时都要割破自己的喉咙,血溅当场。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被萧策的气势骇到了,鸦雀无声,余珩一个紧张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茶杯,发出了一点声响,萧策一个眼神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他还没有完全从曲子中脱离出来,漆黑的眼神杀意极盛,吓得余珩一把捂住自己的喉咙。
国子监学祭酒终于清了清嗓子,不由地夸赞道:“此曲技艺精巧,演奏中没有一丝失误,意境也完全被传达出,我认为可评一级甲等。”
其他夫子纷纷附和,最后由校监宣布。
萧策不以为意,站起身来拱手:“是学生取巧了。”
萧策考校完夫子们也纷纷散去,三人蔫蔫地留在琴室里擦拭地板,一言不发。
终于梁正博忍不住出了声:“得罪谁也别得罪九王爷,这也太吓人了吧!听他弹琴我以为我要被杀了!”
其余二人跟着叹气,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