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周末不起床

43、第四十三章

　　刚到酉时天就擦了黑，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自昨晚点起灯来，就一直没有落下。去年余珩元宵节又受了惊吓，后面几日都没有出门。
　　他心情本就不好，拘在家里也甚是无趣，早早的又叫上了梁正博和杨灵传出去。
　　杨天正也没多做阻拦，余珩是他的得意门生，昨日里的传闻听得他中午都喝上了两盅，连他都洋洋自得，毕竟自己学生才名远扬又不是件坏事。
　　杨母看了却连连摇头，“你怎么也不管管？”
　　“管？有什么好管的，珩儿才十七，就是要有这种年轻气盛的劲才对呢，之前都跟小老头似的才不像话。”
　　杨母白了杨天正一眼，“我说的是这事吗？珩儿明显最近心情不好，这分明是在置气呢，你还不如赶快托人打探下你徒儿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咱们家好早早下聘去。”
　　杨天正愣在原地，半晌才一拍脑门，出了门，“我晚上也不在家吃了，我去找梁靖去！”
　　杨母则幽幽道，“不用去了，昨天梁夫人就跟我约好了，今日晚上两家人聚一聚，本来还说好也让三个小的也在家吃，但他们想出去玩就随他们去吧，过阵子应林书院开课了又得听你这帮老头子磨叨。”
　　“……夫人英明。”
　　三人去了朱雀大街，路边的灯谜摊主看到余珩就头晕眼花，昨日里让这余小侯爷赢了个遍，以为这人能尽了兴，今日能放过他们，结果这人又出现了。
　　摊主们后悔莫及，自己怎么就不信邪，非要今天来碰运气呢。
　　可一旁的百姓见到余珩却兴奋起来，跟在余珩等人的身后看热闹。
　　可突然间，喧闹不止的人群安静下来，极为反常。
　　余珩回头看去，就看到后面的人堆里萧策抱着手臂看着他，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余珩转过头去，继续猜谜，竟然丝毫不理会这位高权重的人。
　　萧策也挑了挑眉，心道，‘真生气了。’
　　即使是寻常百姓也能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都惴惴不安不敢出声，等着这九王爷的雷霆震怒。
　　可这人竟一丝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甚至眼神还亮上了几分，目光灼灼，在剑眉下格外耀目。
　　有些胆子大些的百姓，见萧策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在一旁观看，便也留了下来，和旁边的好友交头接耳，不过人群还是散出了个圈子，没有人敢接近这九王爷。
　　余珩觉得芒刺在背，哪里都不自在，可还是不想理那个人，昨日里好话说尽，又说自己与他人不一样，然后就与旁人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今天过来是干什么。
　　“恭喜小侯爷，这灯谜又都答对了。”旁边的一位公子说道，转过头看着老板，“店家，你这灯谜都答对了又什么奖励啊？”
　　那摊主哭丧着脸，“西域琉璃灯三盏，纹银五两。”
　　余珩点点头，将东西收下，递给杨灵传保管。
　　众人奇怪，这昨日里余珩还对这些零碎毫不在意，怎么今日都把东西收下了，莫不是昨晚睡了一觉又反悔了？
　　周边传来窃窃私语，但余珩理都不理，是不是自己这种做法萧策就能对他失望少来找他了？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但自己单恋的对象天天在面前转悠，任谁都遭不住。
　　余珩赌气，一言不发，拨开人群朝下个摊子走去，却听到身后安九喊道：“灯谜出得新颖有趣，解题者机敏聪慧。九王爷赏店家纹银百两，观者各一两。赐余小侯爷兽首玛瑙灯组一套，稍后送与杨府！”
　　这声音犹如水入油锅，人群都沸腾了，这路上的人少说也得有百十余，果然是皇亲贵胄，出手真是大方。
　　余珩脚步一踉跄，回头看了萧策一眼，但那人还是抱剑看着自己，目光相对，又转头过去看被猜出的灯谜去了。
　　余珩一甩袖子，又走到下一个灯谜摊，这次他猜的更为迅速，连给别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将谜底说出。
　　这次不用旁人去问，余珩自己就开了口，“店家，你的奖品是什么？”
　　这店家刚才也在隔壁摊子凑了热闹，倒还有个笑模样，说道：“纹银十两，白玉一枚。”
　　余珩点点头，要来东西往杨灵传手里一塞，又继续向前走去。
　　他刚踏出去一步，就听安九又扯着嗓子喊道：“赏店家纹银百两，观者纹银一两，赐余小侯爷羊脂玉飞天玉器一对，送与杨府！”
　　余珩咬了咬牙，回头狠狠地瞪了安九一眼，继续朝下一个灯谜摊走去。
　　安九无辜受了牵连，瞅了瞅自家主子。
　　萧策甩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跟上前去。
　　这家老板似乎看准了之前的事情，知晓这萧策必定会赏，更是把看家宝物拿出来，等余珩全部猜对，连等人问都不问，就将奖品端了出来。
　　“小侯爷您看，我这是上好的汉白玉螭龙璧，还有鎏金蚌盒。您既然都猜对了，全部都送给您！”
　　“……”余珩默不作声，接来犹豫着。
　　就听后面的安九又喊了起来，“赏店主黄金五十两，观者纹银十两，赐……”
　　话还没说完，余珩将东西往店家手里一推，转身朝萧策走去，“我不要了，你不用赏赐了。”
　　萧策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安九则大声说道：“小侯爷说笑了，王爷一言九鼎，这赏出去的东西定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王爷只是头次看民间猜灯谜，图个乐呵罢了。”
　　“那殿下便不必赏赐我了，左右我也只是闲来无事出来猜谜图个乐呵。”余珩咬紧牙根。
　　安九沉默了一下，说道：“殿下这次也没说要赏赐您呀……后面不是还没说完……”
　　闻言，余珩脸色‘腾’的一下就涨红了起来，似是气极了，又无处发泄，将刚才赢来的东西随手往路人手里一塞，就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你怎么说话的？”萧策怒视安九。
　　“不是……殿下这不都是您让我干的吗，说小侯爷生气起来看着可爱，便要打赏打赏逗他玩。”
　　萧策被噎了一句，也不好继续怪罪，赶忙也跟了上去。
　　九王爷过来，众人都自动的躲得远远地让出一条小路，萧策没两步就跟上了余珩。
　　他武功高强，脚步也没什么声音，余珩赌气，不想旁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之态，又一路都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连余珩也一直没发现身后跟着个他。
　　萧策有些无措，他心知余珩对他而言就是与众不同的，可却犹豫不决，怕自己被情绪干扰，怕对不起余珩。
　　昨夜里萧秦的痛苦与挣扎他都看到眼里，萧秦便是即便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从未透露分毫的人，总以为一己之力可以解决一切，但柳之绯的死，却彻底熄灭了萧秦眼里的光。
　　‘策儿，如果不抓住，你会后悔的……’
　　冬日里的河边寒风异常凛冽，鲜有人迹，像刀子般剜着心。
　　余珩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明明跟自己都说好了不再去在意，明明从小受过什么苦都不曾掉过眼泪，为什么偏偏就对萧策失了抵抗力。
　　“生气了？”
　　余珩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萧策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泰阿，剑柄上的红绸还是一样的引人注目。
　　“……没有。”
　　“那怎么就这样跑了，是怪安九在街上不给你面子？”
　　“不是。”余珩不想多做纠缠，抬腿又想走。
　　萧策心里一惊，又有点心疼，这下好了，看起来是真生气了，上前一步拦住余珩。
　　“那这是怎么了？”
　　余珩眼眶发红，他实在是搞不懂萧策还来找他干嘛，还嫌他不够狼狈吗，嘴上说着不介意继续做朋友，但他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这道坎，本以为萧策怎么也会懂他的心情给他留几分薄面，即便就此冷淡下去也好，但怎么就不放过他呢。
　　“殿下就放过我吧，别为难我了。”
　　萧策见他难受得紧，语气也有些急，“昨日里不是还说可以泰然处之，该怎么和你相处就怎么相处？”
　　“您就当我痴心妄想，胡说八道就好了，您可以不用理我，也不用找我，我就是个无名小卒，像您之前对待的那些人一样就好。“
　　“我都说了我做不到……你与他们不同……”萧策心揪了起来，就想把话说清楚。
　　“那我来帮殿下，我昨夜就把殿下送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收好了，明天一早就差人送回九王府，您愿意就收着，不愿意就丢了罢。”余珩咬紧了牙根，“我们就此两清，我也不会来碍您的眼。”
　　萧策似乎被余珩的话气到了，声音低沉下来，眼神阴郁，“你当真觉得你我之间能算的清楚？”
　　“我知道我忘恩负义，欠殿下的恩情还也还不完，殿下就当再可怜可怜我，日后我自当倾力相报，尤其是今天您的赏赐，就大可不必送到杨府了。”说完盯着萧策的泰阿，“请殿下恕罪，这红绸我也得要回来。”
　　萧策冷笑了一声，拿起泰阿，置于胸前，“你来解啊。”
　　余珩努力睁着自己的眼睛，这样才能不让眼泪从眼眶脱出，他本也不想这么尖酸刻薄，好聚好散罢了，但昨日里听说李将军家的孙女和萧策不清不楚，才发觉也许自己对萧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萧策会救自己，也同样会救天下的所有人。
　　他手搭在红绸上，萧策系了个死结，怎么拽也拽不开，他用力的扯，却像是在撕开自己的心，结被打开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萧策的联系仿佛也被斩断了，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他和萧策离得很近，那人身上具有侵略性的沉香味道又包裹住了他，让他手脚发软，头也昏昏涨涨的，正要把红绸扯下来，萧策却将红绸从余珩手中抽出。
　　余珩抬起头来，想要问为什么，却看到那人眉头微皱，眼里第一次染上了别样的情绪，“你还欠我个东西没还。”
　　余珩愣愣道：“什么？”
　　轻如蝉翼的吻落在嘴上，麻酥酥的，掀起心里的阵阵涟漪。
　　“……欠我…个吻。”
　　“您那时醒着？”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