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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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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正博一被带走,余珩和杨灵传两人瞬间就懵了。一向尊师重道的余珩对着云夫子一拱手,也不管其他人还在课堂上自修,“云夫子,学生有些私事,先行告退。”说罢伞也不拿就冲入雨帘,杨灵传更是连说都没说,直接跟着余珩冲出学堂。
大雨倾盆,两人忘记撑伞,浑身上下瞬间就湿透了,刚过春分,气温仍然不高,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二人脸上,冰凉一片,但他们心中寒意更甚。
杨灵传跟在余珩身后,嘈杂的雨声将他的声音淹没,他只能大声喊道:“珩弟,我们是去拦九王爷吗?!”
余珩头也不回,只继续狂奔,“不!我们先去找师父!让他去找国子监祭酒或许还有些许希望!”
杨灵传一听,一把抓住余珩的手臂,“我之前和正博翻墙逃学时发现一条小路更近,跟我来!”
国子监学的学堂在应林书院的小山上,为了和太学广文馆区分开来,中间隔着巨大的一个校场,平日校场门口都有人把守,非课堂期间不予开放,若要进入必须从校场外围绕行。杨灵传则带着余珩来到校场外围,只见他把地上的石头搬开,一个狗洞出现在余珩的面前,两人迅速钻了过去,泥水蹭了他们满身,两人也来不及管,直接冲进了校场之内,即使如此两人也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跑到国子监学墙下。
杨灵传马步一扎,对着余珩说道:“珩弟,你先踩着我上去,我自己可以爬上去。”
余珩没有犹豫,直接踩到杨灵传的背上上了墙,他骑在墙上,伸出手给杨灵传,杨灵传一个借力,也扒住了墙沿。余珩见杨灵传上来了,腿一抬直接就跳了下去,脚下突然传来刺骨的疼痛,余珩心里一滞,估计上次翻墙的脚伤还没好,但他也管不了这些,二人急速向杨天正的雅室奔去。
杨天正正点着炉火在屋内备课,就听大门被人‘哐’地一声推开,他眉头一皱,刚想问是谁如此不知礼数,连国子监学先生的雅室也敢乱闯,就见自己儿子和自己徒弟两只落汤鸡浑身泥水地冲了进来。
“灵传、珩儿!你们两个行为怎地如此无礼!现在不是自修时间吗,你们为何过来了?!”
杨灵传一着急舌头就打结,“爹…我……我们……”
余珩一听直接打断了杨灵传,“师父,梁正博被九王爷和大理寺带走了,据说元宵节晚宴后白凤巷口被掳走的人是什么案子的重要证人,但据九王爷的意思是梁大人故意从大理寺放走他的!”
杨天正一听也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半柱香之前,九王爷前脚刚走,我们就跑来了。”余珩更加急切,“师父可否请国子监学张祭酒出面游说一二,不知梁大人犯得罪名是否有这么重,还要株连子嗣。”
杨天正书本一合,也不管两个小辈,抄起桌旁的伞疾步走出门去。
张赟的府衙离雅室不过数步,穿过庭院便至,房门大开,张祭酒正在伏案作画。
“先生。”杨天正一拱手,他并没有叫张赟的官称,却用学生时代的叫法称呼他。
张赟搁下毛笔,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天正来了,何事啊?”
听到张赟答话,杨天正却仍没抬起头来,反而更加恭敬地弯下腰来,“学生为心栎而来。望先生念在当年对我二人的教导之恩,施以援手。”
张赟走下台阶,一手虚扶起杨天正,“梁心栎?怎地如此急迫,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天正把刚才余珩所讲告知张赟,老人家一听,眉头紧紧皱起,他捋了把胡子,“你年轻脚程快,拿着我的府印先行过去,我也即刻出发,看看能不能拦下。但大理寺人武功高超,若你来不及赶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杨天正拿了府印便往书院门口赶去,但大理寺的人马早已不见踪影,雨水也将一切的痕迹抹掉,难以觅其踪迹。余珩和杨灵传彻底傻了眼,之前他们二人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能阻拦萧策,现在直接落了空。
张赟在应林书院内还能说上点话,但一旦人离开了应林书院,别说应林书院了,放眼整个京城也没几人能干涉大理寺办案。
果不其然,第二日萧策也没有来书院,皇帝在朝堂上钦点了萧策协政,督办大理寺查元宵节之案。此举震惊朝野,大理寺贵为三司之一,掌管刑事审判之责,更有权力捉拿权贵之人,已然不是刑部及督察院可比拟。
萧策本就贵为九珠亲王,‘九’乃帝王之数,历朝历代七珠已深受隆宠,萧秦更是在萧策束发后不顾众人阻拦封萧策为九珠亲王,朝臣们当时极力谏言,但玉面帝王却直接翻脸定下此事。众人只能侥幸萧秦并未放权,但通过上次重提宣武侯之案,到今日之事,众人隐隐感到,这位九珠亲王确实是整个朝堂不可撼动的存在,谁与萧策作对,就是与天家作对。
但有人却变了脸色,急着把掳来的人藏匿起来,以防事情败露。
杨家人虽然很是着急,但奇怪的是除了那日萧策亲口告诉余珩梁靖私自放走犯人之外,朝中并无梁靖犯事的风声,只说是中书侍郎梁大人失职待查,整个梁家正被搜查才被大理寺请去喝茶。
转眼间五日已过,还是没有梁家的消息,整个梁府都被大理寺封查,人也不知被带到哪里。余珩本来身子骨就弱,好不容易才补了点,那日大雨滂沱还没撑伞,足足湿了个把时辰才换下衣服,又因为担忧梁正博之事,心火郁结,发起高烧一病不起,五日后才刚能下得了地,但他之前脚伤复发,本来就烧的只能吃流食,瘦了几斤,这又抱着个拐杖来书院斡旋,看起来颇为凄惨。
余珩还是有些低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即使天天喝药但整个人还是头晕目眩脚下发软,但他一能下地就不顾杨家人阻拦来了书院。杨灵传脑子没有他转得快,即使在太学里相熟的也是些同他一样神经大条的人,打探消息又听不出去别人的言下之意,最终还是得靠余珩出马查探一二。
但余珩也是颗粒无收,萧策严防死守,除了那天和余珩二人的低声私语根本没走漏任何风声,梁家一家就跟人间蒸发一样。余珩又怕败坏了梁家的名声打听时也不敢多说,这些日他时刻思考着,一度产生了那日的一切只是幻觉的想法,也许萧策从未提起这事过。
无奈之下,他每日清晨和晌午都和杨灵传守在国子监学门口等萧策,可萧策近来数日都告假没来书院,二人也无他法,只能继续等待。
林庆近日里却被那一脸病弱的宣武侯独子撩拨的心痒难耐,之前玉琼楼初见,那人一笑倾国倾城,面容娇憨,身姿纤细,腰如细柳,惊为天人。再见那人君子如玉,大气机敏,丝毫不见小女儿般的扭捏,反而少年意气风发,简直比初见还要动人。这次见他像是大病未愈,虽然有股娇弱的病气但却显得楚楚可怜,但那眼神却倔强坚定。
大梁风气开放,对男风也不忌讳。与他熟识的公子都知道,林尚书家的大公子林庆向来男女荤腥不忌,是个杂食动物,近日其他公子看他目不转睛一直盯着门外的余珩也都心下了然。
“林兄,这是瞧上了那宣武侯家的独子?不过我可是听说他和九王爷关系匪浅,你小心惹是生非啊。”
林庆闻言,眼神不带善意,“我自是知道,不过这他接连几日都守在这里等九王爷,明显是和九王爷搭不上话,这关系匪浅又从何说起?”
那人自讨没趣,也不再多言。林庆转头继续看着窗外,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这远处的身影……竟是萧策!
萧策今日难得来书院,向来不穿浅色衣服的他竟然穿了月白色的锦袍,白裤白靴,腰间系了条翡翠玉带,头上也带了个鎏金翡翠冠。身上的威势也温柔了些许,难得的一副风流俏公子的样貌,他步伐极快,后面跟有一名小厮,没几步就走进了国子监学的大门。
余珩眼尖,拄着拐杖几步就窜到了路中央,直接就拦住了萧策,“参见九王爷。”
萧策抬眼,见又是余珩,冷笑道 :“余公子又是为了梁正博之事前来?”
“正是。余某只想问清事情经过,若是梁大人真的罪至祸及子嗣我也无话可说,可这大梁律法中可有哪一条是尚未定罪之人的家眷也要被一同压往天牢?顶多也只是被看押在家,不知太学学生梁正博现又被收押在何处?”
“无可奉告。”萧策冷淡地看了余珩一眼,薄唇微启,“无论你问上多少次都是这个答案,不必再来。”说罢萧策就要离开。
余珩心急,“等等,九王爷,余某还有一事。”
萧策似是被勾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我今日是来归还元宵当日九王爷慷慨仁心‘借’给我的玉带。”余珩从梁正博处接过一个包裹打开,希望借此能和萧策套点近乎“都说皇上与九王爷感情甚笃,想必也与这白玉带环扣一样牢固坚不可摧,余某也有此感,梁弟是我义弟,却也如我亲生兄弟一般,望殿下海涵。”
“我似乎说过这玉带不用还。”萧策仍然冷言冷语,但似是被牵了怒火,身上的威压逐渐强盛。
余珩压力巨大,也不知这萧策能否通融些许,借着这玉带想起自己和萧秦的手足之情,“余某定要归还。”
萧策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厮说道:“拿过来。”
余珩大喜,双手奉上玉带,但萧策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砸了。”
旁边的小厮似是没有听清,“殿下?”
“砸。”
“是。”
随着一声脆响,上好的汉白玉带在地上断裂成数段,萧策目光仍不带一丝温度,大步离开。
余珩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玉带,呆愣了许久,杨灵传默默地把玉带捡起包好,“珩弟……我们再想些别的办法……”
余珩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