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药》子山先生

2、第二章

　　孙兰依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了，简单梳洗完毕。换上了一件翡翠烟罗绮云裙，如瀑的乌发挽了个垂桂髻，在发髻上斜插一支流苏赤珠钗。肤色白皙无比，嫣红的嘴唇含着浅浅的微笑，让人一看便知她是富贵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
　　整理完毕后，孙兰依便去自家的堂屋。
　　游廊两旁的树木冒出点点翠绿，阳光明媚，清风和暖。穿过游廊便到达了堂屋，孙兰依正欲推门而入便听到了父亲与陌生男子交谈的声音。
　　“郎公子，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父亲道。
　　一个年轻的声音信誓旦旦回答道：“定不负此约”
　　孙兰依正想父亲和别人在商量什么事，结果，门突然开了。倚在门后的孙兰依一个踉跄倒进了一个怀抱里。她闻到了那人身上及好闻的清香，慌忙松手，抬眸一看：
　　只见那人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袭黑色交领长袍，异常俊美的脸上此刻冷若冰霜。更令人瞩目的是他那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眼底埋的尽是看不透的皎洁。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曾见过。
　　黑衣少年浅笑，邪魅无比：“这位小娘子想必就是令尊的宝贝女儿吧。”
　　这个笑容仿佛穿透遥远的岁月展现在孙兰依面前，越发觉得眼熟。
　　孙父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正是小女兰依”，接着他又给孙兰依使了个眼色，喝道：“还不赶紧退下！”
　　在孙兰依的印象中，父亲极少对人这么巴结，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年纪比他小、权位比他低的毛头小子。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正想着，孙兰依一路上发现自己宅内的丫鬟们在急急忙忙搬箱子。他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孙兰依从身边经过他们也全然不知。
　　“你们在干什么？”被无视的孙兰依问。
　　这时那些忙着搬箱子的人停了下来，其中有一个回答道：“小姐，是老爷吩咐我们搬走这些东西的。”
　　孙兰依好奇地问：“既是爹爹让你们搬的，那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那丫鬟又答：“抱歉小姐，老爷吩咐过不能让你知道。”
　　到底是爹爹装了什么东西，不肯让我知道呢？孙兰依正欲问，可是瞧了瞧丫鬟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又放弃了，丫鬟们如释重负继续搬箱子去了。
　　孙兰依来到自己的住所，屋里的檀香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孙兰依来到一处角落里，在布满打开一个褐色的箱子，里面只有一把油纸伞静静的躺在里面。她轻轻抚摸这把伞，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有些急促。
　　孙兰依放下油纸伞连忙过去将门打开：“爹爹！”
　　孙父今日似乎慈祥许多，对孙兰依道：“兰依，我在渠州买了一处房产，那里风景秀美，我们要搬去那里了。今日你先出发，爹爹这儿还有事情没处理好。”
　　“那我陪爹爹好了”孙兰依天真地回答道。
　　“不，兰依”孙父连忙说道：“你留在这儿也帮不上我什么忙，还是尽快搬去渠州。免得在这儿尽给我添乱！”
　　孙父一直都是一个严厉的父亲，记得小时候，仅仅因为一朵花没绣好就被罚抄了三十遍诗经。小时候，孙兰依特别喜欢弹琴，有一回她的课文没背完就去弹琴又是被孙父一通骂。积压已久的愤怒涌上心头，孙兰依记得那一年她八岁，父亲又因为一个极小的错误而训斥她，心中早已不服的她和父亲顶了几句嘴后跑到大街上，一边跑，一边哭。直到集市变成乡村，从乡村到森林。
　　最后，她回家了。她记得那天站在大门前的父亲似乎又老了几岁，见到她只是淡淡地说：“回来了”
　　孙兰依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低下头道：“我知道了，爹爹。”说完便直接去房里准备行李了，再也不去理会站在门口的父亲。
　　父亲准备的马车在孙宅的后门，一切准备就绪。临行时，孙父拉住女儿的手：“兰依，你生性娇纵，这会得罪许多人。以后切记低调做人”
　　孙兰依觉得父亲简直快哭了，劝道：“爹爹，女儿记住了。”管家驾着车，驶去远方。马车在不远处的街角消失。
　　“拜托你了，郎公子”孙老爷对身后的黑衣少年道。
　　一仆人冲过来气喘吁吁喊：“老爷，不好了县令带着追兵正往我们这里赶。”
　　孙老爷淡定地拂了拂衣袖，道：“随我去迎接客人。”
　　孙兰依觉得一路走来有些奇怪，出城的时候，那些守卫城门的官兵见到他们熟视无睹，仿佛见到的是一堆空气。
　　马车走得极快，一路上甚至没有停下来歇过，他们也奇怪为什么一直都不渴不饿。就这样一直跑了一月有余终于到达了渠州。孙兰依跟着管家带着几位丫鬟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内。她看到了丫鬟们那天所搬的箱子里放的全是财宝。
　　一天又一天，孙兰依一直在等待父亲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这让她瞬间焦虑起来，问管家管家总是含糊地回答。
　　直到一天，那个黑衣少年又上门拜访。
　　少年抿了茶，道：“孙小姐，我今日来是为了拿孙老爷答应我的东西——阴阳参。”
　　孙兰依震惊道：“从未听父亲说起过阴阳参，我…我真不知它在哪里。”说道自己父亲，孙兰依忙道：“敢问公子父亲那边究竟在忙什么？为何迟迟不见他归来。”
　　孙兰依隐隐感觉得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俊美少年一定知道父亲的下落。
　　少年一笑，眼若星辰：“孙姑娘的父亲已故。”他说这话的时候及其冰冷。
　　孙兰依急了：“你凭什么诋毁我的父亲！他身体健健康康的怎么会…”
　　“小姐莫着急，且听我说”少年笑道。
　　大概在一年前，孙员外得罪了县令，县令一直怀恨在心，孙员外何等机敏，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赵县令揪住尾巴，于是便在这渠州买了房产，把家中所有的钱财都转移到这里了。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地活着。
　　“于是他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我，他请求我让协助你平安到达渠州。好了故事说完了，我该拿走那棵阴阳参了，这是你家父亲答应给我的报酬。”少年妖娆的一张脸上满是傲慢，也不再去理会孙兰依那张楚楚动人的哭脸，径自来到庭院里。
　　他嘴角一弯，庭院的花草丛中有一棵正在发着闪烁光芒的草本植物，他手掌摊开，那植物便立刻拔地而起稳稳落到掌心之上，他自言自语念叨道：“找了这么多年，原来你就在这里。”
　　黑衣少年本想直接离去，可是看到倚在门框上的孙兰依哭得死去活来，他停住脚步：“孙姑娘，你哭是没有用的，与其每日活在悲伤里颓废，不如化悲愤为力量。孙员外的家族生意也需要你来发扬呢！”
　　黑衣少年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了。
　　孙兰依见他的背影，猛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八岁那年，她因和父亲赌气，便独自一人跑到了荒野的森林里，森林里非常阴森，眼见太阳逐渐要下山了。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她非常害怕，迷路使她焦急不已，直到听见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她循着声源处走去，只见密林之间有一座亭子屹立在溪水边，一个黑衣少年正坐在小溪边弹琴，他纤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挥动。
　　琴声优美，听起来像是潺潺流水般的清脆又夹带着远古的悲鸣，少年弹得很深入，孙兰依听得忘我。一曲毕了，少年转头看向孙兰依。
　　孙兰依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精致的五官，一双桃花眼里尽是冷漠。
　　看到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正望着自己，孙兰依吞吞吐吐地说道：“公子的琴……琴音极美，我一时听到忘我。”
　　“哦，你觉得哪里优美”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双美目里满是邪魅。
　　孙兰依壮着胆子道：“公子所弹的琴谱名叫彼岸，本来应该是一首欢快、酣畅淋漓的曲子，可是你却弹出了他的悲伤。”
　　黑衣少年笑了，慵懒地站起身来，问：“这位小娘子一人来这里做什么？马上就要天黑了快些回去吧！”
　　孙兰依正欲离开，黑衣少年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她：“山中多云雨，姑娘还是拿上这把伞。记住只管看路。”少年又道：“路上遇到野花、野果什么的千万别去采。”
　　孙兰依牢牢记住了他的话，不一会儿山间果然下雨了，她撑开油纸伞，只管看路，这条路似乎是笔直通向自家的。不到一炷香，她居然就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午夜，郎磬爬上树，拿出一把古琴幽幽地弹奏起来。
　　一曲毕了，他抿嘴一笑：“出来吧！牛牛，你这躲藏的技巧还真是越来越差了。”
　　一个年轻男子从树枝中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男子约莫二十岁，身穿白衣，带着几分伪书卷气。
　　牛牛道：“找到阴阳人参了？”
　　磬点点头，道：“接下来去徐州，那里隐约有着关于万里香的线索。”转头望了望牛牛道：“决明山又得拜托你和小喵照看了。”
　　牛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放心地去吧！山里自然有我和小喵照顾。不过，话说刚刚那小娘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我记得好像是在小溪边。你还送了她一把伞！”
　　郎磬望向远方，茫然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记忆中好像有一个小女孩接过雨伞，消失在朦胧的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