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88、第 88 章

　　见韩林行眼底有隐隐约约的忧色，沈贺笑了笑：“放心，我不是薛议长。”
　　韩林行愣了一下，明白了沈贺的意思。他想救这里的人，但并没有打算赔上自己。
　　韩林行忽然想起在中心联盟时沈贺对薛思源说过的话。他那时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并不希望薛思源做出那样的选择。沈贺并不愿意把任何人当做实现目的的手段，包括他自己。
　　韩林行不由深深看了沈贺一眼，沈贺就那么坦然地任他看，眼角带笑。
　　韩林行觉得自己之前大概以己度人了，沈贺也许倔强，但并不决绝。大抵是因为他不需要用暴躁掩盖自己的不安，不需要用坚硬证明自己的稳固，所以他迎向世界的态度，从来是温和的。
　　这孩子，还是太幸运了点。不懂得世间万般无奈。韩林行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能这样一直幸运下去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但韩林行觉得，总有一天，这些梦幻泡影会被打破，他不太愿意想象，那时的沈贺会变成什么模样。
　　韩林行没有开口，沈贺就陪他沉默。两人站在寂静无声的厨房里，气氛有点奇怪。
　　韩林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刚刚已经逐渐黑下去的天色忽然又出现了红光，却不是晚霞。那红光分明在跃动。
　　似乎是明明已经被控制住的火势突然蔓延了。
　　沈贺见了韩林行的表情变化，顺着韩林行的目光看过去，十分吃惊地回头望向韩林行：“这是怎么回事？”
　　韩林行沉声道：“那些武装分子恐怕没有耐心了。”
　　沈贺闻言脸色一白。看这火光的距离，应该是在村子边缘烧起来的。看来是那些武装分子不敢明着进攻，又不想再等，所以开始从村子边缘放火。
　　“他们可能想把你逼出去。”韩林行看了沈贺一眼，面露忧色。
　　比起□□，这样的破坏更小，火势蔓延也更慢，被困在这里的人为了求生应该会尝试突围。西格玛联盟的人相貌跟这里相差很大，如果他们冲出去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沈贺如果被擒，给西格玛联盟带来的祸患都已经是次要，最直接的结果，是那些武装分子自此毫无忌惮，会直接毁掉这里。
　　沈贺看了看天边的火光，笑了笑：“要不，再让师哥求个雨？”
　　韩林行知道这是句玩笑话，但他没有笑。这次情形跟上次被困鬼城不同。那次不过是一小队追兵，又毫无准备。这次这个武装军团显然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为了烧毁这里，他们所拥有的燃料与之前那些追兵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上次下雨还是其次，像这样的大火，主要是控制风向，只要风向反了，就很难蔓延过来。然而这次这些人把整个村子都围住了，四面点火，那么风往那个方向吹，都会有一个方向蔓延进村子。
　　这样看来，他们刚才停火了这么久，也不是一点事情都没干，估计是挖隔离带去了，以免风向一变，倒着烧过来，把自己烧成秃毛鸡。
　　见韩林行不答话，沈贺知道，这次插科打诨是没什么用了，只得低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再跟中心联盟联系一次？”
　　韩林行闻言蹙眉盯着沈贺的眼睛：“你要做什么？”
　　“如果以我的名义请求救援……”沈贺说到这里，被韩林行冷冷瞪了一眼，有点心虚，没再往下说。
　　话说到这里诚然已经很清楚了。
　　中心联盟由于不能接受让这里的疟疾扩散出去，选择了不作为，虽然他们可以说这是严格按照程序执行的，但执行程序的毕竟是人，人是情感动物，像这样的两难选择怎么做都有错处，所以，他们会心虚。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让他们知道西格玛联盟的人被困在这里，其中还有西格玛安全总长的独子，他们心里的天平可能再次失去平衡。因为他们要准备着面对西格玛联盟的质问，在这个心理准备的过程中，他们的良心会受到再一次的拷问。虽然大多数人在面对数字这么悬殊的情况时都会选择牺牲小部分人，但没有人能选择得理直气壮。
　　如果他们有更多的时间静下来思考权衡，很可能会坚持原本的选择，但那些武装分子已经在外面点火，这里的中心联盟甚至来不及与总部进行协商，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难保他们的理智不会被压断线，做出些冲动的举动来，更何况，韩林行和沈贺其实都很懂得如何煽动情绪。
　　可是，如果这件事能做，他们第一次跟中心联盟联系的时候早该做了，拖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沈贺拿沈清朗来压这里的武装分子，出了这里没什么人会知晓，但若是搬出他来跟中心联盟交涉，这事就闹大了。更何况，万一中心联盟真的前来救援，局面会变得更加混乱。最坏的结果就是疟疾因此扩散。就算他们非常幸运地控制住了这里的村民，没让疟疾蔓延出去，之后呢？万一始终没有人同意来研究抗体或者研制不出抗体，难道把所有人都隔离在这里，直到最后一个人死光？
　　他们毕竟是外人，也并不受到信任，这会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如果这里的人不接受隔离，暴力反抗，他们该怎么办？如果事态扩大化变成一场其他联盟和当地人的冲突，又该怎么办？
　　他们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水塘里的孩子，他们所要牺牲的也不是一件西服。理论上，如果把人放在第一位，这些都不应该考量。他们唯一应该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救人。但没有人能不惜一切代价。因为，有些代价，是他们付不起的。比如引起更多的死亡，比如引发一场动乱，比如把他们自己变成刽子手。这样想也许太过极端，但他们到此刻都没有弄清楚乌拉尔究竟要做什么，这让人十分不安。
　　也许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发现并没有挽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就如同当时在中心联盟那样。
　　沈贺忽然有些不安地说：“抱歉，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说着就要往外走。
　　韩林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沈贺僵了一下，没有挣扎。
　　韩林行知道，他还是决定要去联系中心联盟，却不想因此将西格玛联盟和他父亲拖下水。他希望这件事可以被定性为一次狐假虎威的个人行为。那怎么可能？
　　韩林行冷声道：“一旦出现了严重后果，你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有些责任，不是你想一力承担就承担得了的。”
　　沈贺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但如果没有出现严重后果呢？”
　　韩林行心中一叹。沈贺口口声声说他不是薛思源，但他其实比薛思源还要理想主义。到此刻，他还希望事情能向最好的方向发展，还希望能成功救下这一村子的人并不波及到海兰妮星。
　　沈贺摇了摇嘴唇，低低问道：“我们现在，跟当时的中心联盟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能让中心联盟卷进来，因为万一事态失控，他们不能让中心联盟充当这个刽子手。所以沈贺开始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他们甚至没有告诉中心联盟他们此刻陷在这里，反倒转而去联系西塔联盟。外面的武装分子没有撤兵，万一西塔联盟真的无计可施，他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如同当时的中心联盟，一味拖延，直到最后一刻。
　　原来易地处之，人的选择都是差不多的，谁也不能指责谁。
　　韩林行正要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凛。风向突变，漫天的大火瞬间向着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