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84、第 84 章

　　沈贺知道，对方在诈他，不慌不忙地说：“你这样认为也可以，不过，后果自负。”
　　对方终究还是有些心里没底，又追问：“你怎么证明沈总长的公子在这里？”
　　“如果他不在这里，我为什么不干脆编个像样点的人物，偏要选这么个一听就不像真话的人？你可以去打听一下近期有没有西格玛联盟的人到过中心联盟第三行动营。你甚至可以尝试与西格玛联盟联系。你不必信我。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也许你们的头目早有其他打算，你们可不要枉死。”
　　最后一句可谓诛心之语。这话不单是说给这人听的，因为他未必有什么上级，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头目，但许庄劫持了他们的信号，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听得到沈贺的声音，他故意这样说，其实是在离间。越是命运被人掌握的人越容易被煽动恐惧，所以这些话对于那些为他人卖命的底层兵可能更为有效。
　　沈贺不知道他这些话能不能真的让对方的头目回心转意，所以他要制造分歧，那么不管对方是真的产生内讧，还是因为担心内讧，而不得不谨慎选择，他都成功地拖延了时间，争取到更多逃生机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沈贺轻笑一声：“敌人的敌人，自然是朋友。”
　　“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贺示意许庄关闭了他们的端口。
　　万籁俱寂，许庄看着沈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贺侧耳听了一阵，外面一直没有再次响起爆炸声，他松了口气：“刚才那一通胡扯，好像真的管点用。”
　　许庄皱着眉头看着沈贺，那目光，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沈贺见了许庄的目光，笑了一下：“师哥，我可能闯了个大祸。”见许庄仍然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只得解释道：“沈总长没那么大的权力，不过是唬他们的。他们一直生活在这样动乱的地方，对那些法度之外的事，难免容易相信些，但那在西格玛联盟是不可能出现的，沈总长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许庄听他替父亲剖白，摇了摇头：“我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法。”
　　“用我父亲的权势压人吗？”沈贺微微一笑，好像并没有对这件事心存芥蒂。
　　许庄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沈贺自从来到特别行动组，从没利用自己的身份做过一件事，甚至比他人都循规蹈矩，连许庄默许他开的超音车都不肯碰一下。许庄一直觉得，沈贺对自己敏感的出身格外小心谨慎。他一直开玩笑说沈贺是二世祖，但这个二世祖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嚣张的事，反而格外傻白甜。但刚才他那一番话，威逼、利诱、离间，信手拈来，让许庄觉得，他简直不认识沈贺了。
　　“师哥，我一直觉得，实现社会公平最快速的方法就是让既得利益者为弱势群体争取权益。这也许对他们不公平，但这些损失他们承担得起，而很多弱势群体，是真的一无所有。”
　　许庄明白了沈贺的意思，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林行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此刻才突然开口道：“你刚才那番话，会让沈总长很为难。”
　　沈贺忽然自爆身份，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可以到西格玛联盟查证。韩林行知道，沈贺是希望他们去查。一旦查证沈贺的确在此，局面会被彻底搅乱。那些武装分子会采取这样的极端措施，是觉得这里都是平民，死了也白死，但他们不敢用同样的态度对待西格玛联盟安全总长的独子。但万一那些人真打着沈贺的名号去向西格玛联盟讨价还价，事情会变得棘手很多。
　　这一点沈贺也明白，所以他才说自己闯了大祸，但现在他没有功夫细想这些后果，只是换了话题：“是。但我现在最怕的是，因为我在这里，沈总长反而无法提供最大力度的救援。”
　　这种事没有先例援引，只能自己判断尺度，如果沈贺不在这里，他们尽再大的努力都是出于人道主义，但因为沈贺的关系，这件事就会变了味道，沈清朗反而会窒手窒脚。
　　韩林行的心头不知为什么有些乱，声音也冷了几分：“那些都太远了，你最好先担心一下眼前的状况。你把自己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万一遭到劫持，你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吗？”
　　沈贺刚才的话不仅在威胁，实际也是把自己作为一个诱饵抛了出去。现在很难说对方会不会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尝试绑架他威胁沈清朗。他在极力让对方相信沈清朗特权的时候，其实是把自己往深渊里推。
　　“那些武装分子不确定这里有没有致命的疟原虫，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感染，应该不敢贸然行动。如果能解除这里的危机，那之后就算我被劫持，会有多少人来解救我？五十已经是极限了吧？这个村子少说也有五六百人，这样比起来，那些牺牲是值得的。”
　　韩林行蹙眉看着沈贺：“你真是这么想的？”如果沈贺能接受这样的价值判断，当初在中心联盟的时候，他跟薛思源鬼扯什么结果论和义务论？此刻又为什么无法接受牺牲一个村子的人去换取整个海兰妮星的安全？
　　沈贺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可以对着敌人口若悬河地鬼扯，但面对自己人，他说不了谎，更何况对方是韩林行？
　　韩林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万一沈贺真的遇险，又怎么会让那么多人为他牺牲？
　　会死的，恐怕只有他一个而已。
　　杀一个冷血残暴的武装分子都要纠结半天生命尊严的人，坑自己的时候倒挺心黑手狠的。
　　想到这里，韩林行莫名有些生气。
　　沈贺忽然笑了一下：“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还是先着眼于眼前的问题吧。如果这里真的有变异的疟原虫，万一拖到疾病爆发，这里的人意识到问题，也许会孤注一掷地逃出去求生。如果疟疾因此被扩散出去，我刚才的行为枪毙八百回都不够，还用等他们来绑架？”
　　沈贺这话完全是玩笑的语气，他原本是想调节一下沉重的气氛，但他自己的安危只有他能看得这样轻松，韩林行和许庄不可能做到，所以两人听完，心情更加沉重。
　　还是得我出马。许庄暗暗叹了口气，笑了一下，对沈贺说：“话说刚才你对着通讯器说话的神态语气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老大附体了呢。”
　　沈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一下，是真的很开心的笑法，他不由看了韩林行一眼，发现韩林行也正在看他。
　　这次韩林行的目光没有躲避。他深深看了沈贺一眼，用极平稳的声音道：“许庄，联系郝局，通报这里的情况。”
　　说完这句话，韩林行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刚才沈贺擅作主张的行为，必须尽快告诉郝建成，让他能够做出紧急应对方案。但是更多的，他们恐怕指望不上。
　　而这一点，沈贺其实也明白：“我猜，他们不太可能直接跟联盟联系，现在不敢在明面上进攻，不代表不会采取其他措施。毕竟这里如果真有致命的疟原虫，会直接危及他们的生命安全。想解决这里的危机，恐怕只有证明这里并没有疟疾传播，或者能找到相应抗体。”
　　韩林行闻言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推开厨房的门走了出去。
　　真正能解决这里危机的关键还是在乌拉尔身上，沈贺只不过是为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而已。其实不仅是时间，还有心理优势。乌拉尔听到外面的人停火又不清楚原因，现在应该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下。这大概是刚才沈贺选择避开他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自然是沈贺知道他的身份不该有太多人知道，特别是乌拉尔这样危险的人。
　　想到这里，韩林行心头有些烦躁。如果沈贺这个做法只是一时冲动倒还好，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明白，怎么会为了争取这一点点时间就轻易把自己推到那么危险的境地？这个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韩林行此刻的状态完全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他在进屋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面对乌拉尔，他不能带一点情绪，那样乌拉尔会觉得自己仍有优势。
　　乌拉尔并没有尝试逃跑，他两只胳膊的关节都处于脱臼状态，双臂很不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实在也不适合逃跑。
　　见韩林行进屋，乌拉尔并没有表现出惊恐，他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你们怎么把那些武装分子唬住的？”
　　他的笑没有染上一丝惊慌，他似乎很笃定，该发生的仍旧会发生，那不过是时间问题。
　　韩林行没有被他恶劣的态度所激怒，只是淡淡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从他开始与乌拉尔接触，就觉得这人不对劲，竟然还是着了他的道。从第一次遭遇NOS发出的动静，到假意逃命引导特别行动组偏离原来的位置，甚至他们会两次遭遇NOS这件事本身，很可能都是乌拉尔一手策划的。他让他们以为，他只是个因为贪生怕死做错了事的懦夫，但这个人，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乌拉尔微微怔了怔，在这种形式下，韩林行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他掰扯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迅速掩饰住不解，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是个研究物种的科学家。”
　　“科学家？”韩林行冷笑一声：“你跟NOS是什么关系？”
　　乌拉尔的神色微微动了动，随即装糊涂道：“你说什么？”
　　“这么大一片树林，为什么NOS每次都能正好找到我们？”
　　“巧合吧。这世上巧合的事情多了。”
　　“那我们会走到那片雷区也是巧合？你知道他们埋地雷的记号也是巧合？”想到那片雷区里发生的事，韩林行心脏好像猛地被人攫住，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的神色。
　　乌拉尔给他们设了这一路的圈套，他居然毫无察觉，此刻又有什么资格觉得痛苦？如果他再警觉一点，邱南就不用死。
　　乌拉尔忽然笑了一下：“你们那个小同事，我很遗憾。”然而他神色中隐隐的那分得意，显然不是遗憾的表现。
　　韩林行竟然也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你不必遗憾，你会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