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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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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长进训练营的时候,同期有个跟他关系很好的发小,一次跟组长一起执行任务时殉职了。组长当时特别伤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多天不吃不喝,训练营教官体罚处分给了一堆,他理都不理。战友牺牲伤心大家都理解,但大家当时都觉得他伤心得太过了。后来他在表彰大会上公布了自己的取向,之后却一直单身,我们才明白,那个人对他的意义大概不同。”
齐铭听得唏嘘不已:“没想到组长看上去那么不是东西,居然……”说到这里,看了沈贺一眼,忽然顿住了。
当着人家面说人家心尖上的人不是东西,好像不太好。
沈贺难以想象韩林行会那样放纵自己的情绪,当时薛议长和夫人接连出事,那么残忍的局面,他都能迅速将自己抽离出来。那个人对他而言,大概真的很重要吧。
想到这里,沈贺脑海中忽然冒出个想法,他看着白柳问道:“韩组长的发小叫什么名字?”
白柳愣了一下,人对心上人的前任总是心存警惕,甚至有些攀比心理,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很正常,可是问人家名字,这是什么路数?
白柳想了想,还是答了:“好像是叫薛湛。”
沈贺闻言一僵,神色忽然变得哀戚起来。
周倚彤关切地问:“小沈,你没事吧?”
沈贺下意识地摇摇头:“没事,谢谢。”
之后几人又说了什么,沈贺一句都没听见。
韩林行的发小,姓薛。
特别行动组是特警编制,如果不幸殉职,是可以授予烈士头衔的。但训练营里的人没有编制,由于执行的是机密任务,如果执行任务期间出现任何差池,无法公开处理,只能对外宣称是意外死亡。沈贺记得,韩林行说过,薛议长的独子死于车祸。
沈贺忽然明白了韩林行在中心联盟这次任务中的一系列反常举动。怪不得他对薛思源的敌意表现出反常的忍让,怪不得他对薛思源会有过度的保护欲,怪不得薛思源夫妇的死会让他那么自责。
他大概真的很想保护薛湛的父母不受伤害,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偏偏只能看着薛思源被一步步推进深渊,甚至连薛夫人都没能救下来。他背负着这样的自责仍然维持着高度的理智与冷静,带着特别行动组在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里努力拨开重重迷雾,他是怎样做到的?
沈贺忽然非常难过,他很遗憾当时没有多给韩林行一些宽慰。虽然宽慰这东西不值钱,却总是一点心意,至少可以让对方知道,他不是孤零零在这世间,无人在意。
沈贺知道,韩林行不需要,但是,他在乎。
“小沈?小沈?”
沈贺被白柳的呼唤一惊,回过神来。
“你真的没事吗?”
沈贺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很抱歉。”
白柳闻言疑惑不解。这种情况下,羡慕,嫉妒,甚至自怜自伤都有可能,觉得抱歉是什么情况?
沈贺想到却是,他一直逼韩林行给他一个拒绝他的理由,却没想到无意间一次次揭开了他心上的伤口。
怪不得韩林行一直在回避,他大概不愿回忆这件事吧,更何况薛思源夫妇刚刚出事,他的心情大概还没有平复。
沈贺很想对韩林行说声抱歉,又觉得这样大概只会又一次唤起他的回忆。更何况,像韩林行那样的人,大概不会愿意将伤口示人吧。他这样冒冒失失跑过去道歉,只会让两人更加尴尬。
沈贺忽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后勤大部分时间都是闲职,莫名其妙就到了下班时间。
沈贺觉得他既然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就有责任把问题解决,却又不知道这责任怎么负。糊里糊涂走了半天,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走错了路,不知走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沈贺入职统共没多久,还一直被借调执行外勤任务,从特别行动组大楼下班回家的路还没走熟,一不留神就跑偏了。
沈贺向来还算个靠谱的人,从没做过这么缺心眼的事,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一时有点迷茫。
这里似乎是一片居民区背街的一侧,没什么人烟。两边的建筑有些陈旧,架了几个不大的脚手架,正在整修。沈贺审视了一下周遭,正在判断方向,忽然见到前面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个什么人。
他看着被跟踪人的背影,愣住了。
那人距离他有几十米,他却一眼认出了那个身影。是韩林行。
韩林行下班就被人盯上了,正满心郁闷地带人绕圈子,忽然通讯器一震,他想了想,放慢脚步拿出通讯器。那人跟了他好几条街都没有出手的意思,看起来很是机警,韩林行觉得,有必要放点诱饵,于是故意装作被信息吸引放松警惕的样子。
当他看到发信人的时候,不小心出了一下神。
是沈贺。
韩林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信息。
小心身后。
韩林行下意识想往后看,但立刻定住了。他不能让跟踪的人看出端倪。
可是沈贺怎么会知道他被跟踪了?
韩林行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他觉得沈贺一定就在附近。可是,如果他现在贸然回头去找沈贺,一定会被那人察觉。韩林行想了想,拿着通讯器,发出了通讯请求。
沈贺手上的通讯器一震,居然是韩林行。他不解地接通了,只听韩林行语气轻松地问:“你在哪?”
沈贺反应过来,韩林行是装作回信的样子,然而他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否则让前面的人听到动静,很可能引起怀疑。
于是他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话筒。
韩林行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反应过来,这是摩斯电码。
韩林行在心中翻译了一下,沈贺说的是,你们身后。
“大晚上的不回家,瞎溜达什么呢?明天不上班?”韩林行随口骂道。
沈贺皱了皱眉,这是让他走的意思吗?
话筒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敲击声,这回复杂了许多。
沈贺说的是,我跟你前后夹击。
夹击个鬼。韩林行心中骂道。
这个沈贺真是不知轻重。他们手无寸铁,犯罪分子难道也不带武器上街?万一这人手里有把枪,他们还能跟子弹肉搏?
韩林行正在思考怎么说才能在不惊动身后那人的前提下把沈贺支走,他背后的人忽然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刚才的话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韩林行的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就猛地转身一把向那人咽喉抓去。
战场上一定要抢占先机,最好是一招克敌制胜。
韩林行做了个简单的判断,那人手里如果有枪,现在就不会冒险扑过来。所以,他决定放手一搏。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一惊之下迅速向旁边一躲。韩林行知道自己赌对了,足下一转,又是一招擒拿。
沈贺见两人动上了手,立刻冲上来支援,那人发现韩林行还有帮手,忽然向街边冲了过去,一脚踢翻了街边的脚手架。
不好。
韩林行心头一惊,忽然明白了那人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进攻。
脚手架最头上那个是活动的,一连串的脚手架就像一排多米诺骨牌,波及范围的尽头,正好站了一位出门倒垃圾的老人,他刚才只顾着跟沈贺掰扯,没注意到。
那人想必是经过计算,觉得这时候进攻就算不成功,也能用这个老人牵制住韩林行。
这时候如果冲过去推开老人,以这样的加速度,恐怕会把老人撞出去摔得不轻。这把年纪的人应该经不起这样一摔。眼见第一个的脚手架向老人的方向倒了下去,马上就要牵动其他脚手架,韩林行思绪飞转,最后却不得不选了最笨的方法,一转身,以血肉之躯生生架住了脚手架。
脚手架上的踏板是搭上去的,这样一倒哗啦啦砸了下来,正砸到韩林行身上。
韩林行闷哼一声,没有躲闪,用力将脚手架往原处推去。
沈贺见韩林行被砸中,心头大惊,却没有冲上来帮他扶脚手架,而是直接向那人攻去。
这时候绝不能两个人都被脚手架牵制住。
那人倒不恋战,见沈贺攻来,拔腿就跑。
“别追。”沈贺听到韩林行的喊声立刻止住脚步,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中计。
韩林行喊得太急,一下子呛住了,扶着已经回归原位的脚手架咳了起来,竟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沈贺见状不禁骇然,冲过去扶住韩林行:“你怎么了?”
韩林行摆摆手示意没事。
沈贺见他面色惨白,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心头一紧,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韩林行这次倒没拒绝,任由沈贺叫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韩林行进了急诊室,医生乱七八糟给他做了一堆检查,沈贺等在外面,心绪起伏不定。
终于,检查做完,韩林行被送到住院部。护士人员注意到了走廊里的沈贺,问道:“病人是你送来的?”
沈贺有些紧张:“是,他怎么了?”
护士气冲冲地抱怨道:“这人原本胸骨肋骨骨裂,没好透,是从医院偷跑出去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没轻没重的人。骨裂是闹着玩的吗?不好好养着就算了,还敢受伤?万一肋骨断裂了扎到心肺里,说不定送不到医院人就没了。”
沈贺听得心中一阵发寒,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护士哼了一声:“算他命大,只是裂纹加深。”
沈贺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心头不由冒出股怒火来。这情况,怪不得医护人员生气,连沈贺都想把韩林行骂个狗血淋头,可惜他从小家教严格,一句骂人的词都不会。
沈贺一向心境平和,没跟人红过脸生过气,竟不知该拿心里这股无名火怎么办。他看了看病房里躺着的韩林行,叹了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韩林行随口道,见到来人时却怔了一下。
他没被砸晕,记得是沈贺送他来的医院,但现在身上痛得要命,实在没有精力招架沈贺,不由有些头疼。
沈贺看了韩林行一眼,用很平静的语调问:“喝水吗?”
沈贺的语调一贯波澜不惊,但韩林行觉得,他此时的语气有点奇怪,摇摇头:“谢谢,不用。”
沈贺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怒火压了下去,此刻听到韩林行低哑的声音,愤怒的火苗又开始蹭蹭地往外冒。他沉默了一下,稳了稳声音,才说:“还没吃晚饭吧,要吃点东西吗?”
韩林行用冷淡地声音答道:“不用,你回去吧。”
沈贺又顿了顿,说道:“你不必多想,就当是我在答谢你救了我一次,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韩林行闻言一挑眉,狐疑地看着沈贺。
他这样算是表态?怎么忽然想通了?还是又打了什么其他算盘?
其实沈贺什么都没有想通,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既不想让韩林行为难,又不愿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只好随便找了个两人都能接受的理由。
他觉得,韩林行根本就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也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好好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沈贺心里莫名有些沉重。
他不相信,韩林行这种人会将自己困在过去。可是,这样想也许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韩林行的声音打断了沈贺的思绪:“不用谢我,当时那种情形就算是阿猫阿狗,我也会救。”
沈贺觉得韩林行故意把话说成这样,是有意激自己离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道:“也许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但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韩林行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沈贺,还真是难缠。他正要开口,床头的通讯器忽然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