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31、第 31 章

　　沈贺不知道韩林行此时的所思所想，但是他默默走到了韩林行身边。
　　“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沈贺轻声问。
　　韩林行微微一怔，明白了沈贺的意思。
　　以现在的状况看来这件事背后一定有其他人，甚至是一群人。那么他们劫持学生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让那个杀手逃跑，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呢？
　　韩林行知道，沈贺并没有认为他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给自己提个醒。于是他摇了摇头，又说：“他们大概很快就会开口了。”
　　劫持人质，必定是为了谈条件。
　　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距离第二个视频的上传已经过去了十来个小时，天色已经再次渐渐转暗，那人却不再有任何动作，只剩网上各种言论在不安中发酵。幸好，局面已经不是压倒性的了。各种声音充斥着网络，虽然显得混乱，却没有那么教人担忧。毕竟，当所有人都只发出一个声音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薛思源所在的别墅中，气氛也有点沉闷，开始时许庄还偶尔插科打诨几句，但在薛思源面前，韩林行一反常态地没有配合，许庄的独角戏也就有点唱不下去了。
　　特别行动组有个传统，那就是越紧张的时候人越不正经，大概只有这样，能够缓解气氛，让人心里那根弦不至于因为太紧而绷断。
　　沈贺觉得，能把组员训练成这样，也是韩林行的本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旷达。
　　除了置办食物的几个特别行动组组员偶尔进进出出，其他人都聚集在客厅，这样的特殊时刻，所有人都不敢不守着薛思源。由于僵持的局面，原定的卡林加的演讲延后了，毕竟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那十几个学生的安危上，没有人有心思去听一个议长讲法律的修订建议。
　　客厅很大，韩林行依然站在离薛思源最远的角落。沈贺从薛思源身边站起来，又一次走向韩林行。自从这场危机爆发，他已经记不清他多少次这样去接近韩林行了。每次都是特别琐碎的理由，但又似乎理所当然。
　　只是这一次，这理由更琐碎一点。
　　沈贺走到韩林行身边，轻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含义？”
　　韩林行怔了怔，没有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下属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搭讪。他看着沈贺，似笑非笑地问：“很无聊吗？”
　　感受到韩林行言语间的疏离甚至一点点嘲讽，沈贺有些惊讶，但仍是淡淡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沈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但就是莫名觉得，这两句词跟韩林行很配。也许韩林行说得对，他就是闲得无聊，才会特特跑过来问这么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重要，仿佛非问不可。
　　听到这两句词，韩林行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但他的表情管理训练得太好，即便经过专业训练，沈贺从这倏忽即逝的反应中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敏锐地感受到，韩林行此刻心情似乎不太好。
　　韩林行心情的确不太好，却不是生气。他听到那两句词，忽然之间，就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中，也许是遗憾。沈贺其实没有猜错，他的名字，的确取自那首苏词。他不明白，一个熟读西方哲学的人怎么会选一首苏词给他命名，也不知道，他后来真的变成词中的模样，那个人有没有后悔。
　　沈贺不知道韩林行此刻所思所想，他只是遗憾地想，那么好的意境，为什么偏偏姓韩。虽然不是同一个字，却让人听出些孤冷的意味。
　　“想不到沈公子喜欢这种伤春悲秋的调调。”韩林行说这话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神却是冰冷。
　　自从父亲带他出席一些活动之后，沈贺的确常被人称作沈公子，有时候是一种敬称，有时候更接近调侃，但是这个称呼从韩林行嘴里说出来，莫名就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沈贺其实不是个文艺的人，只是今天，看着韩林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这么个问题，还傻乎乎问了出来。
　　一般人被人接连讽刺两句，大概都会有些动怒，甚至转身而去。沈贺却没有。他一直很清醒，所以他意识到，此刻的韩林行有点反常。以韩林行的不拘小节，怎么会介意这种事？更不会因为这种事出言伤人。他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性，倒像是一种自我保护。
　　想到这里，沈贺心中有点歉疚。他觉得刚才的问题，大概真的伤到韩林行了。而他，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
　　“抱歉。”沈贺说完这句，不待韩林行反应，默默回到了薛思源身边。
　　韩林行没有去看沈贺的身影，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你其实没有必要道歉。原本，也与你无关。

　　屋里的气氛，沉闷得压抑。薛思源靠着躺椅闭目养神，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已过耳顺之年的人睡眠本不多，但一夜未眠对精力的耗损也是极大的，何况这个年纪的恢复能力已经比不上年轻人。
　　忽然，许庄电脑的一个窗口亮了起来。那人又上传了一个视频。
　　许庄点开，视频的开始是那些被劫持的学生。只见他们一个个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有的人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镜头一一扫过，每个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这变化倒使学生们变得生动起来。那些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绝望，让人不忍心去看。
　　接着，镜头转向了劫持学生的人。他对着镜头，开始说话。
　　除了薛思源和沈贺，所有人都凑到许庄的电脑前，听那人说了什么。
　　那人说的不是西格玛联盟的语言，所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发音，似乎是薛思源的名字，只是不太标准，难以确定是不是该语言里发音相近的词。
　　听到这句话，沈贺突然站了起来，薛思源听到自己的名字也睁开眼睛。
　　韩林行知道，沈贺这个反应一定是听懂了，不等许庄用软件翻译，就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要救这些孩子。”沈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韩林行心头一跳，感觉到接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沈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接了下去：“要救这些孩子需要用薛议长的性命去交换。”
　　“什么？”一屋子的人闻言都不觉失色。
　　邱南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听错了？”毕竟是不常使用的外语，很可能一时反应过不来。
　　许庄此时也已经将那段话翻译完了，他看着屏幕，无比沉重地说：“沈贺没有听错。”
　　这下子，连最后那一点点的希冀都烟消云散。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薛思源的身上。薛思源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靠在躺椅里，似乎是在思考。
　　“这个条件很可能只是个幌子。”在一片沉默中，韩林行开口了。不论有形的狂风骤雨，还是无形的逼死人的绝望，他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解决问题的人。这与地位学识都无关，这是一种控场能力。他不疾不徐地说：“他们很可能根本不认为我们会同意这个条件，只是在为之后的真实条件做铺垫。”
　　这是讨价还价的惯常套路，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跟锚定效应有关。当人做决策的时候，往往会受起始值的影响，如果人已经预计了最坏的情况，对其他稍好的情况就容易接受很多，即使这些情况是人们平时根本连考虑都不会同意考虑的。之前他和沈贺配合，让织梦乐园的那个劫持者上套，利用的也是类似的原理。
　　想到这里，韩林行心头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但他还不及深想，就听许庄问道：“但为什么是薛议长？”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中心联盟，不该由一个中心联盟的人去交换吗？怎么会是薛思源？
　　这句话，问得所有人心中愈加不安。
　　韩林行想了想，问许庄：“你有没有办法监听那人的通讯信号？”
　　许庄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回答：“我试试。”
　　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劫持者跟网上控制言论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伙人，他们又是不是在进行实时通讯。
　　这其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由于视频一发布，就有人开始操控言论，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觉得，发视频的人和引导言论的人是同一伙人，但如果不是呢？如果引导言论的人只是利用了这个混乱的场面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人会坚持要薛思源的性命。因为这就是他接收到的任务，他来原本就是要刺杀薛思源，现在任务没完成，他可能无法回去交差。
　　他的目的，跟引导言论的那些人，可能是不同的。
　　如果能追踪这个人的通讯信号，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在跟外界通讯，通讯的内容又是什么。
　　许庄噼里啪啦地对着键盘敲击了半天，终于，抬起头呼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