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特别行动组》闻晓白

141、第 141 章

　　韩林行换下伪装，钻回车里，重新带上监听设备，问许庄：“刚才有什么重要信息吗？”
　　“他们要沈贺跟他们回去。”
　　这不意外。
　　沈贺本来说要回家，那几个人立刻问道：“你家里有其他人吗？”
　　沈贺一怔，似乎有点感伤：“没有。”
　　“你身体不舒服，别一个人待在家里，太不安全了。来我们这住吧，我们可以照顾你。”
　　新一轮糖衣炮弹开始了，沈贺暗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这不太合适吧？太麻烦你们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本来也应该互相照顾。”其中一个人热切地说。
　　沈贺还是很犹豫。
　　“来吧来吧。”另一个人鼓动他。
　　沈贺似乎有点被说动了，问道：“你们那里还有住的地方吗？”
　　“地方有的是，我们也不止这一个地方能住。”
　　沈贺心头一动：“那就麻烦你们了。”
　　沈贺隐约觉得，眼前这几个人并没有特别极端，也许这个组织是分级的，这些只是刚加入的人。那么想要深入这个组织，需要找到其他地点，知道他们的核心在哪。
　　郑弘毅显然很谨慎，只是带他来了最不要紧的地方。
　　“你现在能走吗？”
　　沈贺低声道：“可能需要有人扶我一下。”
　　他的眩晕是突发性的，过去就过去了，不晕的时候他的身体情况很正常，并不虚弱。他故意这样说是要降低这些人的警惕。
　　监听器那头的韩林行明白，所以听了这句话也没怎么紧张。他刚才检查过沈贺的情况，还可以。除了因为剧烈呕吐导致的眼内出血和喉咙红肿，基本没什么问题。他之前看沈贺眩晕发作时一直不放心，这回趁机检查了一下，反倒安心了。
　　那几个人见沈贺脸色不好，说道：“稍微再坐一会儿吧。”
　　沈贺微微点了点头。
　　“你这到底是什么问题？怎么会这么严重？”
　　沈贺顿了顿，终于开口说道：“我的大脑出了点问题。”
　　屋里的人听他这样说紧张起来了，这听起来可不像小病。
　　几个人沉默了一下，终于有个人鼓起勇气问道：“什么问题？”
　　沈贺又顿了顿，终于说道：“肿瘤。”
　　监听器另一头，韩林行心头一跳。
　　他知道沈贺是在演戏，但是这话兆头太不好了。他和沈贺都不是迷信的人，但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生死这样的大事还是不应该乱说。
　　但是沈贺好像丝毫没有这样的忌讳，他说完这句话，把脸埋进手里，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要死了。”
　　这句话里的恐惧和绝望让许庄都坐不住了，他猛然看向韩林行，只见他眉头深蹙，像是忍耐着什么。
　　他们知道沈贺为什么要这样说。沈贺越脆弱，越绝望，就越容易被一点点的温暖关怀打动。沈贺要让他们感觉，自己是一个可以拉拢甚至容易拉拢的人。
　　“真的要让沈贺跟他们回去？”许庄忍不住问道。
　　韩林行已经神色如常，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许庄瞪了回去：“沈贺的状况……真的可以？”
　　“医生说可以。”
　　“那心理医生呢？”
　　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连许庄这种对别人情绪不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沈贺刚才那句话里的情绪太浓了，根本不像伪装出来的。他应该是调用了某些回忆，让自己动了真情。
　　许庄不了解沈贺的身体状况，他不同意让沈贺参加这次行动是因为他无法相信沈贺的状态是正常的。他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不可能不留下任何心理创伤。
　　有这种经历的人通常都会留下些创伤性应激障碍，那可能需要很长的恢复期，处理不好可能会导致抑郁甚至自杀倾向。而沈贺经历这些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马上就投入这么危险的任务中，太容易触发他的某些回忆。
　　韩林行能猜到许庄想到了什么。他虽然是主管技术的，到底也是一线人员，执行过许多高危任务，有着许多并不愉快的回忆。他并不是一个情感特别细腻的人，他此刻的表现是因为，他在共情。
　　韩林行知道，他不能跟许庄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必须尽快把许庄从这个状态中拉出来。他叹了口气：“你刚才不是看了沈贺的档案吗？”
　　刚刚被韩林行揶揄完之后，许庄怀着好奇心调出了沈贺的档案偷偷扫了一遍。
　　许庄终于忍不住吼道：“你既然对他在训练营里的表现那么熟悉，就该记得，他为了队友不暴露，曾经从十几层楼高的悬崖上跳下去过。你真的相信他在极端情况下的反应吗？”
　　训练营的记录，当然不会什么都写。这段被记录下来，是因为沈贺事后受到了严厉的处分。那个结果并不重要，让许庄震惊的是沈贺受处分的原因。纵身跳下十几层楼高的悬崖……
　　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员，在经过长时间的磨砺和锻炼之后，可能会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些惊人之举，那是岁月磨练出来的胆识和自信。但是当时沈贺只是个训练营里的学员，他没有那些经验保证自己能够生还。许庄难以想象，他跳下去之前到底想了什么。
　　韩林行的声音很平静：“那段记录信息太少，我们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沈贺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不论是为什么，这个决定太极端了。而且，他的做法如果没有问题，根本不会受处分。”
　　韩林行看着许庄：“你既然看了沈贺的档案，就该记得他结业成绩里得分最高的是什么。”
　　许庄一怔。他的确没注意。他粗粗扫过档案，直接就被沈贺跳崖的事震撼得缓不过神来。沈贺实在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满心狐疑地再次打开档案，翻到了沈贺的结业成绩。沈贺结业成绩里面最突出的是心理承受能力。许庄看到那个分数时，脱口叫道：“我去……”
　　韩林行看许庄的眼神露出一点笑意，笑意中还带了几分得意：“现在相信他了吧？你崩溃了他都不可能崩溃。”
　　许庄被冲击得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终于在韩林行的笑容里喃喃问道：“这个分数真的是真实的吗？”
　　“如果不是真实的，就说明他有足够的伪装与应变能力骗过考官的眼睛。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需要我们担心。”训练营的考官都是经验丰富的特工，能骗过他们的眼睛，那的确是功夫了得了。
　　当然，从沈贺伪装术的得分看来，韩林行更倾向于认为这个分数是真实的。
　　不怪许庄大惊小怪，他当初看到这个分数时也愣住了。这些年他经手的档案无数，自以为自己的分数已经足够高，直到他看到沈贺的数字。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分数，韩林行觉得，那甚至可能是训练营有史以来数一数二的分数。
　　半晌，许庄回过神来，有些郁闷地问道：“那你之前那么担心他干什么？”
　　韩林行叹了口气：“恢复是需要时间的，如果当时没抗住就是真的没抗住了。毕竟是个大活人，总是有极限的。但他只要扛过来了，就肯定能痊愈。”
　　许庄是个拿数据说话的技术人员，韩林行拿出来的证据足够说服他。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韩林行没有说。他会那么担心沈贺，是因为关心则乱。而且，即便相信他能扛过来，也不希望看到他那么痛苦。

　　沈贺跟着那几个人回到了他们的住处安顿下来。他发现一个问题。他们不是单人单间，这让沈贺的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他既不能溜出去探查也不可能跟特别行动组联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沈贺想。至少这里的伙食还凑合。
　　晚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他太天真了。这些人轮流做饭，并不是每个人的厨艺都过关。他在厨房里原本是打下手，由于担心自己的生活质量，实在忍不住拦住了那只要往滚油锅里扔肉的手。
　　见那人惊讶地望着他，解释道：“油温太高了，这样下锅不着火不炸锅也没法吃了，肯定焦了。”
　　许庄在车里等的百无聊赖，跟韩林行闲聊道：“你说沈贺一个二世祖，从哪学的做饭？”
　　这件事韩林行也不明白。他在沈贺家住了这些日子，发现沈贺不仅会做饭，厨艺还不错。像他这样的家庭，父母又经常不在家，应该是有专人负责照顾饮食的,根本不需要他下厨。
　　监听器那一头，沈贺问道：“你们长期住在这里吗？家人怎么办？”
　　“家人？”不知道是谁冷笑一声：“他们算什么家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
　　“你呢？你这样的病，怎么身边也没有个家人照顾？”
　　沈贺一叹：“我被家人赶出来了。”
　　许庄看向韩林行，见他脸上居然露出点笑意。
　　沈贺说这句话的时候，监听器发出轻微的刺啦声，应该是因为沈贺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
　　那是个安抚的动作。沈贺摸不到韩林行，便只好去摸监听器。
　　许庄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韩林行似乎没有难过的样子，没说什么。
　　监听器另一端，一个声音愤愤响起：“我就说，那帮人跟我们不一样，是一群冷血自私的怪物。”
　　沈贺沉默了一下，岔开话题道：“你们下午的学习讨论课被我搅了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他开始觉得这些人可能陷得还不太深，但听了他们刚才的态度，觉得他之前可能过于乐观了。
　　“没事，过一会儿吃完饭，有人来带我们学习讨论。”
　　洗脑过程还挺完善。沈贺在心里琢磨。
　　他自然不是想要跟这些人闲聊，他在打探信息。他想知道这个组织有多成熟，如何运行，从而判断它建立的时间和现有的规模。
　　“带我们学习讨论的是什么人呀？”沈贺故意软化语气，让句子听起来不像是讯问，但他不常用语气词，结果一不小心让这句话变得有点嗲声嗲气。听到那个声音，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通讯器另一头，许庄一个哆嗦。韩林行的眼神动了动。
　　沈贺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他平时虽然学生气重，但是属于天真乖巧那一挂的，从不撒娇卖萌。
　　沈贺在示弱，他在表现依赖来降低对方的警惕性。
　　在车里坐了一天，韩林行终于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掩盖住了自己此刻一言难尽的表情。
　　幸好，他想。幸好沈贺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否则要疯。
　　“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剩下的人把学习讨论会开完了，找个人来跟我们补习一下。”
　　不是什么关键人物，沈贺心说。状若不经意地说道：“我以为郑老师晚上会再开一次课呢。”
　　“郑老师不住这里，晚上开课不方便。”
　　“他回家住吗？”
　　“他跟其他精神导师住在中心那边。”
　　果然还有其他人，沈贺心想。所以这个郑弘毅可能也不是最核心的人物。如果是邪教，最核心的通常只有一个人，不会有人跟他平起平坐的。
　　终于把话题带到这里，沈贺装作疑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