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蝶》微雨红尘中

1、楔子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剑上，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望着他因恐惧而逐渐放大的瞳孔，我没有一丝犹豫。
　　“蝶……”
　　无尘剑自他的胸口一剑贯入，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间屋子。
　　“落……”
　　是的，蝶落，杀手蝶落。
　　我猛地抽出手中的剑，鲜血狂喷，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直地向后倒下，最开始心中的那一点怜悯和波动也逐渐演变成不尽的麻木与漠然。
　　鲜血如同小蛇从他身下蜿蜒而出。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我摘下蒙面的黑布，轻轻擦拭我的无尘剑，直到它恢复到从前一尘不染的样子，仿佛从没有出鞘过一样。把沾满血迹的黑丝绢向背后一抛，接着，在清冷的月色中拂袖而去。
　　夜晚蝉鸣，寂静的街上空无一人。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铃铛声，我压低了帷帽，执剑快步走着。
　　铃铛声音在我面前静止，我握紧了无尘剑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我面前这位花白胡须的八旬老僧侣。
　　“请问大师有何指教？”我率先开口。
　　丝绸之路连通后，中原受益匪浅。朝廷近年来开始大肆鼓励与西域的贸易来往，越来越多的商队从西域来到中原换取物资，同时带来的，还有这些传教的僧侣，教徒。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富饶的土地，想要把自己的信仰传给这里的人们。
　　只是他们不知道，中原人不需要信仰。这里，只有弱肉强食的江湖。权利，才是他们最终的信仰。而我……
　　生如白骨，死有余辜。
　　我之所以还能活下来，来到这中原，只是因为要见一个人，找到一个答案，然后——亲手了结他。
　　“阿弥陀佛。施主，不是这中原武林之人吧！”
　　“与你何干？”我冷笑。
　　“施主煞气如此之重，恐怕终将危害到你身边之人。今日相遇，乃是你我有缘。贫僧来自天竺，法号空寂。施主愿不愿随贫僧一道南下，好让贫僧为你度化，方可解去这一身煞气？”
　　“多谢大师，只是我在世上早已孑然一身，恐怕要辜负大师的一番美意了。”说完。我再没有理会他的回答，径自绕过他走了。
　　清脆的蝉鸣中，只听到身后一声叹息，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千古梵语唱调：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人间走一回。不如不来也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月色中，我回到了赤炎阁，在那满塘荷花的池边抱膝而坐。
　　夏日蝉鸣，荷花开得一尘不染、娇艳欲滴。可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却无法平静。
　　原来来到了中原这么久，原来就算戴了帷帽把自己伪装起来，我还是可以被认一眼看穿不属于这里。
　　危害身边之人？
　　我冷笑，我已经没有任何亲近之人了，还怕什么？这一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让我有些倦了，之所以选在这赤炎阁，也不过是为了这里的情报网，为了能够找到机会接近那个人。
　　至于那个僧侣……
　　度化救赎什么的就免了吧。
　　不过，他有一点确实说对了。
　　我摘下帷帽，透过月光看向湖面倒影的自己的容颜。
　　煞气吗，我确是满身都是。因为我，是一名杀手。
　　凌墨是我的名字，但是更为人们所熟知的，是我的称号——“杀手蝶落”。这是他们给我起的，因为我的身法剑势仿佛凌空而下的蝴蝶，华丽而又令人毫无招架之力。
　　人们视我为不祥的象征，只因我生来就有着一双异于常人的双眸——左眼是黎明般的湛蓝，右眼却漆黑如夜。这在我的家乡西域是一个诅咒。我应该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剜去双目，这样才
　　有可能得到神明可怜的救赎。
　　可是为什么，不是神明诅咒了我吗？为何我还要向他祈求救赎？
　　我承认，我的确会给我周遭的人们带来厄运。
　　我的父亲是往来西域的朝廷官员，他们把中原美丽精致的事物带到这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但在这片充满异域文明的土地上，他遇见了我的母亲。我想，那应该是一场美丽的邂逅。母亲是波斯的舞姬，拥有一双如大海般宁静又透澈的碧眸，跳起舞来仿若翩翩惊鸿，引得父亲深深地为她着迷，于是两人暗结连理，私定了终身。
　　我的家乡只是西域一个小小的集镇，父亲每每在此会待数天或多则数月，等到筹集好物资又要继续上路回到中原，他想把我的母亲也带回中原纳做小妾。可是父亲不懂，波斯人与中原人不同。传教士把拜火教带到了西域，从此波斯人民心中有了信仰。他们崇尚一夫一妻制，母亲怎么会甘愿与别人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因此，以自己不愿离开家乡为由拒绝了他。
　　本以为这段爱情注定无果，父亲无奈之下只得自己离开，两年之后再回到这个小镇，竟然发现母亲已生有一女，这个女孩子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生有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乌黑柔顺的头发，乖巧听话---她就是我的姐姐。父亲母亲终于又冰释前嫌，只是父亲不再提起带母亲回中原的事情，母亲也不会去问。在那以后，虽然两人聚少离多，但是生活却还算美满。直到---
　　我的出生。
　　母亲因为我难产而死，当父亲再一次回到小镇，看到襁褓里的我那双象征着不祥之兆的恶魔之瞳时，竟然取过刀子要来剜去我的眼睛！最后被我年仅五岁的姐姐舍命拦了下来。
　　而时光如梭，自打母亲死后，剩下我跟姐姐相依为命，父亲更是多年不回家，就算回来也只关心姐姐，似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姐姐告诉我父亲只是被一时的悲痛冲昏了头，并不是真的将我视为神明的诅咒，杀死母亲的原凶。那时虽然我还很小，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家里，我唯一的亲人只有姐姐，而我对那个多年才能见到一面的父亲更是没有什么亲情感情可言。
　　或许真像那个僧人说的那样：煞气，是可以伤人的吧。
　　而身负天煞诅咒的我，也许真的，就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