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青霄吟

1、第 1 章

　　红土的高原上，长风猎猎，阳光暴晒，她在日光下赤脚走，牵着一匹黄色的马，马高大，有棕色的鬓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对马说，又像自言自语，赤脚踩进红沙里，她的红纱袍子迎风猎猎。

　　整个人仿佛都被融化了，整个人和马似乎都被这天地间的热气融化了，这漫天的红沙。

　　红柳林里，有一眼清泉，她将马拴在树下，脱下红纱，赤脚走进了清泉里。

　　清泉的水，将她整个人浸透，日光从红柳林间照下来，又像把她融化在了水里。

　　“马！马！你干什么呢！”忽然，她从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来。原来，刚刚她梦见黄马变化了，似乎变成了个青年，也似乎还是马，下到了水池里，在光与影之间，和她嬉戏，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她恍恍惚惚，似乎被什么送上了云端，一会儿又落回，落回到池子里，动一动，自己在马背上，和马紧紧贴在一起。

　　马回过头来，黑色的吻似乎向她的脸颊凑过来，越凑越近，她看到马儿那一双漆黑的眼，无限的靠近，无限的放大，像两个不知深浅的潭。

　　“马！马！”她叫起来，从日光造成的暖和中清醒。回头，马儿卧在柳树荫下，看起来十分悠闲，只有耳朵微微抖动。

　　原来只是个梦。

　　她从水里站起来，不着寸缕的身体仿若天女一般匀称美妙，她走上岸来，她的红纱在岸边的白石上，她走过马前，红纱忽然被风吹起，她忙接住，风把红纱吹匀，裹住了她，她回头，马儿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站在她身后，红纱把它和她一起裹住。

　　“你这个畜生。”她想起梦境，用红纱打了它一下，睨了它一眼。兀自裹上了红纱。

　　“走吧！”她拉着马，走出红柳林，到底还是要用它的，她踩着树桩上了马，往家走去。

　　她的家在红柳原下的树林里，一个有着三五户人家的小小村落，她的房舍位于一道坡坎之下，树林围绕，小小的三间茅草房，她的父亲于去岁被征从军，去余疆，至今一载有余未归，家中只有她，并那黄马。她归来，榆树林静悄悄的，四下冒着炊烟。她把马牵进马厩，就有邻舍的青年来找她，是住在她家宅后不远处的一个余姓青年，他来了，踏着炊烟，看到她一身红纱，他的黑眼睛微微闪了闪，她的红衫，她的肤色，她的发，仿佛都带着气浪，带着烟雾，如一阵烟从他的眼前飘过，“我给你带了桑葚来。”他说，举过一个半旧的小筐。

　　“我不要它。”她说，山野的女子，一边进房，一边就已经解着红纱。他只看到一阵红浪，间着一道雪白的脖颈，再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依然是夏凉的，轻薄的装束。

　　他不愿意就走，延挨试探着，将那竹筐放在墙头，“晚上原下有唱戏的，你去不去？”

　　她坐在窗口内梳头，垂着头，垂着黑色的长发，像一尊美丽的雕像。“我不去。”她依然说。一下一下刷着那漆黑的发，像没有听清他的话，拒绝仿佛是她本能的做法。

　　“好，好吧。”青年垂头说，再延挨一下，终于转身，低着头走出去了。

　　他走了，她却走过来，将竹筐取下来，坐在台阶上一颗一颗扔起来，掉进嘴里吃。

　　吃的痛快了，胸口雪白的肌肤上染了一点桑葚紫黑的汁液，她唤马：“马来，你吃！”将桑葚扔起来，让马张口来接。

　　夕阳西下，薄暮很快来临，四下渐渐黑了，荒原的黑夜仿佛一个巨大的锅盖，将一切盖到了锅底。漆黑的小树林更在锅的底部。

　　“马！马！”她惊慌失措唤马的声音。

　　马没有动，她像一道白鱼的影子飞进了马厩中。

　　“马，你还在，马儿……”她说，伸长了手臂，紧紧抱着马的脖子，“马，你跟我做个伴儿吧！”她偎依着它的脸颊说，把缰绳解下来，紧紧的傍着马，一人一马在黑夜里，像两个牵着手的黑影，没进了那草堂之中。

　　黑夜度尽，白昼的光照进茅檐草舍中，木窗之下，垂着湖色帐子的床上卧着一个人，夏日的纱被只盖了一角，一条腿蜷着，一条腿半耷在床下，黑长的发流泻，一半铺在枕上，一半流在肩头臂弯。

　　一匹马儿躺在她的床下，马缰拴在床头，它抬着头，看着外面穿窗而入的日光。

　　棕色的鬓毛迎着风。

　　“马。”她半睁睡眼，将脚伸到马背上，踩进它的鬓毛里。

　　马回过头来，一点一点的舔着她的脚。

　　“天又亮了！”她翻身坐起，仿佛兴高采烈，开始穿衣。

作者有话说

　　这是偶《妖孽系列》中的一个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