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落尽杨花

26、沉默之海（一）

　　在林然出去旅游之前，毕业生们举行了一次小小的聚会。
　　经过多方讨论之后，他们的聚会地点居然选在了学校不远处的网吧。
　　提议这个地方的人这么说：“我还记得这就是老妖婆抓我的地方，这次我一定要气死她。”
　　比起让人提不起兴趣来的聚餐、唱歌，又或者别的什么，这个提议确实是非常的吸引人了。

　　林然第一次进网吧，感觉还有些好奇。
　　网吧老板得知面前是个未成年人，什么都没有说，从柜台下面抽出一张身份证帮林然刷了卡，还嘱咐她：“坐得靠里面一点啊。”
　　艾飞相当熟练的把林然往里面引，还帮她开了机。
　　林然托着下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才默默地动了动鼠标。

　　已经是深夜，网吧里多了这一群准大学生，显得格外热闹。不时有人互相问问成绩，然后被周围的人愤怒的制止。
　　艾飞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好，键盘鼠标敲的“匡匡”响。
　　等他在游戏里面死了又死，画面变成黑白的之后，扭过头来，发现林然居然在网吧的电脑里往扫雷。
　　艾飞：“你干什么啊，大半夜的玩扫雷？要不要哥带你玩游戏？”
　　林然又托着下巴看了艾飞一眼，手上却没有停下，将最后一面旗帜标在了雷区，然后画面里开始放烟花，“成功”的标志跳了出来。
　　林然：“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呀。”
　　艾飞：“哟，你扫雷居然还能通关，看上去运气不错啊。”
　　艾飞游戏的结算界面也跳了出来，四个队友全部给他点了举报，五个对手纷纷点赞。
　　艾飞一本正经地想了想，问林然：“要不然我带你玩游戏好了。”
　　林然又百无聊赖地瞥了艾飞一眼。
　　在昏暗的网吧灯光里面，林然的眸子显得格外地漆黑。
　　她把扫雷的界面关了，看了看艾飞的屏幕，打开了相同的游戏。
　　林然：“好吧，那我和你一起玩。”
　　艾飞给她保证：“跟着哥走，包你吃香喝辣。”
　　这是一款Moba游戏，己方五人对阵敌方五人，分四路。
　　艾飞说他要打中路，并且告诉林然，“一定会把对面杀得死去活来”。
　　林然却没有按照艾飞说的，选辅助玩，反而选了一个打野。
　　虽然艾飞开局牛吹得很响亮，但是不到十分钟死了三次。林然看不下去，喝了口水，然后蹲在中路，帮他报了仇，好几次。
　　对面中单终于阵亡之后，艾飞颇为得意地在屏幕里面打字：“你以为只有你有爹？没想到吧，我也有！”
　　然后遭到了己方与敌方的双重嘲讽。
　　艾飞还嫌弃不过瘾，又加了一句嘲讽：“我爹还是个妹子，单身又漂亮！”
　　他瞥了一眼林然，感觉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总体来说他并没有说谎。
　　游戏结束之后，艾飞得到了八个举报。

　　不过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众人散去的时候，艾飞又低落了下来。
　　林然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我走了哟？你不用我送你回去吧？”
　　艾飞回过神来：“啊？啊……不用了。”
　　他犹犹豫豫，看上去一点像是被附身了一样。
　　艾飞：“你考的很好是不是？我都已经听说了。”
　　林然：“是呀，学校里都已经横幅了呀。”
　　艾飞下意识地想要讽刺一句，但是又忍住了。
　　他知道面前的人并不是在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艾飞：“真是太不公平了，明明我们一起翻墙，结果只有我考得像是一坨翔。”
　　“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吗？”
　　林然：“……嗯？不知道呀。”
　　艾飞自暴自弃：“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本来就不想复读，有什么学校能读就读什么，但是我家里人偏偏不信邪。现在好了，他们让我去直接参军。”
　　林然想了想，从口袋里找出一颗糖来，放到艾飞的手里面。
　　“往好处想，至少你不用读书了呀。”
　　艾飞用力捏了捏那颗糖，表情相当复杂。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意成绩，但是到了现在，却又有些酸。
　　“算了……不读书也好，反正不会缺我一口饭吃。”
　　艾飞用了一点时间才剥开糖纸，内心却逐渐平静下来。
　　到了最后，又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艾飞了。
　　艾飞：“我去，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还挺吓人的。”
　　林然：“没什么呀，那我先走了？”
　　艾飞挥挥手，像是在赶小鸡崽。
　　“走吧走吧走吧，免得见了你我自卑。”
　　晨光里，这些曾经聚首的人又匆匆分开，走向各自的未来。

　　这场旅行的开始并不顺利。
　　林言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但是最后却告诉林然，她又被家里的老爷子召唤了。
　　林启扬和林是则是一开始就说过，还有事，不能去。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林然一个人，外加两个大人们塞过来的保镖。
　　值得一提的是，保镖都是漂亮的姑娘。

　　林然对于如何坐私人游艇或者自己包一架飞机并不是特别感兴趣。
　　虽然她是个聪明鬼，但是却非常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而且对于享受并不热衷。
　　有些人会因为童年的缺失而愈加热爱财富，而有些人却会逐渐有新的爱好。林然就是后一种。

　　她瞒着家里的那些人，把票改成了轮船，然后说服了两个寸步不离跟着她的保镖。
　　“坐船多有意思呀，坐飞机什么都做不了。”
　　保镖们都有些无奈，但是拿面前的小家伙没什么办法。
　　年长一些的那个查了查林然买的票，有些不赞同。
　　“这艘远洋游轮的船长和一半以上的船员都不是本国人。”
　　林然还是坚持，所以她们也没有办法。

　　第二个不顺利，是出发的那一天，港口起了很大的雾。
　　轮船巨大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开着黄色雾灯的车辆缓缓经过林然的旁边。
　　本来应该按时开走的游轮，不得不停留在了港口。
　　每隔一小会，就会有一个工作人员来通知等待着的人们，有一艘游轮决定取消航海计划。
　　不过林然选择的这一艘船倒是一直没有动静。
　　所以林然也就无所谓地跟着在排队。

　　保镖看见林然一直不说话，还好心地问了一句。
　　“要是累了，我们可以明天再去，重新买票就行了。”
　　林然：“我不累啦，只是在想事情。”
　　保镖温和地问：“在想些什么？”
　　林然：“这艘游轮的RCS比想象中的要小很多呢，但是游轮不应该有这些处理才对呀。”
　　保镖茫然：“RCS是什么？”
　　林然沉吟一会，才回答：“雷达散射面积。”
　　保镖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在没有工具辅助的情况下，林然只能大致推测一下游轮真正的散射面积，却不能确定。
　　“就是说……雷达看见这艘游轮的时候，看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普通人的眼睛，看见的是光反射与折射回来后的成像。而雷达……靠的是电磁波。”
　　林然对这艘游轮有了一个初步的估算之后，才慢慢地告诉保镖：“军舰上都会有这一种处理啦。即使不能完全对雷达隐身，至少也能让人们以为，来的不是一艘军舰，而是一艘小渔船之类的。”
　　但是游轮是不存在战术隐身的需要的，目标说不定还是越大越好，出事之后，方便救援。他们这么做，图的是什么呢？

　　保镖对这个不太了解，听到这是军用技术之后，颇为乐观地告诉林然：“那说明这一艘游轮的科技非常先进，这样的话，我们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林然捧着脸笑：“好像也是哦。说不定这一艘船就是军舰改造的呢？”

　　天色逐渐变暗了。
　　港口除了林然这一船的人还在翘首以盼，等待开船，其他仅剩的几个路人也都拖着箱子，唉声叹气地离开。
　　人虽然少了，雾却一点都没有变薄。暗沉沉地压在海面上。人行走在路上，就好像进入了某些恐怖游戏的经典开头。

　　林然眯着眼睛，努力地透过雾气看过去。
　　她的视力要比普通人好很多，所以看到的东西也会多很多。
　　白色与蓝色相间的游轮，轮船前方有两个新涂了红漆的铁锚。
　　轮船侧对着林然，所以船身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窥见，应该涂着船名的地方，似乎画着一只黑色的眼睛。

　　林然突然问身旁美艳的保镖：“如果你知道，马上就会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呢？”
　　保镖淡定地回答：“什么都不做。我是因为喜欢刺激，才做的这一行。”
　　林然又捧着脸惊叹了一声：“真好呀，我喜欢不一样的生活。”

　　坐上这一条游轮的旅客，除了林然她们，似乎全部都是外国人。而且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叽叽喳喳一直就没有停过。
　　而且还全都是青少年。
　　林然一直注意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连保镖都忍不住问她：“你能听懂吗？”
　　林然把手放在身后，转了一个圈圈，告诉保镖：“之前听不懂的，现在可以啦。”
　　保镖还以为林然在说笑，但是不一会儿，林然又跑到了那一群青少年里面卖萌。

　　“你们好呀。”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保镖能够分辨出来，用的正是青少年们说的语言。“我叫林然，想要出发去洞穴探险。”
　　青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和林然回礼。
　　“你好呀，小妹妹。一个人出门，不害怕吗？”
　　林然指了指保镖：“我的监护人和我在一起呢，一点也不怕。”
　　青少年们又集体发出恍然大悟的“奥奥”声，然后夸林然。
　　“你说我们的语言，发音很标准呢。还带一点南部的口音。是和南部人学的吗？”
　　林然卖乖：“刚刚听你们说话，我就学会啦。你们肯定也是南部的人吧？”
　　青少年们以为林然在说笑，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那妹妹的语言天赋很好呀，以后大学可以去攻读语言学。”
　　林然也笑，两只小虎牙尖尖的，看上去格外淘气。
　　“我下半年就要上大学啦，要是真的有这种天赋，我就考虑一下转系嘛。”
　　青少年们惊讶：“你看上去很小呀？我们也是下半年上大学呢。”
　　林然：“我读书比较早嘛。所以哥哥姐姐们是在修学旅行？”
　　青少年们又说了是，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他们这次修学旅行的愉快与不愉快。
　　林然听了一会，发现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又和他们告辞，在四处溜达了一圈，能说话的都说了会话。

　　保镖一直保持着一些距离地跟着林然。

　　到最后，她们又重新到了队伍末尾站着。
　　林然拎着她新买的行李箱，开始自顾自地想事情。
　　行李箱半边是粉蓝，半边是粉红，很符合少女的爱好。
　　看见林然又开始出神，保镖轻轻地问了林然一句：“有什么东西忘记了吗？”
　　林然鼓了鼓脸颊，然后又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然后感觉很有趣地笑起来。
　　“忘记了？没有呀，倒不如说，收获了很多呢。”
　　保镖默默地提示了她一句：“如果有什么要注意的，最好提前告诉我们。以防万一。”
　　林然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靠在行李箱淡蓝色的一面，接着却又觉得有些不满意，把行李箱转过去，靠在了粉色的一面。
　　“没什么要注意的呀。这里的乘客，80%是修学旅行之后，准备回国的准大学生，剩下的人里面，有些是回国工作的普通工人，有些是游客，都是些普通人呢。”
　　林然下了一个结论：“就从乘客而言，这艘游轮简直再正常不过啦。”

　　夜又深了一点，海上开始起风。
　　雾似乎因为这风而散去了不少，宏伟的船身逐渐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平心而论，不管是从造型还是从涂装上来说，这艘船实在是相当的漂亮。

　　林然还有心情和保镖打趣一句。
　　“你知道吗？在现代武器里，漂亮就是战斗力呢。”
　　保镖以为林然在说笑：“因为太漂亮了，别人不愿意打它？”
　　林然连连摇头，用握着行李箱的那只手臂将自己支撑起来。
　　“因为越漂亮，就说明越是符合力学的标准。人类早期审美的形成，是与实用离不开关系的。所以越是实用的东西，越是漂亮。”
　　保镖笑着夸了夸林然：“很厉害了。”

　　这一阵风让苦苦等待的众人看到了出航的希望。
　　青少年们鼓噪起来。
　　“现在总能出航了吧？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一部分人还是保持了观望态度。
　　“风大也不适宜出航。”
　　本来是一心一意怨恨老天的一行人，现在分成了互相敌视的两拨人。

　　最后还是工作人员下来解围。
　　“好了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航了。大家请有序上船，不要拥挤。”
　　对专业人士的信任盖过了他们本能的不安。
　　大家齐声欢呼起来。

　　上船之后，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神神叨叨地撒了一把硬币到海里，念念有词：
　　“海神娘娘保佑，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啊。”
　　他双手合十，朝四面都拜了一拜。然后低头缩脑，想要往自己的船舱里面挤。
　　正好踩到了一张大面额的纸币。

　　中年男子四下看了看，然后想要不引人注意地把纸币捡起来。
　　他蹲下身子，弯下腰，然后感觉肩膀被什么人碰了碰，吓得立马弹起来。
　　“你干什么？”他警惕地看着面前带着笑的小女孩，“这是我先发现的，不要和我抢。”
　　林然学着他蹲下，然后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我也不要这些钱。”她好奇地看着这个似乎信仰颇为虔诚的中年男子。
　　“既然你相信海神娘娘，那为什么还敢捡钱？”
　　中年男子咋咋呼呼：“我捡钱，和我信海神娘娘有什么关系？”
　　林然竖起一根手指：“捡钱有可能被接冥婚的哟。”
　　中年男子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冥婚还能这么结？”
　　林然相当确定地点了点头：“真的啦。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好的冥婚，所以有些家庭就会决定，让去世的人自己找对象结婚。他们会把去世的人的遗物丢在地上，谁捡到了，就算是结了冥婚。”
　　林然捡起地上的那一张大面额的纸币，在空气中甩了甩。
　　“就像是这一张钱，就有可能是别人的遗物。”
　　中年男子咽了一口唾沫，但是视线却始终定在林然手上的纸币上，根本不能移开。
　　经过一系列剧烈的心里挣扎之后，他问林然：“那你捡了这张钱，岂不是也很危险？赶紧丢掉吧。”
　　林然把纸币放低一点，放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因为我不相信有鬼神，所以就不相信有冥婚。对这些事情没有心理负担呢。”她笑容中带着点探究，“但是你似乎很相信鬼神，所以我才通知你的呀。”
　　中年男子又四处看了一眼，始终下不了决心。
　　最后牙齿一咬，抢过林然手里面的钱，粗鲁地塞进了怀里。
　　“别人说能冥婚就能冥婚了？我才不相信这些！”
　　林然给中年男子鼓掌：“令人赞叹的实用主义风格呀，了不起呢。”
　　中年男子面红耳赤地离开。

　　保镖带着几分无奈看着林然把这个中年男子戏耍了一通。
　　等林然决定和她们一起进入船舱，保镖才有几分疑惑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甲板上放了不少集装箱。”
　　但她们买票的时候，分明看到过介绍，这是一艘远洋游轮。

　　这句话被另一个中年男人听到了，笑着叹了口气。
　　“现在的轮船都会找点外快赚，游轮装一些货，当货轮用也是正常的。还没上船我就发现了，这艘游轮吃水很深，肯定偷偷装了不少货，然后骗人来把它当游轮用。”
　　林然好奇：“叔叔你懂的很多呢，是不是船长呀？”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说好听点是潜水员，说不好听就是个水鬼。只是坐的船多而已。”

　　几个人一起走进去。
　　又是一阵强风刮过，船舱的门被重重地吹开。
　　林然会过头去，不解地“嗯？”了一声。
　　潜水员也跟着林然的目光朝后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就真的只是一阵风而已。
　　“门刚才没关，被吹开也是有可能的。”
　　林然回身过去摸了摸舱门，普通的铁制而已。
　　“但是……船舱门不应该往里面开呢。”她向面露疑惑的潜水员与保镖解释，“连我都在书里面看过，为了防止海水倒灌或者其他危险，船上的门都应该往外开。也就是说，从外面开门，只能拉，不能推。”
　　林然用手模拟吹风的样子。
　　“这样的话，风吹过来，只能把门吹到关闭，而不是由它吹开。”
　　“如果我都知道的话，那么船的设计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潜水员想了想，好像之前的乘过的船，都是这样的设计。
　　他不由得赞同了林然的话。
　　“好像确实是这样……原来我在工厂里面干活的时候，门也是这样设计的，只能从里面推开。不过之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 ”
　　但是他也并没有把林然的话放在心上。
　　“这些小细节也不是谁都会放在心上的。尤其是造船工艺发展了这么多年，一些后面才开始发展这些的制船厂，把这些事情忘了也很正常。”
　　潜水员还安慰林然：“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明天要是你起得早，还能赶上日出。”
　　“你没有见过海面上的日出吧？特别漂亮，远远看上去，半边海水都是红的。”
　　林然答应了一声。
　　“好呀，那我明天肯定很早就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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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这条鲤鱼太小，不能吃扔了的地雷。
感谢“大王”“麻辣火锅”“花中的仙子”“颜音”,灌溉营养液。
唔，我这文是“现代架空”，所以不用问到底是哪一国哟。
以及，不要往神鬼方向猜测，这篇文可以说是相当地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