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向北》万非鱼

31、花好月圆

　　白槿吃不惯西餐，去了一家有名的中餐厅，听说这家店的大厨是从日本学艺回来的，刀工特别精细。路骁倒是不怎么吃，就一直给白槿夹菜，介绍菜品。
　　路大少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在吃喝玩乐一途上比谁都熟络，一道简单的雪梨炖猪肺都要被他说出个花来。且他又惯会察言观色，给白槿说了不少大学时候的乐事。
　　白槿虽然心有所思，也被他勾起了不少美好的回忆，陪着他笑了好一会儿。
　　最后上的一道菜是鲟鱼，肉质雪白细嫩，上面还沾着一点青翠的葱点。路骁夹了一块鱼肉，白槿忙说：“哎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路骁却没有放到她的碗里，笑盈盈地递到她唇边，“这个真的很好吃，试一下？”
　　白槿欲偏开头，他的脸却越靠越近，那块鱼肉就堪堪抵住她的唇，距离近得几乎能数清他的睫毛。路骁笑得暧昧，好似下一秒就要吻下来。
　　这时推他一把也不合适，显得像打情骂俏，直接走开也不合适，太生硬做作了。白槿被不太熟悉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她都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了，定了定心神，迅速一口咬下鱼肉就转开头，沉默地咀嚼。
　　路骁笑得愈发荡漾，眼神如醉酒一样醇厚勾人。白槿咳了一声，冷着嗓子若无其事地道：“……还不错。”
　　路骁算是看出来了，她脸皮薄，但是总能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刚认识她不久的人可能会被这种态度吓退，他路骁则是愈挫愈勇，就不信不能让她彻底心软。
　　有男朋友又怎样，白槿那个男朋友一看就是个木头，只要他时不时往她面前凑，表明了自己并不是闹着玩的心，就算不能让她立即分手，也能在她心里有个位置。天长日久，总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路骁顺风顺水长到这个年纪，受到的挫败几乎都是白槿给的，他开始确实存了几分要找回面子的逞强心，现在则是真真正正想要和她谈个恋爱了。至于她是不是单身对他来说不存在道德问题，只不过是他来晚了而已。
　　吃完饭的时候，白槿坚持要结账，路骁脸上嘻嘻哈哈的，就是不让服务员刷她的卡。直到白槿冷起脸来说不陪他去茶馆了，他才嬉皮笑脸道：“别别别啊，你付你付，让白美人请客我三生有幸啊。”
　　白槿斜瞟他一眼：“说的我好像很小气的样子。”
　　开车去了路骁朋友的茶馆，门口悬着一盏灯笼，从外头看不太招眼，一进去则是亮堂堂的，装修得很雅致，有点电视剧里边客栈的感觉。一楼大堂搭了一个不高的台子，场地也宽敞，唱一出戏怕也够了。台下摆了十来张木桌和板凳，稀稀拉拉坐了些人，喝茶水嗑瓜子的都有。
　　一条木质楼梯通到二楼，上面的尽是一个个雅间，没有门，能很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戏台子。若是想谈话，就推上一旁的厚重的屏风即可。
　　路骁包的雅间里屏风上画的是个八仙过海，看着喜庆精神的很。正中是一张红木桌子，说不出是什么木头，但看着不像俗物，角落的架子上摆着几盆花，还有些书，白槿随手翻了翻就放下来，到红木桌边坐下。
　　服务员很快端上一壶茶和一碟瓜子坚果。
　　“这里还不错吧？熊猫这货平时就靠着这地方装逼了……”路骁呃一下，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住了口，一边偷偷觑白槿的脸色。发现她没皱眉也不甚在意，默默吐了一口气，又有点鄙视自己，怎么在她面前自己就跟见了天王老子一样老实？
　　难不成上辈子她是我爹不成？这么一想路骁就有点想笑。
　　白槿见他傻呵呵地低头咧嘴笑，喊了他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好笑？”
　　“没，没什么——”路骁忍着笑，摆摆手。
　　到点的时候，一楼的台子后面转出两个青年，看着年纪都不大，一个男子穿着青色长衫，脖子上斜插一把扇子，手里拿着小三弦。旁边的女子一身湖蓝色旗袍，头上绾了个髻，别着一根木簪，怀里抱着一把琵琶。
　　也得益于二楼不高，白槿方能将两人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
　　“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得是两个老艺术家呢。”
　　路骁闻言，答道：“你别看他们年轻，熊猫说他们两个在苏州那边名气挺大的，这次是因为恰好来这里参加什么活动，不然都请不来的。”
　　“哦——”白槿点点头。
　　楼下大堂的人也坐得满了，看起来是闻名而来的。台上两个人向观众鞠了个躬就施施然落了座。小三弦和琵琶声起，女子轻启朱唇，“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吴侬软语，风流秀雅，说不出的江南韵致。
　　白槿端坐楼上，心里暗赞——果然名不虚传，这女子的唱腔里是满堂的春色撩人，纤手飞出琵琶声，一张朱唇轻轻巧巧就唱出了花好月圆。
　　她手指不自觉跟着打拍子，眼神是有些迷醉了，嘴角就微微抿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摆在脸上。其实这个神情一般人做来是有点傻气的，偏她生的好，眉黑唇红，眼睫浓密，这个有点笑就显得端庄又神秘。
　　路骁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只觉得白槿这个时候有点像庙里供着的菩萨，不是那种画的花里胡哨的，就是玉白素净的那种，一丝烟火气都没有的神女。
　　他本来准备一箩筐的台词，都背熟了，要在今晚在她面前抖落抖落，显示一番自己的见识，此时看着她的脸，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以前虽然也知道她小时候学过琵琶，对民俗乐情有独钟，却从没了解过。那时不知道自己会和她再次重逢，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入了他的心。
　　路骁看她一眼，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遇上一个这么耐看的美人儿，哪怕情路坎坷点也值了！他将桌上的瓜子盘拖到自己跟前，笑眯眯地剥着皮，攒了一小把后，又倒了一杯茶，他摸了摸，嗯，温的。
　　路骁一把将瓜子仁塞到她手里，“诺，边听边吃点瓜子，你看楼下的人都是这样的。”
　　白槿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瓜子仁，一时无语。路骁又把茶杯递到她手边，笑道：“愣着干嘛？喝口茶吧，光吃瓜子会口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