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忘》恩普莱茵

1、过往（1）

　　天完全暗了下来，江边寒风凛冽，朱珠站在桥上，随后，迈步要跨出桥索。

　　“阿珠！”

　　傅尔玉还是来晚了一步。

　　随着“哗啦”的水声，朱珠跳下湛江。

　　傅尔玉，司莞，我永生永世诅咒你们，不得善终。

　　当一切无法挽回，傅尔玉开始后悔。

　　2015年，G市市立医院。

　　卓然难得有一次清醒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在陪床的是朱珠，她的肚子看上去已经快要临产的样子，可仍在守着他。

　　“阿珠。”他喊。

　　朱珠正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枯黄的树叶发呆，忽的听见熟悉的声音，她垂眸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卓然，眼泪“唰”地就落下来，尽管卓然想抬手帮她拭泪，却没有半分力气。

　　“多大的人了，还哭。”他笑道。

　　声音透过厚重的氧气罩，显得他声音闷闷的，有气无力，朱珠闻言，哭的更凶了。

　　珠姨哭了？为什么？那么隐忍，是和傅尔玉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想到这，门外刚去超市买了便当回来的沈衡握紧了拳头，深呼吸几口气，还是当做没察觉吧？他心想。

　　“珠姨，我买了你爱吃的猪脚饭……”推门而入，话未落，他就看见病床上的人微睁的双眼，以及嘴角那抹苍白的笑。

　　装着便当盒的塑料袋“啪”地一声落地，牙关都在颤抖，沈衡盼啊盼，盼着床上的人醒来，日复一日，可喜讯传来时，他竟不知所措。

　　“卓，卓然。”

　　“阿衡。”他笑着，轻声回应他。

　　他深沉地，热忱地喊出这个名字，他也回应着他，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真实呢？

　　难怪珠姨在哭。

　　他难得清醒，还记得自己。

　　“你看啊，阿珠还像小时候一样，哭哭啼啼的。”

　　也记得往事。

　　闻言，沈衡赶紧上前，扶在朱珠的肩膀：“珠姨，你可要控制情绪，你现在可是预产期了。”

　　闻言，卓然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即便穿衣也已经圆滑的小肚子上，轻声叹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是啊，过了太久，从朱珠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卓然就已经渐渐神志不清，时而听见窗外飞鸟扑棱着翅膀求欢，时而听见沈衡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可都不太真切，随后，他便仿佛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再醒来时，朱珠都已经在预产期了。

　　“起名字了吗？”他轻声问。

　　朱珠摇摇头，眼泪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在等你起名字呢。”朱珠道。

　　思索一阵，卓然露出笑，轻声道：“叫薄荷吧。”

　　真像是随便乱起的名字啊。

　　朱珠擦擦眼泪，点头道：“好。”

　　薄荷的花语，愿能与你再相遇。

　　卓然难得地一下子清醒好几天，直到朱珠临盆，进了产房，他才闭眼睡去，沈衡在病床旁守着他，生怕他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天光破晓，朱珠终于听见薄荷的第一声啼哭，她也随着落泪，薄荷，薄荷。

　　真的还能和卓然再见吗？

　　卓然睁开眼，沈衡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他守他这几天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完了半生。

　　“阿卓。”他忍着哽咽道：“珠姨生了，小薄荷该叫你一声哥哥。”

　　卓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他偏头微笑着看沈衡，随后闭上眼睛。

　　长眠。

　　司莞来看朱珠时，她的儿子已经学会走路，她看着病床上的朱珠，又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薄荷。

　　“薄荷很乖吧？”朱珠笑问。

　　可笑不是真心的，她不想在薄荷面前与司莞剑弩弓张，尽管薄荷还只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

　　“薄荷？真好听。”司莞道。

　　“嗯，卓然起的名字。”

　　话落，司莞垂眸，似是想起不愉快的事情，眼眸逐渐黯淡。

　　“司莞，你能去见他一面吗？就一面，也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朱珠略带央求。

　　“朱珠。”司莞制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看着薄荷良久，才道：“对不起，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