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新芽》晓星月稀

8、看那棵枯树啊

　　1.
　　“妈妈，你不去接姐姐放学吗？”苏辰仰着头问着妈妈。
　　“她自己可以回来啊。”
　　这是苏辰在还没上幼儿园时和妈妈的对话。苏辰想，姐姐的学校离家一定很近，大概就是家到蒋爷爷的小卖铺那样的距离。
　　直到苏辰上了幼儿园，和姐姐一个学校，他才发现，就算妈妈骑着电瓶车载着苏辰，从家到学校也有好一段距离。
　　苏辰认为就是因为幼儿园和小学上学时间不同，所以，姐姐总在天还没亮就赶着去学校。那么远的距离，大概得走上好久吧。
　　但有一点苏辰还是想不明白，他从幼儿园放学时，小学也放学了，可姐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呢？
　　于是，苏辰又仰着头问妈妈，“妈妈，你不去接姐姐放学吗？”
　　这次，妈妈指着远处站在班级门口的暮暮说，“看，她不好好学习，总得被老师留下来。”
　　妈妈每次路过小学部，特别是从姐姐班级附近走过时，总得加快步伐，并将头扭到一边去，避免看向姐姐那边，就好像姐姐很丢人。而苏辰不这么认为，总是不理睬妈妈的叮嘱，一直盯着姐姐看。一般情况下，姐姐并不会抬起头，也就不会发现他们。当然也有时候姐姐无意识的抬头，也有可能看到他们，每当这时，苏辰就咧着嘴报以大大的微笑，而姐姐总一扫而过，像是看陌生人。
　　苏辰很羡慕姐姐在我们家附近也有两个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忻娅，一个涛秂。
　　苏辰很喜欢忻娅姐姐，她和暮暮的性格很不一样，而且对苏辰很好。
　　忻娅家有一只白色的大狗，叫旺财，苏辰很喜欢他，而暮暮好像也很喜欢，却总不承认。
　　每次姐姐要出去，苏辰总要跟着，可姐姐一点儿都不想带着他。每当这时，妈妈一定会要求姐姐带着苏辰，否则不给她出去。
　　姐姐没办法，在带着一个拖油瓶和不出去之间，只好极其无奈的选择了前者。
　　姐姐和忻娅在一起，总如苏辰所想，做着好玩的游戏。而苏辰想要玩什么游戏，忻娅姐姐也会带着他玩儿。苏辰觉得忻娅姐姐像天使一样，不像暮暮！
　　而涛秂，说实话，苏辰一点都不喜欢他。
　　他喜欢欺负别人，刚开始，在忻娅姐姐还没来时，他就总爱欺负暮暮。
　　那是一个冬天，天空飘着雪，那时候的暮暮还在上幼儿园吧。
　　那天，涛秂邀请姐姐玩打雪仗，小小的苏辰像往常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苏辰清楚地记得，涛秂站在一棵高大的树后面，那棵树连枝头都被雪压弯了，涛秂从地上抓起一堆雪，一下接一下的朝着暮暮的脸上扔，而暮暮被砸的毫无还手之力，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有好些雪顺着脖子进入了身体。
　　苏辰看着姐姐被欺负的狼狈模样，还有涛秂那脸上夸张到恶心的笑容，而他正好也想玩打雪仗，便也顺手从地上抓起一堆雪，随便捏了捏，就朝着涛秂那脸上丢去。
　　因为涛秂正咧着嘴笑，所以好些雪就顺势进了他嘴里。他不再笑了，改为伸着舌头，那样子有些像一只在雪地直喘气的狗，苏辰看他狼狈的模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涛秂骂道，然后蹲下身子，抓了满满一捧雪，使劲捏了捏，就朝着苏辰砸去。苏辰微微侧过身来，那雪球就砸在苏辰的衣服上，崩裂开来，落在地上。
　　而此时的姐姐已经远离战场，站在屋檐下，有些呆愣的看着他们。
　　涛秂继续窝着雪球，这下子变成一下接着一下的砸着苏辰了，小小的苏辰受不了这连环的攻击，顺势跌坐在了地上。而扭头，姐姐正低头入神的摆弄着地上的雪。
　　就这一幕，正好被在二楼的妈妈看到了。
　　“小辰！”妈妈叫着。
　　涛秂大概是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吓得把手上的雪都扔在地上，扭头就跑。
　　这整栋楼的小孩好像都很害怕大人扯着嗓子的模样，就像是这满地的雪害怕那天边露出的刺目烈日一般。
　　妈妈走向苏辰，将他猛地拽起，走向屋里，姐姐也跟了上来。
　　“砰！”妈妈进了屋，将门用力的甩上，好像很是生气，她尖着嗓子对着姐姐叫道，“你没看到苏辰被人欺负么？”
　　姐姐愣住了，她立在门旁，望着妈妈，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辰没有阻止妈妈对姐姐的呵斥，更没有阻止接下来妈妈拿过放在床边的拖鞋，对着姐姐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打。
　　也许那时，他真的是被吓到了。又或者，他也在怨恨暮暮没有帮他，而自那以后，苏辰知道了，妈妈会为了自己而惩罚姐姐，所以，从头到尾，他在姐姐无声的“冷暴力”下什么都没做。
　　对的，自己确实什么都没做啊！就像姐姐刚刚也什么都没做呢。
　　天慢慢黑了，屋里的煤球炉子上烧着水，水咕噜咕噜的响。角落里，暮暮没有一点声音。她就算哭也总是没声音的，所以就现在，苏辰看着她窝在那，头埋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哭。
　　“小辰，冷不冷啊？”妈妈的关心好像很温柔。
　　苏辰没有出声，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冷。
　　妈妈走过来，将水倒向暖水瓶，接着把煤球换了个新的，然后把苏辰还有妈妈的袜子贴在炉子的边上。
　　“晚上吃面条好不好？”妈妈抱着苏辰温柔的问。
　　“嗯。”
　　整个房间一股二氧化硫的味道，虽然味道苏辰并不喜欢，但好在暖和。
　　苏辰在妈妈怀里吧唧两下嘴，满足的睡过去了。
　　窗外飘着银白色的碎削，那一片片慢慢落在地上，伞上，湖面上，还有那棵枯树上。
　　暮暮不知道是地上太凉还是这窗户遮不住外面的寒冷，她觉得冷极了，控制不住身体细微的抖动，她歪着头看着窗外。
　　看呀，那颗枯树真可伶呢，怎么就这么站在风里，站在雪里呢？它一定很冷，四周没有比它更滑稽的树了，拼命长那么高有什么用，又没有叶子，就像没有衣服一样，还固执的偏要晒着那一树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