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大小姐》谭晓

4、第 4 章

　　忘忧草忘了就好，梦里知多少。

　　忘忧阁院子里的忘忧草被疾风吹得胡乱摇摆。薛木晗看着窗外的天空如晕染的浓墨般，渐渐暗淡下来，看这天色，怕是要雷雨交加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不是不是，是好了好了……”采薇刚进忘忧阁便火急火燎喊道。

　　薛木晗好不容易让自己静上一静，又听到采薇聒噪起来，心里难免有些无奈，但还能看着采薇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的，那几分的无奈也烟消云散了于是带有玩味的问道：“什么就一会好了，一会又不好了？莫不是你又得罪二小姐了？”

　　“才没有呢，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采薇边说边福了福身子，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欣喜之色“是……是……是晋王殿下来送聘礼了，老爷让您过去呢！”

　　“聘……聘礼？晋王？”薛木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疑惑的看着采薇，采薇不明就里只是眨巴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是在告诉薛木晗，没错就是晋王。

　　晋王——凌洛祯！

　　那个让她噩梦缠身的男人。

　　那个幽静了她八年的男人。

　　那个赐她DJ的男人。

　　那个她痴爱一世的男人。

　　不，她不能嫁，这个男人她这一世，不，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嫁。

　　想到此，薛木晗沉着脸，厉声道：“聘礼？他来下什么聘礼？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他。”

　　“小……小姐”采薇被薛木晗突如其来的戾气震慑住了，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不知名的错误，低着头弱弱的道：“小姐，你难道忘了吗，婚事是您答应了的！”

　　说完，采薇又忍不住看了看薛木晗，心里默默嘀咕“小姐脑子里进的水难道还没干？这么大的事居然也能忘？”，想想又在心里埋怨了薛木涟无数遍。

　　采薇弱弱的回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向薛木晗，她连忙搜索了一下之前的记忆，面色越来越暗。

　　她还记得，那是个月色如钩的夜晚，薛木晗一身烟清色的纱衣，站在月光之下，凌洛祯轻挽着她的手说：“木晗，烟青色与你很配，初看之下有些晦暗，细细端详却静谧，祥和。”

　　有风轻轻徐来，晦暗的月色显得有些清冷，薛木晗略微紧了紧双肩，凌洛祯立时脱下自己墨色外衫，轻轻披到薛木晗的身上，顺势将薛轻揽入怀，柔声问道：“木晗，嫁给我吧！”

　　那一刻，薛木晗是欣喜的。

　　她自小便长相丑陋，眉尾那块红色胎记，更是让人望而生畏。尽管她是富家贵女，尽管她才华横溢，及笄之年却无人问津。

　　她如何不为此忧心？

　　终于，有一个人能摒弃她的容貌，看到了她善良温暖的内在。

　　更何况那个人面容英俊，气质高贵，温润如玉。

　　这让她如何能抗拒。

　　是了，她的的确确已经亲口答应了她们之间的婚事。

　　如今她又该如何是好，一门自己亲口答应的婚事，现在又要反悔，不管怎么样，对方都还是皇子，一个不小心薛家九族都会跟着陪葬。

　　罢了罢了，先看看形势，再决定怎么走棋。

　　想到此，薛木晗对着铜镜整了整自己的妆容，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五官清丽，杏瞳樱唇，常年体弱多病，脸色又变得过分惨白，使眉尾的红印显得尤为突兀，咋看之下甚至还有些狰狞恐怖。

　　就是因为有这样一张脸，上一世的薛木晗将自己蜷缩在尘埃里，心心念念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对别人好，就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只要自己足够善良隐忍，好运便会降临。

　　呵呵，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镜前采薇一丝一缕小心翼翼的帮薛木晗整理着她如瀑的青丝，看着薛木晗嘴角的苦笑，以为薛木晗又在为自己脸上的红印忧心难过了，便柔声安慰道：“小姐，别担心，晋王殿下不会太在意的。”

　　真不在意吗？真不在意怎么会幽禁了她八年。

　　采薇看着薛木晗面色一点一点变得深沉，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拾起妆台上的白色罗绸面纱，准备给薛木晗带上，那是薛木晗平时最喜欢带的一条面纱，上面浅浅绣着一朵忘忧花。

　　薛木晗看着采薇手里的面纱，面色顿时阴冷到了极点，她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她奉命为沈贵妃作诗贺寿，一不小心自己遮脸的面纱掉了下来，沈贵妃受到了惊吓，肚子里未满三月的孩子没了，当下凌落祯便要判她死罪，莫不是大臣们的极力维护，她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薛木晗轻轻摆了摆手，闷声道：“那东西，以后不再带了。”

　　凌洛祯！你不是怕吗？我薛木晗从此以后就是那索命的夜叉，日日让你心惊。

　　*

　　薛府前院，沉香阁

　　当薛木晗出现在沉香阁门口的瞬间，原本凌洛祯与薛孺客气融洽的气氛登时冷凝了几分。

　　薛木晗一眼便看到了堂前坐着的凌洛祯，一袭月白色的华袍，折扇轻摇，俊秀清雅，说不尽的俊朗飘逸。

　　薛木晗有些恍神，在曦语阁的八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再见到凌洛祯时会是怎样的情形。她想了八年，等来的却是一杯毒酒，到死都没能见到凌洛祯最后一眼。

　　上一世她为他以命相搏，他却嫌他貌似无盐；

　　她劳心费力为他守护山河，他却视她为眼中钉，绊脚石；

　　最后更是灭了她薛家满门！

　　如今，原本该阴阳相隔的两个人，再次相见。

　　心中再没了往日的温情，有的只是恨，深深的恨！

　　薛木晗那一张清冷又恐怖的脸，咋一看，当真如夜叉般阴冷恐怖。

　　凌洛祯觉得今日的薛木晗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平日里他见到的薛木晗总是带着白色面纱，眉眼温柔如水，温暖又和善。而今日的薛木晗，□□着她那张丑脸，双眸深深如冰山寒潭般的清冷，凌洛祯的温暖的笑容瞬间僵持了几分，胃里一阵翻腾。也只是瞬间，很快凌洛祯又恢复了如阳春三月般和煦的笑容，一边亲昵的喊着“木晗，你来啦。”一边深情款款的迎了上去。

　　这瞬间的表情变化，在别人看来似乎没什么不妥，薛木晗却看得真真的，心里冷笑道：“呵呵，凌洛祯，你就装吧，看你还能装多久。”

　　“晗儿来了，快进来。”薛孺不明就里，以为薛木晗是因为女儿家的羞涩，才一直站在门外不肯进来。

　　“晗儿快来，这是晋王殿下送来的礼单，甚是丰厚，爹向来不是贪念财务之人，可是晗儿，财务有时候也是可以代表人心的”薛孺满意的拉着薛木晗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聘礼中，渐渐湿了眼眶，又意味深长的道：“晗儿啊，你一直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爹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幸福，晋王也是有心之人，爹爹真的很为你开心。”

　　“爹……”薛木晗看着薛孺老泪纵横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哪里知道，凌洛祯他根本就是无心之人。

　　薛孺顿了顿，又转向凌洛祯道：“晗儿是个苦命的姑娘，老天爷对她不公，但她却是个善良的姑娘，晋王殿下要是真心娶她，一定善待于她。”

　　“薛大人哪里的话，在我看来，女子的好坏，并不取决于外在，不过是世人一叶障目罢了。”凌洛祯说着，本就温润的双眸暖暖的盯着薛木晗，脉脉含情的道：“对于我来说木晗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我是真心想要娶她，愿意和她共度一生。”

　　紧接着只见凌洛祯“扑通”一声跪地，举起右手，四指朝天：“薛大人若是肯把木晗嫁给我，我凌洛祯向天起誓，此生宁负天下人，也定不负木晗。”

　　看吧！凌洛祯就是这样一个人，清风合月，温润如玉，这一通深情脉脉的告白白，足以宁天下人坚信他对薛木晗的感情，定会是不离不弃的。

　　就连薛木晗，挠是经历了上一世的风霜，也还是被他的表白咯噔了那么一下，更何况是不明就里的薛孺。

　　薛孺只觉得是老天开眼，赐予了他这好一个女婿，颤抖着双手将地上的凌洛祯扶起，只要薛木晗能够幸福，什么都行。在薛孺的心里已经暗暗承认了凌洛祯这个女婿，可最终的选择他还是要尊重薛木晗的意见。

　　薛木晗看着眼前这看似感人肺腑一幕，上一世的自己流着感动的眼泪，狠狠的点了点头，答应了这桩毁她一生的婚约。

　　这一世，她发誓与凌洛祯势不两立，她不能嫁，坚决不能。

　　但之前她默许过这门婚事，现在反悔可能会让薛家万劫不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事慢慢来。

　　只见薛木晗缓缓跪地，两行清泪霎时夺眶而出，轻声抽噎道：“爹爹，晋王，木晗深知晋王对木晗的情义，此生能得晋王的眷顾，木晗只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之人”薛木晗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眉尾的红色印记，满脸落寞道：“可是木晗现在的这张脸，如何嫁得了晋王府，所以木晗觉得，这桩婚约可以适当的往后推推……”

　　薛木晗还没说完，晋王一脸落寞之色，急道：“你是反悔不想嫁给本王了吗……？”

　　“晋王殿下，木晗想要嫁入晋王府，不是应该先到得到良贵妃的首肯吗？可是据我所知，良贵妃似乎还没有答应这件事吧？木晗若是现在答应了晋王，晋王又该如何面对良贵妃？”薛木晗觉得还是应该小心为上，不能直接得罪凌洛祯，但也不想和他闲扯。她知道现在想要牵制住凌洛祯，唯有拿良贵妃来说事。

　　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薛木晗知道，晋王凌洛祯看似洒脱，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他的母亲是宫里舞姬，只不过是先皇酒后意乱情迷所致。舞姬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了。凌洛祯一直是由良贵妃抚养长大的。所以尽管凌洛祯也是皇子，可他的光环是需要依附在良贵妃和麟王之下的，这或许也是他一心想要夺取皇位的原因。

　　凌洛祯听到薛木晗这样说，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他确实是在良贵妃不知情的情况下来的薛府，他只是觉得等生米煮成熟饭了自然也就有了解决之法。

　　他现在控制不住的，反而是眼前的薛木晗，在他的印象薛木晗向来都是怯生生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凌洛祯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薛，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他又总觉得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几番权衡利弊之下，凌洛祯接受了薛木晗推迟确定婚约的决定，匆匆带着聘礼回了晋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