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呤》沐菓

2、一魂一魄

　　肖子俊是什么人？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自己就是个人。
　　这个时候，冷然要是在一旁，定是要白他一眼的，顺带一句无聊。
　　要用冷然的话，肖子俊就是个正经的时候算是个可靠的人，不正经起来，那就是和稀泥的。
　　而此时，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会白他们两一眼，然后自问自答。
　　冷然和肖子俊，是琳琅阁的两位阁主，因为琳琅阁就两个人。
　　这个时候，肯定有人问琳琅阁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如果问石庄主，石庄主肯定会说，没听说过有什么琳琅阁。
　　你看，就是这样。
　　他们不知道琳琅阁，肖子俊可不会难过，现在的他是十分开心，因为他已经恢复了，多亏那只小猫。
　　肖子俊推开门，石少爷仍然是那个姿势。也许看到肖子俊红光满面，嘴角不自觉上扬，微侧着头，面露疑惑。
　　“都说你痴呆，其实你比谁的聪明，对吧？”
　　石少爷笑了，上扬的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眼睛里似有星星闪动。
　　肖子俊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在石少爷面前晃动着。
　　“你看，今天的意外收获。”
　　石少爷一动不动，肖子俊也不再显摆，撺到怀里放好，一屁股坐在床上。突然懒癌犯了，由坐直接变成躺了。
　　“你真幸运，自我进山庄，跟着你我也变幸运了。你看命运虽然给你开了个玩笑，却也认真赔偿你了。”
　　肖子俊嘟囔着嘴，愤愤地说。
　　从下面仰视着石少爷，肖子俊发觉石少爷下巴的轮廓棱角分明，也只有从这个角度看，像个男子的模样。
　　趟了半响，听到推门的声音，肖子俊条件反射坐直了身子。
　　易婆婆端着早食来到少爷房间，本来这事不由她做，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小梅那丫头，又怕少爷饿着，只好自己亲自端来。可没想到，推开门进来却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床上。
　　可是看到他那熟悉的身着，立马反应过来，向他行了个礼，才将早食放在桌子上，站在一边。
　　“少爷，医师，该吃饭了。”
　　肖子俊点点头，拉着石少爷的右手，坐到床沿，帮他穿好鞋子，来到了桌子前。
　　“易婶，您先出去吧，吃完了我再叫您。”
　　易婆婆闻声退了出去。
　　肖子俊扶着小少爷坐好，自己坐在他旁边。
　　今日的早食是香菇肉沫粥，稠稀有度，香味扑鼻。
　　肖子俊舀了一勺，抿了一口，好吃，便将整勺粥塞进嘴里，末了还发出“嗯嗯嗯”的赞叹声。
　　将碗放到石少爷面前，石少爷自己拿起勺子，学着肖子俊，一勺一勺往嘴里塞。
　　看着小少爷吃饭的样子，肖子俊手掌托着下巴，手肘放在桌子上，像傻瓜一样，咧着嘴笑。
　　眼看粥见底了，肖子俊的肚子开始叫唤。石少爷听到了声音，望了他一眼，两三勺快速吃完粥，将碗推到肖子俊面前。
　　“吃饱了？”
　　石少爷点点头。
　　肖子俊拦住他用袖子擦嘴的手，从旁边盆架上，取下一条毛巾，替他擦掉嘴角的残渣。
　　“那你去玩吧，我把这些送过去。”
　　肖子俊将桌上的碗筷顺速放到托盘上，端着托盘站起身。
　　其实他饿了，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厨房。
　　刚离开椅子，石少爷就扯着他的外衣衣角，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我饿了，要去吃饭，等我回来再陪你玩。”
　　石少爷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低着头。
　　肖子俊关门时，朝里瞄了一眼，发现石少爷还是低着头，扣着指甲盖，像个置气的孩子。
　　站在房门前，肖子俊做了套扩胸运动，便快速飞奔去小厨房。
　　还未走进小厨房，就听到里面的责骂声，肖子俊就没再往前走，靠在墙壁上，望着天。
　　“你这孩子，让你赶紧给少爷洗涑回来，你看你，现在才回来，还一身湿。”
　　“我……”小梅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算了算了，也没多大事，看你那可怜样，把眼泪赶紧擦擦，外人要是看到了还以为老婆子我把你怎么了。先回房去换身衣裳，以免感冒，换好衣裳就赶紧回来吃饭。”
　　听到哒哒哒的声音渐渐远了，肖子俊才露出脑袋。
　　“婆婆，少爷吃好了，我把碗端来了。”
　　原本要进厨房的易婆婆听到声音，转过身，就看见端着托盘，脸蛋红彤彤的。
　　“我来就可以了，怎么劳烦医师呢？”易婆婆快步朝肖子俊走来，接过托盘，“你瞧您这脸冻的，快进去烤烤火。”
　　肖子俊跟在易婆婆身后，望了一眼左边那个小门。
　　厨房的这个小院子一共有两个门，大门是个圆拱型，就是刚刚肖子俊走进来的，另一个是一个小木门，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屋门，门是通往仆人住的地方，刚刚小梅就是从那出去的。从院门到厨房门，中间是露天的，右边靠墙壁有一口水井，旁边放着几个木桶。
　　“婆婆可还有粥？我饿了。”
　　易婆婆先是愣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有，想吃多少有多少。”
　　肖子俊瞧着易婆婆走进厨房，自己在外面转悠了两圈，搬了个凳子，坐在水井旁。
　　易婆婆从厨房端来粥，看到肖子俊盯着水井旁的木桶，面色沉思，“医师，木桶里有什么吗？”
　　肖子俊闻声抬起头，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我只是在发呆。”
　　“发呆可不好，听说会让脑袋锈掉。”
　　“婆婆，你是从哪听来的，这种话您也信。”
　　“另可信其有。”
　　易婆婆笑着将粥递给肖子俊。
　　还未吃两口，小梅从小门跑进来，气喘吁吁喊着易婆婆。喊了两声，看到肖子俊，立马躲在一旁，还是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易婆婆转过头，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小梅。
　　“没大没小，咋咋呼呼的，没个人样。”
　　说完又对着肖子俊笑着说：“这孩子还小，医师不要见怪。”
　　肖子俊看到易婆婆身后的小梅吐了吐舌头，瞧见肖子俊正在盯着她，转过头，望向别的地方去了。
　　肖子俊也不生气，收回视线，“易婆婆不打紧，您也别责骂她了。要说我还对不起她呢，自己莽莽撞撞弄她一身湿呢。”说着错过易婆婆，望向小梅，对她说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小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钻进厨房里。
　　肖子俊看到易婆婆眼中虽是责备，但掩藏在最下面的却是宠溺，不由得底下了头，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肖子俊连吃了三碗，最后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走出厨房。
　　在梅花山庄呆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事情自己也该捋一捋了，石少爷的魂魄也该收回了。
　　肖子俊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枕头下拿出玉。玉坯晶莹剔透，泛着亮光，懂行的人一看，定是知道此玉为招魂玉。
　　将招魂玉放在怀里，负着手，慢悠悠走向梅华院，也就是庄主所住的地方。
　　刚到梅华院，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淡粉色络华裙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微侧过头，跟身后的丫鬟装扮另一位姑娘不知道说些什么。
　　待瞧见肖子俊，先是一怔，慢慢才缓过来。
　　“这就是老医师原来的模样，果然俊俏的很。”
　　肖子俊向那姑娘行礼，双手抱拳，半躬着腰。
　　“石姑娘说笑了。”
　　石姑娘，名为石慧，是石庄主的亲妹妹，比石庄主小十五岁，已经二十岁了，是个忠烈之人，前些年，心爱之人战死沙场，便发誓终身不嫁。现在在山庄里，掌管家事。
　　“我来给哥哥看一些衣服的样本，快入冬了，该添加一些厚实些的衣裳。老医师可要看一看，挑一件模样，到时候一起做？”
　　说着指了指抱在怀中的书。
　　肖子俊摆摆手，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石慧假装拭泪，“老医师无趣的很，奴家好心想给医师做件衣裳，没想到医师就这样直接的拒绝，奴家好伤心。”
　　“姑娘别这样打趣我。”
　　“哈哈哈，医师脸红了？”
　　肖子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有些发烫。
　　“算了，不打趣你了。进去吧，哥哥在书房。”
　　石慧将双鬓旁的碎发理到耳后，抱紧了怀里的样本书，碎步朝外走去。与肖子俊擦肩而过时，转过头，看了一眼肖子俊的背影。
　　肖子俊不是很喜欢石慧，总是喜欢打趣他。（人家肖子俊可是个很纯情的）
　　庄主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手中抱着一叠书。
　　看到肖子俊坐在书桌旁，跟石慧的反应一样，愣了一会儿。
　　“老医师您的病终于好了。”
　　肖子俊拿起墨笔，在纸上写下“梅”字。
　　“在下肖子俊。我即是庄主的后辈，庄主换名即可，无须以尊称。”
　　说话时，未曾抬起头看石庄主一眼。
　　石庄主也不生气，将书放在书桌上，弹弹身上的灰尘。
　　肖子俊瞥了一眼最上面那本书的书名，继续在第二张纸上写下“石”字。
　　“庄主拿这些书出来干什么？”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眯起眼睛望着庄主，“还是说不相信在下？”
　　肖子俊看起来温儒尔雅，但散发出的威慑里力，一般人还是会感到战栗。
　　石庄主站在一边，全身冒着虚汗，胸口也似被人捏住，透不过气来。
　　“不敢不敢，这些是之前收集的，趁今天晴天，拿出来晒晒。”
　　肖子俊没有再望着石庄主，继续提笔写着，“今晚不要让任何人踏进梅静院，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要进去。”
　　石庄主不解，“这是为何？”
　　写完，放下毛笔，用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捏住纸的两角，放在半空中，晾了一会儿，等墨干后，对折，捏在手上。
　　“因为我要帮令公子招魂，成败就看今晚。”
　　石庄主并没有露出应有的高兴的模样，而是皱起了眉头，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好，我会吩咐下去。”
　　交代好事情，肖子俊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一副好不欠揍的模样。
　　肖子俊从梅华院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枕着双臂。
　　也不知冷然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鞋子也被脱了，放在鞋板上。
　　肖子俊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穿好鞋子，打开窗户，发现已经晌午了。
　　刚要准备出门，迎面撞到正拉开房门的小梅。
　　只见她手里端着饭菜，想来应该是为他送午食的。
　　接过托盘，放在桌子上，拉着小梅一起坐了下来。
　　“你吃了吗？”
　　小梅摇头。
　　“那我们一起吃吧。”
　　小梅再次摇头。
　　“为什么？”
　　小梅还是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用了，易婶还在厨房等着我。”
　　说完站起身，大步的往外走。
　　肖子俊在小梅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手伸到他颈上。
　　小梅捂着脖子，怒气冲冲望着肖子俊，“你干什么？”
　　“有脏东西，我刚刚帮你拿掉了。”
　　说着指着地上的一片叶子
　　等小梅走远了，肖子俊关上房门，拿出在石庄主房里写了“石”字的那张纸，展开，放在桌子上。
　　从怀里拿出那块玉，放在“石”字上面，然后拿出小刀，在手上划了个口子，鲜血侵出，滴在纸上，直到将整张纸染成红色，才拿出纱布，包扎伤口，第一步算是做完了。
　　将纸晾在凳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罐子压住纸张的一角。
　　肖子俊此时，已经虚脱无力，脸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
　　一只手扶着桌子，勉强才能坐下来。扒了几口饭菜，实在是没有胃口，便放下饭碗，将它推到桌子中央，而自己则趴在桌子上，闭目眼神。
　　招魂之术，并不是那么简单，肖子俊现在做的仅是最简单的第一步，可这就花掉他大半精力。
　　最难的是最后一步，需要小少爷出入危死状态，让他的魂魄，处于要脱离还未脱离的状态。如果没有弄好，小少爷就会丧命，肖子俊只能赌一把了。
　　这事，他是万万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石庄主和他的夫人。
　　休息了半个时辰，瞧见纸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又将它折起来，放在刚刚压着它的罐子里，放在桌子上。
　　打开窗户和房门，冲淡房内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