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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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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暮脚步一顿,松手把朝昭丢在目的地云山私塾门口,是安全之地,然后飞走。
临走时想,那声“求你”,声音软软,还想欺负。
学堂里,已开始响起晨课的琅琅书声。
朝昭此刻衣着凌乱的坐在地上,双眼还残存着一丝微红,望着私塾高高的大门,内心是恍惚的。
他刚刚没哭,没求饶,他就是恐高。
气。
“这是谁家小公子?”
“是啊,谁家的?”
“看着哭的可怜兮兮的。”
“是啊,可怜兮兮的。”
“约摸是不想上学,被家人硬丢到这的吧。”
“怎么说?”
“听说这儿的夫子可严了,我家孩子初初也害怕呢。”
“是啊是啊……”
远处三两路人经过,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衣衫不整坐在私塾门口,低头小声议论着。
还沉浸在自我生气中的朝昭听此,脊背一僵。
不是……
朝昭深吸一口气,道:
“不错,此地确实甚滑。”
随后若无其事,忍着手脚还余有些许的酸软从地上爬起,掸掸衣服,镇定的进了私塾。
坐落在云河县西街口云山私塾,分了前后两院。内里梅兰竹菊,清幽宜人,一步一景,错落有致。
前院皆是启蒙的蒙生,后院则是结束蒙学,已经正式进学,预备科考的学子。
众人口中严厉的沈夫子,也是这家私塾唯二的夫子之一,名沈云。年约四十中了秀才后,便不再续考,而是回来成家,随后与另一位何夫子,一起合开了这间云山私塾。
沈夫子主教蒙学,也兼教试帖诗。举人出身的何夫子,则主讲后院的四书五经之类,为人喜静,并不常到幼童居多的前院来,所以朝昭目前也尚不曾碰面。
云山私塾以严厉著称,是云河县名声最响的私塾,年年有中试的学子,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
不过夫子也不是所有学生都收,想要入学也不是那么容易,还要考过入学试。
入学试,朝昭自是考过,只是也不知朝爹是怎么说服的沈夫子,在他明显的自降智商的不配合中,沈夫子竟还是破格收下了他。
破格。
沈夫子,不地道。
朝昭上课的屋子在前院西侧,进来时,沈夫子已早早等在屋内了。
一手持书,一手背在身后的沈夫子,青灰的袍子干净儒雅,面上没有太多胡须,看着极其的温和,倒不像是一位严师。
“蒙生朝昭,拜见夫子。”朝昭拱着小手施礼道。
沈夫子转过身,点点头,示意朝昭无需多礼,到空位入座。
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孩子,空位也不多,朝昭本就不想学习,便选了最后一排坐下。
解下一直系在背上的布包,摆好颜娘准备的笔墨书本,朝昭一手撑头,了无兴致翻着书页。
屋子里闹哄哄的,有些超前学习的孩子正在兴致勃勃的念书,有些却是偷偷开始拉帮结派,讨论着整治谁、跟谁玩,朝昭双眼有些无奈。
这是有幼儿园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一会,身边似乎有人坐下了,朝昭回过头,是那个英雄救美到一半被截胡的小男主,沈尤。
“你你……你不是那个土渣巴吗?”沈尤也认出了朝昭。
土渣巴。。
朝昭眉抽了抽,随后将沈尤上下一扫,转回头,也不客气的淡淡回道:
“万年留蒙生,沈尤?”
得知朝昭这个新同窗知道他绰号,沈尤一张白嫩的小脸通的红了个遍,张了张嘴,最后泄气道:
“你认识我?”
朝昭点头,“拜师的时候见过。”末了又补刀,“你,对间面壁。”
这下,沈尤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
朝昭没说的是,拜完师回来途中,朝爹见他好奇问起沈尤,便道他是夫子幺子,不待他细问,便林林总总细数了一堆沈尤念书的光辉事迹,大概是想委婉叮嘱他别与沈尤“同流合污”。
末了朝爹还道,也不知沈夫子这么一个温文儒雅,知识渊博的人,怎么自己的儿子却教的如此不堪,3岁就入了学,习了好几年书,却还呆在蒙学班结不了试。
这可真是忘不了。
静默一会,沈尤望着朝昭挠挠头,又叹口气,神情颇有些沮丧。
“方才,方才对不住了。我有些激动,话出口太快,先失礼了。”
“无碍。”见沈尤道歉,觉得跟小孩子计较的朝昭又觉得自己像是欺负人了,心里倒有些失笑,遂又转过身。
“你叫什么名字?”沈尤见朝昭转身问道,谁想乍一瞧清朝昭正面五观,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一句,愣了神。
新同窗,可真是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妹妹都还俊啊。
不过这话不能说,刚刚已是失言,招得人生气了。
“朝昭。”
清清的声音响起,不像方才那么冷了。沈尤回神,眼睛亮亮,有些高兴。
“已后我们就是同窗……好友了。以后若有事需要我帮忙的尽可找我,我虽学习不好,但也学了些拳脚,力气也还是甚多的。我今年六岁,应是比你大,你若不介意的话,以后你可以叫我,叫我……”
大约平日少人理会,沈尤啰啰嗦嗦说到一半,眼睛觑着朝昭,忽然有些小心翼翼。
“沈兄。”朝昭接口道。
“哎,朝弟。”沈尤笑了,看着良善又好看。
夫子已经开始讲课,第一本书学的倒不是原先以为的《三字经》,而是没怎么听过的《蒙求》。朝昭听了几耳,原是介绍天理国的历史更迭的,主要一些历史典故编成的韵语,按夫子所说,此课是以听为主,倒并不要求习字背诵。
只听听不用习古字,还可以了解了解这个朝代,朝昭也不是很抵触了,朝沈尤扬扬书,便不再说话,右手撑头听着夫子讲书。
只是听着听着,突然一晃眼,朝昭好像看到自己的左手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圈东西。
朝昭一惊,收回左手,睁大眼睛低头看去。
是一圈金线,细细的,带着些若隐若现的光泽,静静缠绕在朝昭无名指上。
朝昭右手禁不住在上面摸了摸。
擦不掉,捻不起?
朝昭心中一紧,右手条件反射的捂了上去,随后眼睛向右一横,面无表情的慢慢靠近沈尤。
“你怎么了?”发现朝昭的靠近,沈尤疑惑的问道。
“看,我手上有何?”朝昭把左手伸了过去,想验证一下沈尤是不是也能瞧见这突然冒出的诡异金线。
“没什么啊,怎么了?”沈尤瞧了瞧,摇摇头,不解道。
嗯?难道只有我看得见?
朝昭淡定的收回手,一本正经道:
“没什么,吾忽觉此手甚是好看,给沈兄你过过目矣。”
沈尤一头黑线下来。
话说,这个金线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是刚刚被慕暮小妖女电出来的?
小妖女、金线,到底什么关系?
正想着,沈夫子从书案后走了下来,背对着朝昭,给他左侧一个蒙生做指点。
一阵青叶气息传来,朝昭闻了闻,有些奇怪。抬眼看去,原是一片树叶夹在了沈夫子垂在背后的发丝中。
远观上去,叶形修长,叶脉透白,青味浓重的,倒有点像是……青樟细叶!
青樟细叶?
只能在落水崖边生长的青樟木,可不是云河县的气候能生长的,怎么会出现在夫子头发中?
朝昭眼神一凝。
正巧此时,沈夫子弯腰似在翻看那个蒙生书本上手书的注解。抵不住实在起疑,朝昭倾身慢慢伸手,决定趁此偷偷取下那片叶丝,回头细看。
只是刚一摸到叶丝,一阵金光闪过,夫子的后脑勺出现两个巨型大字:
好人。
什么鬼!!!
朝昭吓得心飞起,抓住沈尤衣服就往后退。
“撕拉——”
沈尤香肩微露。
朝昭尴尬了。连忙松手想帮沈尤再合上衣服,只是一抬手却发现,一撮含着青樟细叶丝的头发,稳稳的捏在左手上。
坏了。
“朝昭!”沈夫子捂头暴怒而起。
“好人”两个巨型大字,竟还跟着夫子转身移动到了正脸,只从字隙中间,漏出沈夫子充满怒火的双眼。
朝昭更惊悚了,满脸惶惶。
看着五岁的朝昭,一张小脸卡白卡白,抖着身子,满是害怕,沈夫子本气的不行,这一见又心软了。念着五岁实也太小,斥责太过令其害怕夫子,失了进学心也是不好,遂捏捏眉心,也不多说了,只厉声朝外喊道:
“来人,把他送回家,就说我教不了他了。”
然后,朝昭就被扭送回家了。
虽说朝昭确实有想过使点小计策,让朝爹放弃逼自己念书,但无论哪种,朝昭都从没想过要挑战古代老师的威严。
冤枉。
然而朝爹不信。
自以为猜到朝昭内心小九九的朝爹,忍着怒火,看着半天不到就被赶回家的朝昭,道:
“想清楚。好好说。怎么回事。”
朝昭低头喏喏:“我,我不小心把同窗衣服扒了。”
朝爹不信只是这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声音扬起,“还有呢?不要等我去私塾问夫子。”
朝昭委屈巴巴:“还有,沈,沈夫子头发……被我拔了。”
“你!”朝爹气的抬手欲打。
朝昭慌忙捂住头。内心狂喊:“不是故意的,真的!!沈夫子神他脸上有字!吓昏个人了!”
等了半天,朝爹还是舍不得没打下来。
“出去,花盆端好!”
朝昭放下手,低头默默走出去,到树下择了个空花盆抱起,走到院子墙角,面壁。
亏了中间慕暮的招惹后,朝爹也是信守诺言,果真让他站到了吃晚饭。
好饿。
颜娘做的饭已经上桌了,香味勾人扑鼻,不知道吃不吃得上。
朝昭这回是真的快顶不住了,双手双腿已经开始打颤,在颜娘掩护下,偷偷歇了好几回也不管用了。
左等右等,终于,颜娘小跑出来,接下了朝昭手里的花盆,放在地上,道:
“快进去吃饭吧,你爹松口了,待会好好跟你爹认个错,别犟着了。”
朝昭点点头,“嗯”了一声。
只是刚一抬脚,腿一酸差点摔到地上。
颜娘心疼坏了,赶紧将朝昭扶起,准备直接抱进屋子。
朝昭脸一红,连忙拦道:
“娘娘,我能走,爹会生气的”
颜娘顿时气坏:“他生气,我还生气呢,你正在长身体,怎能罚你不吃饭呢,太不像话了。别怕,娘给你撑腰。”
说着拒绝朝昭要自己走的要求,一把将他搂起,直走到屋里饭桌旁的椅子上才放下。
“吃饭!”颜娘在朝昭身边坐下。
眼见朝爹脸又冷了,朝昭垂垂眼,自觉爬下凳子,走到朝爹跟前低头憋了半天,开口道:
“……错了”
“谁错了?”朝爹反问。
“我……错了。”朝昭耳根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