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闻子歌

50、章四七 三月三日天气新（上）

　　先生的医馆终于开张了，我忙于和常欢交往，不曾多加慰问。
　　一日近昏，刻意路过先生房间，探头探脑打量了很久，才发现他不在房里，便转往草药房，他果在里面。
　　“先生！”我站在门口唤他。
　　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男色倾城。
　　“怎么不进来？”
　　我这才踏进房里：“这不是怕踩烂你的人参灵芝嘛。”
　　他待我走近了，迅速往我嘴里塞了点什么。我一惊，不敢吞咽不敢咀嚼，直到带着苦涩的甜味绕住整个口腔——这是甘草。
　　重卿山转身继续捯饬他的药材，说道：“稀有的药材固然珍贵，可再怎么也总不及你重要，药烂了，我再进就是。”
　　我愣住，万万没料到能听他讲这一番话。这般情话，对我们来说都太肉麻了。
　　甚至，不像是发自肺腑似的。
　　我见他捣鼓的都是一些当归阿胶，心生好奇：“理这些妇人药做什么？先生的医馆里常来女病人吗？”
　　他苦笑：“被你说着了，也不知怎的，常有些妇人来医馆求调理的方子，甚有不少未曾出嫁的姑娘，也不知她们有什么可调理的，只能开这些滋阴养颜的药给她们，因而这几味用得特别快些，需多多准备着。”
　　我心中“咯噔”一下，警觉地凑过去观察重卿山的表情，发现他面上无异方才松一口气。
　　“先生可别被哪个年轻漂亮的女病人勾走了才好。”
　　他没有回话，靠近堵上了我的嘴。
　　脑袋“轰”的一下，等唇齿相缠已绵绵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吻。
　　重卿山身上的药香混着还在口里的甘草味，让我心甘情愿地落入这无止境的烦恼情网里。
　　他没有要求太久，临了轻轻放开我，忽而一笑，烟波流转。
　　“蕈儿，我想过如果我不能给你完全的情感，宁可放弃也绝不耽误你，可事到如今，我已不能控制自己，你知道我做事不喜欢绕弯子，也不像常安少时那么懂得迎合取舍，我运气太好，能遇见知我念我的你，所以此时此刻，我不想再考察自己的心情，只想让你知道，此生所愿，唯你而已。”
　　我听着这不同于上回的告白，思绪早已崩溃。
　　爱不是你追我赶互相试探，亦不是苦心孤诣一逼一退，两心相知，两间相闻，是最大的幸。
　　最庆幸的，是眼前之人不是我的小秦哥哥，不是我脑子一热就想嫁的人。重卿山让我看清什么是两情相悦，什么是水到渠成。
　　先生往自己嘴里塞了片甘草，看着我笑道：“好甜啊。”
　　我亦笑，只觉岁月静好，幸福来得着实容易。
　　次日是上巳节，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我带着常欢及前一日问重卿山讨来的大补药去看望子青。
　　为了搞些噱头，我特地找了块纯色帕子包起药来，惹得常欢忍不住嫌弃：“蕈儿姐姐，子青姑娘不喜欢这样的包装，还是罢了吧。”
　　我不服气：“那她喜欢什么？”
　　“素纸。我记得姑娘常用素纸包东西。”
　　我挠挠头，险些把常欢刚帮我梳好的头发弄乱。
　　“我就一个寄人篱下的白饭客，哪用得起那种东西，你就行行好别嫌弃了……”
　　常欢笑：“随姐姐去吧。”
　　好容易出了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又吓我一跳。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那个地方又发洪灾逃难来的？”
　　常欢好心解释道：“今日是三月三，想来春好大家都出来游玩了。”
　　“难怪你一大早就把我拉起来弄头发，可我又不跟那些姑娘一样要找夫婿，打扮得好看了又能如何？倒是你该多打扮一番，我也好早些把你交出去。”我打趣道。
　　“蕈儿姐姐……”小姑娘脸上飞起云霞。
　　“还是说，你是想留在木留身边不想被其他男人看去？”
　　常欢看着我，神情里突出一份忧愁。
　　我闭上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自从常欢进了木府，木留就跟纨绔子弟一般天天不着家，面对常欢总是一副冷脸，也不知道这是在跟谁闹脾气。
　　常欢见他态度这样，也不敢招惹他，每次只是低声下气地问他要些什么。
　　这又惹得木留不痛快，结果还是两厢难过，各自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