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闻子歌

49、章四六 不见长安见尘雾

　　当事人稀里哗啦，带着我这旁观者都红了眼眶。
　　独独常欢不解，轻轻拉我衣带：“蕈儿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吸吸鼻子，笑着将她推到木留面前：“呐，木留你可别误会，这是常欢，原姓刘，现在姓韩了，这可是我妹妹，你别欺负她啊……”
　　木留止住泪，轻轻皱眉：“刘……常欢？那她是常……”
　　“咳！”我打断他的话，“得了，我先把她安顿下来，其他事……我再跟你解释。”
　　说着拉起常欢的手，绕过木留，往里院走去。
　　一路上没讲话，等到了我先前就给她准备好的屋子时，小丫头终于忍不住问道：“蕈儿姐姐，你带我出浮花阁……到底是为什么？”
　　我偏过头，伸手理理自己的碎发：“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你安心住下来就好，以后就不用发愁吃喝了……”
　　“可是……”常欢仍然追问，“每件事都有个来龙去脉不是吗，蕈儿姐姐你是个好人，但也绝不可能心善到随便把人带出妓院……您要是不告诉我，我怎么能安心呢？”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过是认识你姐姐，答应过她要找到你带你回家而已。”
　　常欢一脸惊奇：“我姐姐？我从小就是孤儿，哪里来的姐姐？”
　　我摸摸她的头发，轻轻叹气：“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苦，想必也习惯了一个人熬，可你那姐姐是真的，她和你一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等在熬……你的故乡是楚地，楚王刘戊就是你爷爷。”
　　小丫头被吓得不轻，呆坐在榻上一脸难以置信：“可是……你凭什么确定我就是呢……”
　　我坐到她身边：“凭你和你姐姐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凭你也姓刘……不过你还是姓韩的好，刘氏太沉重，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扛得下的。”
　　“那……那我姐姐在哪里？”
　　常欢看着我，一脸期待。
　　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得知自己有亲人在世更开心的事了，而我给了常欢这样大的幸福，这一秒又要戳穿它。
　　“她死了，死在漠南。”
　　我看着常欢脸上的笑凝固，原本因开心而上扬的眼角又垂下，显出平时那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我知道了，蕈儿姐姐，谢谢你……”她低着头，轻轻说出这句，语气平静到让人恐惧。
　　“常欢……”我伸手揽住她的肩，“你还有我……还有这一屋子木家人，逝者已逝，我们还是得好好过日子不是吗。”
　　“是，常欢知道。”她低着头，又是怯怯答道。
　　我心中抽痛，握着她的肩的手竟有些虚。
　　终于还是放下了：“那好，我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你在这儿熟悉一下。”
　　我不忍心看常欢木讷的样子，匆匆找到重卿山的草药房躲了进去。
　　这房间堆的都是重先生宝贝似的药材，平时下人怕弄混都不进来打扫，其他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往这儿跑，我烦闷的时候便躲在这里，闻着药香忆苦思甜，心能静不少。
　　小丫头心事太重，看上去圆滑木讷，心却是比谁都脆弱。
　　她不像常喜，知道自己有个亲人，所以能从那么黑暗的日子熬过来，她只把自己当成孤家寡人，活着全靠一口气，没有负担，却也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可现在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上穷碧落下黄泉，本是有所牵挂了，可又突然，断了这联系，这是比无亲无故的寂寞更大的疼痛。
　　我靠着药材，心里郁郁的，不知如何引导这孩子。
　　怎么我遇上的人，都这样边缘。
　　更何况，我还有个重卿山要追，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遇到个让我心动的，人又偏偏把我当亲人。他对我很好，哪怕我现在说成亲他也不会拒绝，可那又怎样呢，有些情感一旦定型就不会再变，恐怕这辈子，我都等不到他了。
　　想着想着便有些委屈，我这么一天才少女，长得不算女神吧好歹水灵，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求不得，人生也算圆满了。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我抹了把眼睛里团团转的眼泪，慢慢缩进角落里。
　　不是我心虚，是怕被人误会，我这人怕麻烦，懒得跟人解释来解释去的。
　　还是躲起来等那人走了再说吧。
　　来人是重卿山，他蹲下身挑了一些成色不好的药材准备扔掉，没一会儿就起身准备走了。
　　我看着，刚要舒口气就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我赶紧缩进角落里，可毕竟重卿山听到了，他转身绕过小山似的药材，最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躲在这儿干嘛？准备给我个惊喜？”
　　我赔笑：“先生你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药材，方便帮你记账嘛。”
　　他点点头，依旧挂着微笑：“那还真是谢谢了，你这么费心费力的，我要不送你一剂补药当谢礼？”
　　“别别别，还是算了吧，时间不早了我要准备准备吃午饭了。”
　　说着，企图溜出这屋子。
　　还没走两步，就被重卿山拉住了：“蕈儿，你似乎在躲我。”
　　“没有，我哪敢躲您啊是吧，我就是心里头有些烦想一个人静静，你在的话……”我抬眸看着他，“只会让我更心烦意乱。”
　　听了我的话，他低头在我耳边吹气：“可你不在，我就要心神不宁了。”
　　我推了他一把：“先生你这样可真像流氓啊。”
　　“流氓？”他笑道，“这世上还只有你说过我流氓。”
　　“是吗……”我乜斜着他，“那我还真是祖上积德能被先生你调戏。”
　　他笑得更开心了：“不用急，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可重卿山，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