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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7章 土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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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雾霭悄然消散,乍然呈现的是针叶翠绿的樟子松,成群的樟子松遍布四号街,形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化带,红瓦的屋顶与绿色交相呼应,死气沉沉的四号街如同活过来一样,百家灯火熙熙攘攘的点起。
远方传来敲锣打鼓声,悲悯哀歌声,今日街上的小贩不再,今日嬉闹的孩童不再,今日的四号街在哀鸣凄痛中苏醒。
“啊……璐璐,你怎么舍得丢下妈妈!啊……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叫我这个白发人去送黑发人!徐璐,妈妈求你醒过来好吗?璐璐,求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好吗?”
女人披散着发,一双粗糙的手死命的拽着一双干瘦的手,一男一女架着女人的胳膊,两双眼也动情的泪眼婆娑。
被白绫裹住的年轻躯体静静的沉睡着,她已无法再听见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她更听不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
身材魁梧的男人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双臂脱力的垂在两边,一双眼睛魂不舍守的盯着白绫中的躯体,一旁的妇女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小声的说道:“你还不赶紧去劝一劝你老婆!”
男人僵硬的晃着身子,两只脚如同有千斤重,一步一步走近女人,男人沧桑的脸上阴沉沉的毫无生气,他用力的咬住牙齿,拼命的抑制住眼睛里翻滚的泪,他从后面将女人抱入怀里,在他怀里挣扎的女人痛哭的喉痛都沙哑了,从她口中泻出的哭泣都已变得不清不楚。
“阎医生,四号街到了!”司机打开车门,恭敬的弯着腰。
阎响缓缓的睁开眼,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他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先通过打开灯的车门看了一眼外面。
闪耀的灯光仍然无法掩盖这漆黑的夜,这时迎面走近了两个穿着工人服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利索的取出一根烟递向阎响,并笑眯眯的恭维道:“您来的这么匆忙,我们都没个准备,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您千万莫要生气啊!”
阎响并没有搭理他,他下车后直接绕过了两人。
胖子尴尬的将烟又递给了司机。
“这里怎么这么冷清?”据阎响所知,四号街人口虽少但也不至于冷清到这种境地,今日途中他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这着实让阎响有些狐疑。
胖子立刻就接上了话,“您有所不知,今日村子上死了人,按照四号街的传统,凡是谁家有葬礼全村的人都得披麻戴孝去送葬。”
“是嘛!”阎响一脸的意味索然。
这时,不远处的送葬队伍正渐渐接近,敲锣打鼓声绕过山峦人家,扬起一阵阵的回声。
“该死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是晦气!”胖子生气的砸了咂嘴,又殷勤的向阎响请求道:“您看要不然我去把他们哄走!”
阎响淡漠的回答道,“不必,让他们走吧!”
送葬的队伍有百十人,众人均披麻戴孝,俯首哀悼。
敲锣打鼓的人走在队伍的前面,四个男人扛着棺木,黄纸洒落一地,哀泣声此起彼伏。
按照四号街的送葬习俗,这两日村民均戒酒戒荤,全村人为逝者送别,身材健壮的男子则是要抬着松木制成的棺材,带上逝者游村,最后一项才是土葬。
送葬的队伍里老者在动情的歌颂,老者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祭司,但凡是谁家死人出殡,均是由老者主持。
秦观作为村子的一员,他理所当然的在送葬的队伍里,他昨晚去探望徐璐,却没料到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刚入夜的时候,秦观刚好睡醒,正准备回学校,怎料邻居火急火燎的敲打着他家的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得知了徐璐的死讯。
所有人都披着白绫,所以秦观在队伍里并没有太过显眼,不过他还是被一个人发现了,当然,他也发现了那个人。
那男人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装,单片的眼镜下是一只睿智的眼,唯一不太搭调的则是他左脸上的金属面罩,这让他看起来既诡异又危险。
秦观望着这装扮怪诞的男人顿觉有些面熟,但是他的思考并没有专注在这男人是谁,而是为何在这与世隔绝的四号街会有这等人物出现,秦观怀疑,他也许是狂欢节的宾客?!
想到这里,秦观便也豁然开朗了,此人一定如班特一样是萧禹的贵宾,否则他怎么在这种时间出现!?
阎响并没有认出秦观,他只是觉得他在这队伍里很显眼而已,不仅是他的外貌,他的气质与这村子也非常不搭。
送葬的队伍绕过阎响,阎响指着秦观向他一旁的胖子问道:“那个人是谁?”
胖子立刻回答道:“他是秦观,是这村子里的老师!”
“秦观?”阎响一阵狂喜。
“他在这村子里可受欢迎了!”胖子阴笑的压低声音,与阎响窃窃私语道:“您若是喜欢,我可以私底下给您安排,嘿嘿!”
阎响脸色大变,怒火在胸中翻腾,胖子吓的一身哆嗦,正要道歉之时,怎料阎响突然又笑了,“好!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等太久!”
“天亮之前我就把人送到您房里!”胖子拍着胸脯,又道:“我办事,您放心!”
“呵呵……”阎响但笑不语。
……
送葬的队伍停在了山脚下,祭司开口道:“今日的离别,亦是重逢,诸位,让我们一起祝福逝者入土为安,早登极乐。”
随之,送葬的歌声也悠然奏起。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四号街的送葬歌是取自《诗经·小雅·鹿鸣》,整首歌曲调愉快俏皮,予送葬之名,誉为“送给逝者的祝福”!.
古道悠远,歌声绵长,四个抬着棺木的青年渐渐融入绿树林中,剩下的人则是守在原地,目送离者远去。
祭司有言道:“诸位,大家在这里就可以散了,明日的送葬时间大家得记牢了!”
众人闻言,便一哄而散。
三两个好事者窃窃私语的谈论道:“你们有没有看见那姑娘的模样”
“你毛病啊!那姑娘谁不认识?”
“诶?我不是说她的长相,而是她的尸相!”
“哪个会注意这个?”这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好奇。
“太恐怖了!”
“别说了!我们不感兴趣!”
台面上说是拒绝,私底下却谈的热火朝天,这就是四号街。
这两日是送葬日,学校也跟着停课两日,今日是送葬的第一日有空闲,明日怕是忙的不可开交,于是秦观决定就现在回学校去拿陆晴的日记。
怎料?半路他就被人拦截了,其实这也称不上拦截,因为他认识这两人,两人一胖一瘦,是负责狂欢节场地建设的领头,秦观与他们在私底下也交涉了有四、五次。
胖子神气十足将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的与秦观说道:“秦观老师,我这里有个大人物想要见你!赏个脸呗!”
秦观付诸一笑,不紧不慢的问道:“大人物?什么大人物?够得上我秦观的档次吗?”
胖子左顾右盼,向秦观招了招手,秦观微微低下头,胖子神秘兮兮的贴在秦观的耳边说道:“他是这次狂欢节的负责人!你就去哄哄他,说不定人家一高兴了,直接甩个百八十万。”
秦观肯定胖子口中的负责人,定是刚才送葬的时候,与他两两相望的男人,秦观在心中对其嗤之以鼻,果然是萧禹的狗,人模狗样。
“秦观老师,如何?去或不去,给个答复呀!”胖子一脸焦急。
“去,当然去!”秦观言笑自若道:“劳烦您带个路!”
胖子将秦观领去了四号街上一座西式的别苑,平日里这座建筑均是荒废着、无人问津,几日前才打扫干净,秦观到过这里一次,那次是班特的邀请,这次时隔有两年,再次踏入这座建筑,秦观比起前一次还要兴奋。
胖子将他送到门口,并告诉他那位大人物的位置,秦观推开门时,胖子在他身后也不忘奚落他一顿,“你瞧瞧,你地位比我高啊!我都没资格进去这里!”
秦观冷笑的哼了一声。
地位是什么?
身处在这地狱、牢笼般的四号街,地位能够为他带去自由吗?地位能够让离逝的人回来吗?
推开最后一道门,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秦观轻轻将门合上,扬声道:“您好!我是秦观!据说您想见我?”
男人转过身,莞尔而笑道,“秦观,好久不见!”
秦观当场就愣住了,这男人的反应显然是认识他,他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脸看,他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戴着眼镜,不苟言笑。
“阎响?”秦观有些不敢确信的念出了他脑中的猜想。
阎响点头,笑道:“没错,是我!”
“你不是已经……”秦观记得当时林君乙将他囚禁时,曾与他说过,阎响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强/暴致死!
“你已经见过林君乙了?”阎响突然敛起笑容,眉间一行怒意。
秦观没有必要与阎响撒谎,无论这其中是发生了怎样的误会,秦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阎响与林君乙已经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