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音者》茧珀

19、自在存亡（14）

　　14

　　“不在？？！”
　　宾馆门口，蜂峦如致。
　　警方，媒体，看客，宾馆管理，以及勇敢的网友。
　　简叶终于在电梯口逮住了一个认识的人，抓着吼道。
　　“真的不在啊！”
　　段丰相当地无辜，他刚才才莫醒开的房间下来，还正好就是因为警长接到通知后让他下来接这两个人，
　　“我也是因为碰巧这一队比较近，才赶过来的...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快走..！”
　　简叶把刚要走出电梯的段丰又撵了回去，小季也跟着进了电梯，
　　“几楼？”
　　“唔...”
　　“嗯？”
　　简叶送开手。
　　“五楼！”
　　...
　　他们到的时候，现场依旧是堆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
　　简叶带着小季和段丰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走到房间里。
　　一切都整洁如初。
　　“他没在这里住过...”
　　这次小季得出的结论几人都能看出来，
　　“连浴室的门都没有被打开过..”
　　季打开门碰到一个垃圾桶，无论是水槽还是浴缸，包括架子上的毛巾，都是完整而干净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特地来这里开了一个房间，却没有来住？”
　　简叶瞪大了眼睛也找不出什么来，所以他觉得眼睛发痛。
　　“目前看来就是这样..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周围的监控...”
　　段探员刚要发话道。
　　“等等..”
　　季注意到了什么，她缓缓走向窗台。
　　是熟悉的结构，大尺寸的玻璃，隐约看到街景的结构。
　　观众，戏台，众生之相...
　　“跟我来一下，简叶...”
　　季拉着简叶的衣袖要往外走。
　　“嗯？..”
　　他不明白，但还是跟着她离开了房间。
　　“这是他最后的嘲笑了..想抓到他只能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
　　季带着简叶坐上了电梯，下行回到了一楼。
　　“这是事件的开始..一切的开始..从一开始就被人们忽略的地方，他们现在也没能想起..”
　　季快步走到街道的斑马线处，在绿灯亮起后，跟着简叶跨越着这条公路，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明明只有区区四条车道，不足五十米的距离...”
　　人群被抛在身后，媒体被落在身后，在蜂拥至极的另一侧，却是无人问津的稀疏。
　　人类的注意力，就是这样的东西。
　　小季和简叶坐着对面楼房的电梯，一路上到了顶层。
　　“有没有通到楼顶的楼梯？”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两人已经看到了已然被打开的楼梯间的门。
　　“难道..”
　　简叶大概知道了，他也知道这才是对方希望看到的结果。
　　一步，一步，跨上台阶，直至尽头。
　　眼前，是那遮云蔽日下黯淡的天空，以及晾晒着床单的顶台光景。
　　早晨的阳光已不剩下分毫，剩下的，只是象征着冬日凌冽的高风。
　　小季哆嗦了一下。
　　简叶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然后简叶又哆嗦了一下。
　　“靠..”
　　他低声道，已经开始后悔了。
　　随着他们步伐的迈出，深藏在白色床单后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的身旁别无他物，除了摆在一旁的半瓶红酒，以及随之的托盘上余下的两盏酒杯。
　　对方没有回头，只是有条不紊地往两个酒杯里各倒入了半杯酒。
　　然后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简叶准备摸怀里的手枪，发现外套在小季身上，然后他想去取出来，结果被小季制止了。
　　她只是缓缓地走了上去。
　　简叶也跟了上去。
　　能够取到酒杯的位置，刚好能在坐下两个人。
　　简叶坐下后开始往下看，就在不远处，正是那还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忙碌的众人。
　　尽管他们就身处在离他们不足五十米，几条车道的距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视线从哪个旅店上移开，更别说往上看向这里。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不知在为什么而忙碌着的人们。
　　一旁的石柱恰好挡住了风，脱了外套的简叶在这里也微妙地不感到冷。
　　“是你找到的吧。”
　　莫没有回头，他的眼神掠过手中的红酒，停留在小季的身上。
　　简叶警觉起来，被小季抬手制止了。
　　“一样的手法呢..乐此不疲？”
　　季开口道。
　　对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这笑声却显得有些无力。
　　“乐此不疲的可不是我啊..！”
　　他的视线回到了那纷杂的人群身上，
　　“现状，可不是一两次教训就能改观的，因为人类生来如此，这就是他们的天性，他们的注意力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事物，那么容易被引发，而又那么容易被操控。”
　　他诡异地表情让人无法分辨出是哭还是笑，但却能让人分辨出那是分明是某种感情燃尽后的残渣。
　　分明是顿了一下，他开口道：
　　“这个世界上的蠢货太多了，你明白的。就算事已至此，就算你帮助他们跨出了九十九步，仅仅的，这剩下的一步他们也没能自己迈出。”
　　一侧是众相疑云的手足无措，一侧却是不留眼目的旷然街区。
　　“数十米，仅仅数十米的距离，他们的思维，甚至不允许他们跨出这样数十步的距离。”
　　就像是将一个怅然已久的结论抒发出来，他紧锁的神情似是得到一丝舒展。
　　“所以你才会连他们的角色也一并扮演了，因为你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岔入你的思维。也就是说尽管任何一种思想的传导都必须基于双方的意识，但你显然没有接受外来意识评判的念头，对吗？”
　　季看着另一侧鳞次栉比的楼房，尽管此时的天色暗地不像是上午。
　　她轻拉着声带，一字一句地补充着：
　　“只因为他们的愚蠢，不配来评判你的一切。”
　　压抑的气息凝固在两人的字里行间。
　　简叶对这样的气氛有过熟悉的感觉，但他仍然无法去深思其中的每一个语句。
　　是因为他的思维速度太慢吗？并不是。
　　恰巧是因为他的思维速度太快。
　　他只得将手中的红酒抿上一口，希望去获得稍微哪怕一点的感同身受。
　　直到那冲人的气息贯入咽喉，直涌下肚，他才想起下毒的这个问题。
　　不过似乎这些都无所谓了。
　　“...哈”
　　莫一声很是干沙的笑声，飘散在不时响过的寒风中，
　　“哈哈哈哈...！”
　　没再说更多，他只是这样，很是久违地这样笑道。
　　留不得旁人做出任何的反应。
　　“...”
　　季知道，他从未指望过任何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但此时此刻，身为肃安者的她，与所谓的正义站在同一侧的她，能做的也只有...
　　“莫醒，原雨生装配厂工程技师，在两年前的金融收并中由于政策的执行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破产该装配厂，便运用细枝末节中的诽谤致使其强制破产，并最终被森广收购，而那家将你们工厂诽谤至倒闭的媒体组织，正是新界传媒...”
　　季缓和地陈述着，就像是在讲述一个远方的故事那般。
　　“...”
　　对面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听着，整个人的状态显得很是舒散。
　　而季也不论对方，继续往下讲道：
　　“因为破产并购，新界设备的装配费用上收至了收购方森广；因为人员强行调置，原本雨生的员工很大一部分职位待遇受到了影响，甚至那位之前还在新界工作的电梯检修工也是沦为了一介仓库管理，由于工资实在太低，才去为这个曾经害自己失去立足之地的公司工作。你也是其中一员。
　　本来你已经打算好好地过下去，不再去纠结这些浑水，而新界公司不仅连你平静度日的这一愿望都彻底摧毁，甚至还在上市的初期因为这次事件飞黄腾达..但就算这样，你也没有真正打算动手，而真正彻底惹怒你的..”
　　“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在自以为是地附和着，那些讨要着‘正义’的网民吧？..”
　　季整顿了一下气息，
　　“而当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负责新界公司设施建缮工程的，正是你们装配厂。这最后的合约完成之后，你们将因为破产而无法再进行任何的工作，因此，尽管新界通过各种手段将自己撇开，仍然察觉到端详的你，在这最后的工程中动了一些小手脚..也就是直播室玻璃上的孔。从那么厚的玻璃上打孔的设备相比一定不便随身携带吧？所以你后面才只需要用小型的扩孔机，来完成这一切。”
　　“首先作为雨生的管理员，你在员工名册的交接中抹去了自己的名字来防止他人的追查。随后你通过调查前同事的诡异行径获悉了那个会议室的存在，并通过两年的时间策划、设计、测算、实验，并且最终完成了所有的工序...
　　当然材料和制造你都是凭借着当时一并少上报的部分来进行的，运用的也是长期处于空断状态的雨生原址。对于政策熟知的你知道这里将会闲置相当长的时间，也就是在这期间你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包括工具，包括昨天以及今天使用的炸弹...随后..”
　　莫的眼神转向了这边。
　　“你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找到你，对吧？”
　　季微微歪着头，改口道，
　　“你提供的所有照片根本就不足以推断出一个具体的位置，但是为什么仍有人会找到，并促使炸弹的引爆呢？”
　　她一贯地自问自答，
　　“你根本就不希望被他人挖掘、评判，但你却又要抒发对于对于世人这等性质的愤怒，所以你完完全全地自导自演了一场演员全是自己，却将愤怒诉诸予你自己所定义的他人的戏码。”
　　”...包括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件，你看似是在用不同的账号同时斥责那些社会问题与事件，以此来引导网民的舆论与关注点，而实际上你则是置身与一切的事外，看着荒诞的世人在感同认知的枷锁中可笑地抒发着自我，并至始至终地嘲弄着人之本质吧？
　　他们不会想到，你获得警方资料的方式根本就不是骇客技术，而是单纯地入室窃取；他们也不会想到，你现在使用根本就不是□□，而是定时炸弹，因为那些指出关键线索的人，正是你自己！你所要做的，只是在爆炸设定的时间之前，用某个账号在网上发一条早已编辑好的解读方位的消息而已！只因为！...”
　　她有些激动地喘着气，同时拿出手机对着莫的眼睛，
　　“你偷懒，用之前参与过回复但热度不高的同一个小号来发送了解读信息...”
　　面对季突如其来的举动，莫稍稍怔了一下，但却又在一瞬间发现了什么。
　　他开口道：
　　“果然是你啊，苍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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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归于初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