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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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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孟姐姐踩着八厘米高跟鞋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台边抓瞎。
今天pm指数突破两百。从落地窗往外看出去,连街对面的肯德基都看不清。此时玻璃上现着一个鬼影,正是我本人。
曹孟姐姐把一份合同甩到我面前:“你这什么气色?”
我吸口雾霾,老眼昏花:“明知前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色。”
其实我昨晚做梦了。梦里陆和歌给我打电话,约三里屯酒吧喝酒。我一去,不得了,是个gay吧,完了他还和严山在里面蹦迪。这太操了,以致我在梦里可能做了某些过激举动,最后被扭送到了朝阳派出所。我在里面蹲了一晚上,醒来后腰酸背痛,发现自己和被子搅成了一团。
还好有暖气,不然可能已经冻死了。
合同几页纸,一下就翻完了。
“谁是最后一个”,典型荒野求生类节目,其宗旨在于怎么把人从现代人退化为原始人。在这个节目里,制作人鼓励大家徒手生火,与自然融为一体。一共录制六期,每月一次,下周就开始。那边给我的打包价是三十万,算绑着严山送的。老实讲,出价有点儿低了。
这不是说我本人没有分寸,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主要是吧,这节目根本不是人去的,尤其是我这种娱乐圈娇花。
我的演艺生涯非常糟糕,糟糕到如果我有一天退出娱乐圈,那我对它基本没有任何念想。而这很大原因都归咎于这破综艺。
不是我说,你们看看这综艺的名字——“谁是最后一个”。这是得看多少恐怖片才能取出来的名儿呀,我都怀疑策划人写策划时喝酒了。我感觉他当时可能什么都没想,所以这节目的内容就变成了,节目组随便找个深山野林的地儿,啪嗒把全副武装的六个艺人往那儿一扔,给三张地图,说:来吧,我们两人一组,看看谁最后到达指定地点。
这就是“谁是最后一个”的真谛。第一名没奖励,最后一名奖励下期节目第一晚没有帐篷。
我就问问,我能行?
不,我不行。
所以我对这种综艺真的摸不着头脑。
我平生没什么大志向,理想就是躺在床上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做。最好陆和歌再把我看上,这样,我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陆氏集团唯一指定继承人的男朋友,名正言顺的躺在床上混吃等死。
可我的衣食父母们做社畜久了,不幸心理变态,下班后生活的唯一指望就是打开电脑和手机收看我在泥中打滚的身姿。这样一来,他们夜生活的高潮没有在情人的床上到来,但却在微博上刷到我表情包的时候悄然而至。
我真的搞不懂。
总之,我是想说,这节目很火爆。参加完的人,除了我以外都火了。
所以那些在事业上有过高追求的我的同事们,都争着抢着往里去。
没上过这档节目的耻辱就好像你是一个英国演员,但你却没有演过哈利波特,并且新系列神奇动物在哪里依旧不会邀请你参演。
对此,我有点能理解,但也不是很能理解。
可没钱真的太苦了。
曹孟姐姐欠着房贷:“少是少了点儿。可没别的选择了。必须接。你明年上半年一个通告都没有。”
我听着,心想岂止上半年。中国人图个齐齐整整,所以可能是整个二零一九我都在家待业。无奈之下:“听你的。就是……”严山混歌坛赚不了几个钱,正常,可……“陆和歌怎么也去呀?陆氏要破产啦?”
“谁知道呢。有钱人都比较闲,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琢磨一下,果真很清楚。活这么大确实没理解过有钱人的逻辑。比如陆和歌跟他爸讲想来演艺圈玩玩,他爸就真的开了家娱乐公司让他玩玩。这事儿放在我身上简直不可想象。蒋宜磊男士肯定得指着我骂白日做梦。
随手签了合约,把笔一扔,我就打算回家继续宅着。曹孟姐姐见我不思进取也不说什么,跟着我出了门,把我送到了电梯口。
我跟走道里站着,看着变换的数字,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那热搜你弄清楚了吗?”
曹孟姐姐摇摇头,扇着手上的文件:“没那本事。华锐撤了热搜,对外说是造谣。”顿了顿,语气有点酸:“谁知道呢,陆和歌嘛!哪怕他再鸡飞狗跳,华锐也能把他洗得清清白白。就是委屈你了。”
我怎么能忍别人内涵我梦中情郎?
当下赶紧摇头:“不委屈不委屈。你说这话干嘛呀,本来就是造谣,陆和歌他自己当时都不知道呢。”
曹孟姐姐奇了怪了:“那你让我弄清楚什么呀?不是被前队友捅了刀子,心有不甘,搞阴谋论?”
我被她说得一懵,心想我在她心中到底得是个什么形象,才干得出这种事儿呀。太不符合我的气质了。
我是一个理智的成年gay,所以我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陆和歌跟严山到底是个什么交情。我希望曹孟姐姐看清热搜表象后的本质,但显然曹孟姐姐有点儿近视。
这不能怪她,当代青年是得有点儿近视,不然会很没有面子。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希望她去做一下近视眼矫正手术。因为鬼知道我这几天熬夜刷“和山”tag,都看到了些什么狗东西。
严山新歌灵感取自《万叶集》,那他就是在暗示陆和歌,因为陆和歌叫做陆·和歌。而陆和歌曾在访谈里讲到自己喜欢爬山,那他就是在暗示严山,因为严山叫做严·山。
哎哟,我的天啦。玩名字梗是要被扣钱的,她们难道不知道吗?
我被气死了。
正打算转身和曹孟姐姐讨论一下未来的战略部署,电梯很没眼力见的叮了一声。
然后门一打开,我抬头一看,好巧不巧,来人正是我那传闻中的相好。
我已经尬得开始说书了,我相好仍旧云淡风轻。
他朝我微微一笑:“来签合同?”
我点头:“嗯。”然后和曹孟姐姐道别,硬着头皮迈进电梯,“你也是?”
严山伸出食指摇了摇:“我的一个月前就签了。”
“啊……这样。那你今天来是?”
“谈演唱会的事儿。”
严山刚出了新歌,而其生活费主要来源又是靠卖演唱会门票,所以这个时候开演唱会非常正确——眼看要过年,年底得冲冲业绩。
我正想说一句恭喜,严山却猛地朝我靠过来,手机举到面前咔嚓拍了一张我俩的合照。
我:???
严山说:“试一下。”
我看着他:“试什么?”
“爱新觉罗会不会突然的出现。”严山笑着说,“这回又会爆你什么料呢?”
我:“……”
严山:“我上次只是在综艺里随便cue了你一下,他就把你唱歌五音不太全的事情爆出来了。”说着叹口气,“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我没说话,主要是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严山瞅了我几秒,从我一言难尽的表情中得出了错误的结论:“哎,网友们都让我教你唱歌呢,要不就这回吧?”
我:“……”
你他妈是要我死啊?
不,等等,哪里来的“网友”会让你教我唱歌?
一个奇怪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
可严山丝毫不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反而镇定自若的低下头扒拉他的手机给自己p图,看来是准备一会儿发微博。
我站在他旁边有点神志不清,想起了我和他两年前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严山冷着他那张脸,尽职尽业操着他的霸总人设。我问他“平时刷微博吗”,他回我说“工作忙,不玩手机”。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像是梦里的事。
当然,他这人设其实在那破综艺的时候,已经隐隐挂不住。环境太艰苦了,红军长征二万五。但我看他那么努力,又不好意当面拆穿他,所以我也努力替他糊了一糊。结果没想到他现在自己不要自己那张脸了。挺意外的。
我张张嘴半天没蹦出一个字儿。想问的太多了,挑挑拣拣,最后憋出一句:“给我也p一p?”
严山对我竖了个拇指。
我觉得我是魔怔了,问出这么一句。这就算了,问题是我他妈还很不放心,凑上去看他给我直播p图。
严山手法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儿的。我见他给自己美白,完了还磨皮,磨磨蹭蹭半天搞不定一张,担心一会儿电梯到了,他回头就把我给忘了。于是我亲自下场指点他。
结果严山超级不耐烦,拒不听从指挥,一看就是忘了我俩当年同甘苦共患难的革命友谊。
啊,电梯还有一层就到了,他竟然还在修自己那张我觉得无可挑剔的脸。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开始怀疑他gay了。
我说这种话,不是因为我gay的不专业。主要是现在人与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信任,加之我鉴弯雷达天生失灵,所以我看谁都要弯不弯,要直不直。很是完蛋。
严山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对自拍斤斤计较的心,至少别的直男肯定不这样。
好容易挨到了一层,严山正p着图往外走。但我看了一眼,他还没有p我!他一定是把我忘了!平时也就算了,我今天可他妈没化妆啊。
等会他发到微博上去,评论又该有怎样的腥风血雨?我想都不敢想。
他一只脚都跨出门了,我灵机一动,突然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悄悄凑上去说:“千里瑶碧,河之九都。”
这是“和山”家最常见的一句话。取自《山海经》,意思是千里的江水都很澄澈,黄河九条干流都交汇于此处。总的来时,指水资源丰富。有没有别的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第一次见时,只觉得有文化极了。
严山没有反应,还跟那儿p图。我不死心,又压低声音说:“爱在心口难开。”
严山僵住了。
我:“为你一次回眸,我执起了锅铲。”
严山的手颤抖了。
我:“雨中……”
严山:“……别说了。”
我刚才念的都是山琏的黑话,总体质感,一个字——俗。舞的不是我和严山同在一家公司,碍于资本家的压迫,不能光明正大相爱的设定,就是霸道总裁严山先生为我炒菜的设定。
正主把他的手挪到屏幕上的我的脸上。我们俩堵在电梯门能有五分钟,严山终于把那张照片弄好发了出去。
“……送你?”严山把手机塞回兜里,摸出了车钥匙。
“你直吗?”
“很直。”
于是我沉默片刻,划开屏幕看了眼天气:零下八度,很没出息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