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65、这个劫，过不去了。

　　这边韩胤旭回去后问小天要不要洗澡，小天摇摇头说，“一会儿爸爸给我洗。”
　　“叔叔给你洗也一样，我洗的不比他差。”
　　小天还是坚持等爸爸回来，韩胤旭只得作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坐在床上和小天玩积木。
　　一个小护士过来了，应该是儿科值班护士，但他不认识。
　　“韩医生，今晚不回去了？”小护士笑着问。
　　韩胤旭也对她笑笑，“不回去了，你辛苦了。”
　　小护士笑的花枝乱颤，“辛苦什么？你们当医生的才辛苦呢。”
　　韩胤旭客套的回应，“大家都一样。”
　　“我听许医生说你想换房间。”小护士不跟他客套了，直接开门见山。
　　“嗯。”想起艾鸣水的话又摇头拒绝了。
　　那边的小朋友家属不愿意了，直嚷嚷着要换房间。
　　“好好的干嘛换房间？”小护士问道。
　　“没地方睡啊，孩子大了自己能占一张床，他们占了两张床，我睡哪呢？”孩子家属是一位年老的女人，貌似应该是她奶奶。
　　“你跟孩子挤挤就行了，哪那么多事？”小护士看起来很不耐烦。
　　孩子奶奶不愿意了，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倍，“怎么挤？他的孩子小可以挤挤，我的孙女都14岁了怎们跟两个大男人同屋呢？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小护士没说话，但看起来也没有换房的打算，韩胤旭觉得过意不去，就跟小护士说，“要不，给她换换吧。夏天挤在一起也确实不方便。”
　　“韩医生发话了，我自然愿意办。”小护士再怎么着也愿意给韩胤旭面子，谁让他在产科呢，说不定明天就有事求人家了。
　　她说了句“等一会儿。”又多韩胤旭笑笑就走了。
　　“你是这医院的医生吗？”女孩奶奶用的是疑问，表情确实肯定。
　　韩胤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看你们这都什么医院，都狗眼看人低。”她忿忿的骂道。
　　韩胤旭劝慰了几句就继续和小天玩了。
　　过了一会儿小护士站在门口跟女孩奶奶说，“收拾东西吧。”就走了。
　　女孩和奶奶立刻下床开始收拾东西，韩胤旭要来帮忙，她们连忙拒绝了，直说，“东西少不需要。”
　　她们的东西确实不多，俩人拎着几包东西就出门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韩胤旭看她们走了心情也舒畅了起来，他看看手机估摸着时间快到了就让小天在这坐一会儿，他一会儿就回来。
　　小天点点头，韩胤旭就收拾收拾下去了。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很多遍了，几乎是轻车熟路、畅通无阻就到了跟前。
　　这个窗户坏掉了，从外面也能推开，这是他来这工作两年后才发现的秘密。其实旁边的房间就是产科医生休息室，有一次他将鞋子放在床边晾晒，晚上收拾时发现掉下去了，就无奈的绕过去捡。
　　那会儿是晚上，他过去时听到身后的房间了有脚步声，以为是洗衣房的人。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洗衣房早下班了。于是他伸头往里面看看，正好看到一个背影，是个男人，头发湿漉漉的出去了。
　　那个男人他很熟悉，是消化科的张主任，他刚来时在消化科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好心”和产科的护士送过几次换洗的衣服才发现这里面有个洗澡间。
　　之后又在旁人的八卦和他的旁敲侧击下终于打听到了洗衣房的一把手和张主任是两口子。这才明白整个事情的始末。
　　至于窗户的是还是洗衣房的人抱怨的，有一次他们去送脏衣服。里面的人问，“你们产科敲锣打鼓的干什么呢？”
　　小护士笑道，“什么敲锣打鼓的，我们有个病房的窗户坏了，正在维修呢。”
　　那人一听就炸毛了，“我们让他们维修过几次都不来，你们叫了一次就来了。”
　　“我们也是打了几次电话才来的，这帮人就是脾气大。”
　　这是韩胤旭说话了，他一脸无辜的问道，“你们哪坏了，这洗衣机不是好好的吗？”
　　那人气结，“不是洗衣机，是窗户，老松动，里面的热气都跑光了。”
　　“哦，这样啊，那怪不得人家不来了。”韩胤旭佯装恍然道。
　　“什么意思？”
　　“咱们这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洗衣房除非洗衣机坏了，不然怎么请得动他们。”韩胤旭解释道。
　　“那你们怎么请得动了？还是待遇不一样。”那人嘟囔着就进里屋收衣服了，小护士也跟着去了。
　　之后韩胤旭积极的往这边送衣服，终于查到了这块“坏玻璃。”
　　今天他已经旁敲侧击打听过了，消化科的张主任一天前就下乡拉病号了，今晚指定是不会来医院了。所以他才放心大胆的把艾鸣水拉这了。其实他自己也没在里面洗过几回，一来是因为忙，二来他也懒，宁愿在自己科室那里随便冲冲也不愿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的跑来这里。
　　之所以把艾鸣水带过来，还是心疼他累了一天了，神经还紧绷的吓人，想让他在里面多泡会儿。
　　他站在外面拨开窗户，往里面看看，小屋里面关着门但有灯光，估计还在洗着呢。要不等他一会儿吧。
　　可是等了一会儿，艾鸣水还是没出来，那俩病人搬走了，病房就剩小天一人了。比起艾鸣水他更担心小天，于是就轻轻敲敲玻璃，敲了几下没反应，又敲了几下，还叫了几声小水。
　　艾鸣水这才从屋里伸出头来，看到是他，惊慌的说了声，“这就出来。”然后又进去了。
　　等了一小会儿，艾鸣水果然出来了，估计穿的匆忙，衣服都扭扭歪歪的。他站在里面焦急的看着韩胤旭。
　　“爬出来啊，里面地势高，你一翘腿就出来了，别怕，我在外面接着你。”韩胤旭安慰道。
　　艾鸣水这时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他将东西给韩胤旭，一翘长腿就跨过来了。外面地势确实高，他的脚一下子落不了地。可韩胤旭一点都不担心，早在艾鸣水的一条腿毛迈过来时就做好了接应工作。
　　艾鸣水面对着他坐在窗户上，两条腿悬在半空看起来有点紧张。
　　“把手给我。”韩胤旭说的同时已经将手递过来了，这是旁边有一个房间的窗户拉开了，但随即又关上了。艾鸣水紧张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将手伸给韩胤旭，韩胤旭抓着他的手顺势将他拉下来了同时也抱了个满怀。
　　那一瞬间谁都没有动，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艾鸣水是紧张的不敢动，韩胤旭是满心的不想动。他紧紧的抱着艾鸣水，贪婪的呼吸着他的芳香，一下下，小心又谨慎，放肆又渴望。
　　艾鸣水在稳定下来之后就开始挣扎了，可空间虽长，但是很窄，任他怎么挣扎两人还是贴的很进，跟煮熟的饺子似的。
　　“小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韩胤旭哀求道，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哽咽。
　　艾鸣水不动了，为什么不动了，他也说不出来，可就是不想动了。可能是听出了他的哽咽不忍拒绝，可能是怕挣扎被人听到，也可能是他纯粹的不想动了。
　　于是就这样在皎洁的月光照应下韩胤旭紧紧的抱着心爱的人，他欢心的欢喜和激动，可同时心里的疼痛也一波波往上翻涌。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深深的完蛋了。
　　这个劫，他过不去了。
　　把艾鸣水送到前厅，他拎着自己的东西回了产科。
　　站在产科洗澡间的花洒下面，他捂着脸哭了个痛快，洗完哭完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穿上衣服去了儿科。
　　艾鸣水正在给小天擦身子，小天站在小盆里，艾鸣水蹲在下面给他轻轻擦着，眼神温柔的能把人融化了。
　　韩胤旭默默的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心想，艾鸣水什么时候能用这种眼光看他啊。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希望？
　　艾鸣水给小天洗完就让他躺床上了，他倒完水回来看躺在床上闷闷不乐的韩胤旭，也觉得有点尴尬，还莫名的带点愧疚。
　　他主动打破沉默，“那一床的病人呢？”
　　韩胤旭翻个身看着他，“搬走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搬走？”
　　“她说自己孙女大了，不想跟两个大男人同处一室。”
　　艾鸣水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转移话题，“你怎么洗这么快？”
　　“我在产科冲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怎么不……”艾鸣水说到一半就闭口不言了。比起人来人往的产科，他更愿意去人静荒僻的洗衣房。
　　韩胤旭看着他的窘迫，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好看。”
　　“人家夸姑娘都说长的好看，可没说男人长的好看。”艾鸣水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脸皮变厚了，之前韩胤旭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他听完都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他。这次竟然主动跟他搭话，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打错了。
　　韩胤旭呵呵笑了，“那你要我怎么说你好看你才满意呢？”
　　“我都没觉得自己长的好看，我觉得小彤长的好看。”
　　“小彤是我妹妹，你说她长的好看不就是变相夸我长的好看吗？”韩胤旭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你脸皮是肉做的吗？”
　　“不是，是城墙做的，不信你摸摸。”韩胤旭说着就将脸凑了过去。
　　艾鸣水面对他的赖皮真是捉襟见肘，可小天也不在意，他呵呵笑了，还爬过去去捏韩叔叔的脸，边捏边说，“不是城墙做的，是铁皮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