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鸣水》姚天禧

20、他看见你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艾鸣水没去驾校，也没开店做生意，韩胤旭脑子真的被门夹了，每天下午三点不顾烈日暴晒准时坐在阳台上观看。他准备了一张小桌子和一张椅子，把笔记本、书等资料搬到桌子上边等边看。
　　韩胤彤时不时跑来打诨，有时也搬来椅子坐在哥哥对面装模作样看书学习。
　　她还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多次问哥哥坐在这里看什么，个个都笑而不语，突然有一天，韩胤彤猜测道，“哥，你该不会再等艾老板吧？”
　　当时韩胤旭正在操作电脑，手指一顿打错了字，他眨眨眼掩饰自己的兵荒马乱，“瞎猜什么呢？”
　　“没有瞎猜，我有证据。”韩胤彤一本正经看着哥哥。
　　韩胤旭手指又一顿，试探着问道，“什么证据？”
　　“你看。”韩胤彤喝了一口啤酒指着艾鸣水的店铺说，“从咱们这来看的话，就艾老板的店铺最显眼，几乎一览无余，其他的店铺只能看见冰山一角。而且，附近也没什么其他风景能够如你的法眼，所以我想那就是看艾老板的了。”韩胤彤分析完眨着亮晶晶的丹凤眼望着哥哥仿佛在说，“我说的对不对？”
　　韩胤旭被她这看似没有道理实则有点道理的分析搞的有点小尴尬，看来这个妹子还有两下子啊。
　　承认肯定是不行的。
　　“不对。”韩胤旭一口否定。
　　“哪不对？”韩胤彤不愿意了。
　　“理论上没问题，实际上不对。”
　　“实际上哪不对？”
　　“你说我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看另一个男人卖炸鸡，这……荒唐不荒唐？”
　　“不荒唐，一点也不荒唐。”韩胤彤笑着否认道。
　　“为什么不荒唐？”
　　“看艾老板卖炸鸡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对面卖土豆粉的老板，没事了也出来看艾老板卖炸鸡，还有旁边洗脚店的老板娘，都主动给艾老板送会员卡呢，还有幼儿园的副园长，都徐娘半老了还吃艾老板的豆腐呢，还有……”韩胤彤滔滔不绝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韩胤旭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打艾鸣水的注意。
　　“你不信就在这坐着看几天，我告诉你，土豆粉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长得人模狗样，有俩虎牙，他一般在艾老板快收摊时给他送一碗砂锅，洗脚店的老板娘呢，喜欢在艾老板开门的时候过去坐会儿，幼儿园的副园长都会在五点左右过去买炸鸡，你不信坐几天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对了，还有一个孕妇会去跟艾老板聊天，你知道她谁吗？”
　　“谁？”韩胤旭有点紧张起来。
　　韩胤彤朝他勾勾手，他立马贴过来竖耳倾听，韩胤彤神秘一笑，轻声说道，“是他老婆。”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韩胤旭看着狂笑不止的韩胤彤，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很难看，他嗫嚅道， “真的假的？”
　　韩胤彤笑得更放肆了，韩胤旭看的却很心烦，恨不得上前拽住她的脖子要她说不是。
　　不知为什么，当听到艾鸣水有老婆时他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想努力把他拼凑起来却找不到方法，可脊背已经冷汗连连了。
　　韩胤彤终于笑够了，又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啤酒才回答，“当然是假的啦，艾老板才18岁，怎么可能有老婆呢？”
　　对呀，我怎么把这给忽略了，真是心慌则乱。
　　“那那孕妇是谁啊？”
　　“房东的儿媳妇。”韩胤彤解释道，“不过因为她闲着没事经常来找艾老板玩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呢。”
　　“哦，本来就是，一个孕妇不好好在家待着整天到一男人店里算什么？”韩胤旭无意识的说道。
　　说完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韩胤彤不动了，抬头看她，她正一脸诡异莫测的看着他，似笑非笑。
　　韩胤旭被她看的心慌，喝了一口啤酒扯着嗓子问道，“干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韩胤彤慢慢将头凑过去，猜测道，“哥，我怎么听出一股醋味儿呢。”
　　“什么醋味儿酒味的，你说什么？”韩胤旭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
　　韩胤彤却笑了，笑得还是那么奸诈，“哥，看你那慌张样，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学校男生之间谈恋爱的多了去了，人艾老板长得好看，喜欢他的男人都排到七一广场了。这有什么啊。”
　　“……”
　　“我还喜欢艾老板呢，可人看不上我。”韩胤彤低头扣着桌子上的小污渍嘀咕着。
　　“你怎么知道他看不上你？”韩胤旭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懂。
　　“他说的啊。”
　　“他怎么说的？”
　　“他没说什么就说我还小，让我好好上学等等。”
　　“然后呢？”
　　“没然后了，还能有什么然后，我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韩胤彤不以为然道。
　　“你……你该不会跟人表白了吧。”韩胤旭不可置信的的盯着韩胤彤。
　　韩胤彤抬头看着他，一副看傻逼的样子，“哥，你才明白啊。”
　　这下轮到韩胤旭看傻逼了，“妹，你什么时候跟人表白的？”
　　“早了，好像是他刚来这开店的时候。”韩胤旭边回答边摆弄桌上的积木。
　　“为什么？”
　　“哥，你没喜欢过人吗？跟人表白还能为什么？”韩胤彤瞥了他一眼继续堆积木。
　　“不是，那会儿你正读高一吧？”
　　“是啊。”
　　“你说你一个高中生不务正业跑去跟人一……高中辍学生表白，这算什么？”
　　“这算真爱。”韩胤彤总结道。
　　“你……这算什么真爱？爸妈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所有的恋爱他们都不知道。”韩胤彤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哥哥，还冲他眨了眨眼。
　　“……”
　　韩胤旭瞧不下去了，他觉得有必要教训教训这个妹妹了，于是他喝口啤酒正色道，“韩胤彤，你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好，等我把这个堆完。”
　　韩胤旭耐心的等她堆完，韩胤彤倒也爽快，堆完后也正色道，“哥，就从咱们这条街最西边说起吧。街口那个卖卤肉的，肉虽好吃，但里面放了很多特殊调料，据说就有大麻，吃了会上瘾。他对面那家兰州拉面，里面的老板娘就和他有一腿，现在那家卖鸭脖的，你知道他之前的店是什么呢？是一家理发店，里面的老板和幼儿园的一个结过婚的老师勾搭上了，他老公知道后派人把他的店给砸了，他这才灰溜溜的搬走了。还有他对面卖土豆粉的，我跟你说全街的人都知道他喜欢艾老板，他自己也承认了，就是喜欢艾老板，他是个gay，大家都知道。刚开始知道后挺那啥的，后来也习惯了。这事嘛，肯定会越来越理解的。可人艾老板不是gay啊，碍于面子，一直也没怎么他，他就以为人同意了呢，经常往他店里跑，帮个小忙，希望能感动艾老板。可是呢，努力了快两年了，人艾老板对他还那样。”
　　“还有啊，房东儿子因为老婆经常去艾老板店里差点没把他赶走，为这两口子还吵了一架呢。还有对面洗脚店的老板娘，你说她为什么不给别人送卡专给人艾老板送啊，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那个洗脚店里面都是莞式服务。大家都说如果艾老板去她店里洗脚的话，她一定亲自上阵服务，什么“冰火两重天”“吹箫”啊都服务个遍的。大家都知道，她和土豆粉老板一样，打艾老板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你说啊，有的人还怂恿艾老板去她店里呢。还有旁边修车店的伙计，经常去她店里按摩脚，连修车师傅都去。还有那边培训班里的黄老师……”
　　韩胤旭再也忍不住了，厉声打断道，“韩胤彤。”
　　“干嘛？”正说的津津有味的韩胤彤吓了一跳。
　　“我让你说你的事你说别人干嘛，还有别人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韩胤旭觉得半年没回家这个妹妹完全不一样了。
　　韩胤彤完全不以为意，笑着打诨道，“这算什么？这都不是秘密，看见那个扫地大娘了没？你下去跟她聊几句，她肯定一股脑全给你说的，保证比我说的都详细哦。”韩胤彤说完看着哥哥一脸不善的样子吐吐舌头赶紧溜之大吉。
　　韩胤旭坐在那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完全不敢相信妹妹会变成这个样子，八卦、饶舌，怎么跟外面的人一样了。她不是应该单纯无知的在校园里学习吗？他彻底出离愤怒了，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可思议，于是站起来准备教导教导韩胤彤。
　　可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幕他期待已久的画面，艾鸣水开门了。
　　他正弯着腰往上拉卷闸门，清瘦的脊背弯成一条好看的弧度，韩胤旭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脊柱，就连艾鸣水拉门时胳膊牵拉的肌肉都看起来那么流畅。他的皮肤有点白，但胳膊却稍显黑点，但黑的很好看，很健康。

　　整个画面都很和谐，他不由自主的拿起手机又拍了一张。
　　刚拍完艾鸣水顿了一下，韩胤旭觉得他要回头就赶紧蹲下了。然后他就一直紧张的蹲在那里不敢动弹，直到他估摸着艾鸣水进店里了才敢伸头。
　　“哥，你干嘛呢？”
　　“啊……”
　　韩胤彤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也学他蹲在地上往外瞄。韩胤旭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你干嘛？”他压低嗓子问道。
　　“你干嘛？”韩胤彤也学他的样子问道。
　　“我……我东西掉了。”韩胤旭说完低头装模作样的找东西。
　　韩胤彤也不拆穿他，勾唇一笑，伸头往外看。
　　“喂，你看什么？”韩胤旭不敢伸头只能焦急的问她。
　　“看你刚才没看完的风景。”说完呵呵笑了。
　　“你知道我刚才看什么？”
　　“你不是说什么也没看吗？”
　　“……”
　　“哥，你说咱俩这是干嘛呢？蹲在这里偷看艾老板。”韩胤彤看完继续蹲下来跟哥哥说话。
　　“谁说我看他了？我什么也没看。”韩胤旭决定打死不承认。
　　“看就看呗，还不承认。”
　　“……”
　　“我就经常看，但我都是正大光明的看，有时还跟人打招呼呢。”韩胤彤还在继续看，似乎没打算将头挪回来。
　　“喂，你看够了没有？快回来。”韩胤旭觉得快露馅了。
　　韩胤彤也不跟他争辩，慢慢的将头低下来蹲在地上，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嘀咕道，“哥，艾老板看见你了。”
　　“啊？”
　　“真的？”
　　韩胤彤重重的点头，“真的，刚才他指指我旁边，我点点头。”
　　“什么意思？”韩胤旭快撑不住了。
　　“就是问我旁边有没有人的意思，我说有。”韩胤彤一点也不担忧，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韩胤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背仿佛爬着一条蛇在“嘶嘶”的吐着芯子，冰凉的触感惊的他冷汗连连。
　　“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过了一会儿韩胤旭才缓过劲来摆摆手，“没事，我可能中暑了。”说完又蹲着走了。
　　走了几步回头问韩胤彤，“你刚才说的话真的假的？”
　　“那句？”
　　“你跟他点头那句。”
　　“假的。”
　　“确定？”
　　“当然了，人一直忙着搬东西，哪里看得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