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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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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北部,岩城。
角斗场,大罗一种历史渊源的游戏。就像斗蛐蛐一样,买主买下自己的“小宠物”,而作为被买卖的奴隶则在竞技场中拼死厮打。赢了,有一点微薄的赏钱;输了,就死。
看台上的人叫嚷得整个竞技场都要蒸发。
众人一片唏嘘中,从阴影里走出一个小女孩,而她的对手则是已经连胜32场的“肉锤”。肉锤身长八尺,勇猛有力,曾经一拳打爆过一个瘦弱男人的头,所以才有了这么个绰号。
众人都觉得这是毫无悬念的一场。
蔚聖看见女孩,垂眸转弄着扳指,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我现在想起了什么吗?”他也没打算等对方回答。“看见这个女孩,我想起几年前在父皇的六十大寿上,我救了一个女孩。嗯,就和她一样大。”蔚聖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父皇什么寿礼没收过?但那一年的礼物恐怕是最出乎他意料的。”
坐在他对面的人,眉心一朵银莲,神态安宁。“殿下,图术死了。”
蔚聖依旧观赏着竞技场中。“是姬献发现的?”
“应该不是,离华王厚葬了他。”
蔚聖眼底一片算计与深虑。“那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该苦恼的是我的太子弟弟。不过,图术这个人,老奸巨猾,恐怕从来就没真正和我们一条心过。他周旋于我们三方之间,看似在为我卖力,但心底从来没忘记过他的姬氏王朝。也只有蔚泰那个蠢货,还真把他当成离华的叛国奸臣,以为他背叛离华认自己为主。”
善且目中清明,他笑了笑,似乎在明知故问。“既然如此,殿下当初为何还要逼迫他?”
许久,蔚聖才答:“牵制而已。”
而竞技场上,则是另一番气氛。无往不胜的大力汉肉锤,原本看到与自己较量的是个小女孩,既不屑又愠怒,感到自己受了侮辱。
“奶娃娃,你断奶了吗!”
对面的女孩不言不语,眼中没有聚焦,空洞得仿佛死人。肉锤佞笑:“还是个小瞎子,看爷爷我今天不拧断你的小脖子!”
看台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兜帽人。兜帽遮住了脸,谁也看不见面容。他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小女孩不言不答,只是用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盯着肉锤。肉锤不知为何,无缘故地有股寒凉爬上脊髓,这种对危险的预知很多次救过他的命。但眼下显然毫无道理,这种不舒适的感觉,面对这么一个小女孩?
肉锤心里升起腻烦,混杂着对生死忧虑的腻烦,他心道速战速决比较好。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肉锤把女孩高高抬起,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女孩一声未吭,那大概就是死了吧。
面对全场狂热的欢呼,肉锤骄矜地朝众人举臂。然而很快众人的表情又变了,他们变得更加狂热,而这份情绪显然不是冲自己来的。
肉锤转头,女孩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和一开始一样用空洞虚无的视线凝视自己的方向。
有异!
肉锤盯着她,忽的一抹鼻子。“他娘的,这小妖怪有点意思。”话刚一说完,脖子一歪,“嘎嘣”的清脆一声,就慢慢仆地。
场上一下子炸开。
“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没看明白?”
“傻子,这你都没看明白,那个小女孩有魂力。”
“什么!居然有魂士来这种地方?”
“可是不对啊,这不是作弊吗?角斗赛不都是赤身肉搏的吗,哪有用这种方式的?”
“谁也没规定魂士不能来参加,问题是有哪个魂士愿意当这种哗众取宠的玩意?简直闻所未闻,今日我这门票钱真是花的值!”
……
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而且话题似乎也有点歪,谁也没工夫去管躺在地上的肉锤。就在此前不久,他还享受着众人的欢呼和追捧,现在却如一条死狗一般谁都不愿看一眼。底层的垃圾,命贱如刍狗罢了。就连他的主人,都只是在扼腕叹息自己失去的钱财。
可是惊人的逆转也发生在这一刻,有谁想得到,刚刚还在地上躺尸的肉锤,在女孩转身的时候突然暴起,然后一锤爆了女孩的头。脑花迸溅,人们红了眼看着这一幕,无比兴奋。这真是精彩的一幕!
肉锤身上脸上沾满血污,不堪直视,他表情狠厉,盯着地上静静淌血的无首尸体,狠狠啐了一口。“奶奶的,没想到吧,你爷爷我是不坏之身,想杀我,下辈子吧!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当魂士,我呸!”
从看台的一处忽然飞来一道光刃,精准而迅速地刺进肉锤的心口,肉锤被这股冲击力压着不断后飞,直至被插在墙上。
“你弄坏了我的娃娃。”
众人看去,角落里的兜帽人终于抬起头。蔚聖的目光随之一紧,尽管时隔多年,也尽管他当时记忆混乱,但他仍旧对这个人有印象。
八年前,战场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她只用一把破铜烂铁,就斩杀他们数十罗军。她的表情冷漠冷血,斩杀他的士兵,犹如砍白菜一样轻易。当时的他太容易害怕,以至于他把那一幕幕记得格外清楚。虽然时隔八年,但她的样子几乎没变,所以蔚聖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不坏之身?”她只是坐在那里,然后手掌轻轻收拢,肉锤周围的空间就疯狂挤压收缩。安静的角斗场中,能听到肉锤骨骼的碎裂声,以及他突破天际的惨叫声。
离开离华后,虞歌就不再想那些事情,而开始准备自己最后的行动。从离华到罗国,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磨练自己,并且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能力是“造”,造物。但其实,那只是最基础的。她的能力本质是“维度”,而她原以为的凭空造剑或者制造防护屏障,都只不过是对二维三维空间的简单利用。而对于维度的探究,远不止如此。
比如说,她可以造人。三维既然能凭空创造出一柄武器,为何不能制造一个傀儡娃娃?类人而没有生命的娃娃。
再例如,既然能树立防护膜和防护屏障,她为何不能通过转换空间来瞬移?而再往外推演,她还可以通过改变空间分布来影响光的折射,通俗来说就是“隐身”。利用维度的调整,能做得超出人们的想象。
没有魂士是不死的,想要真正杀死一个魂士,就要找到他身上的那根金脉。金脉在每个魂士身上分布的地方都不一样,而魂力的来源就是依靠金脉,就好像习武之人的内力来源于丹田一样,金脉是魂力的生成地。一个魂士被抽取金脉,是最残忍的事,不仅会丧失魂力,重者当场死亡也有之。
虞歌将目光对上蔚聖,恰好蔚聖也在看她。她的手上轻轻一握,肉锤就惨叫一声从众人眼前凭空消失,只留有一团稀薄的血雾,很快消散。
空气安静了十几秒,突然炸开。人们都认为肉锤被空间挤爆了。
司仪宣布了胜者,蔚聖情绪深藏,对善且道:“大师,你给我买了一个很好的‘宠物’。”
善且说:“虞施主命格不凡,还望殿下能善用。”
一个倒茶的侍女走过来,低眉顺眼地增补茶汤。蔚聖抬眼,看到虞歌飞跃而至。侍女把茶杯推到蔚聖眼前,他道:“喝了这杯。”
虞歌道:“不必了,我怕这里的茶有一股血腥味。”
“不是说你。”侍女的头突然被一只凤爪贯穿,凤爪从眼睛扎进去,又从后脑勺出来。蔚聖冰冷的目光转向侍女,巨大的凤爪从他的身体里探出来。“是说她。”
侍女张大着嘴,向后倒下,袖中揣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蔚聖拿起茶杯对光看了看,忽然泼到已经死去的侍女的脸上,她的脸上很快冒出一阵黑烟。他摆摆手,轻描淡写:“拖下去,处理了吧。”很快就有几道暗影搬走了尸体。
虞歌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八|九的少年,那双成熟冷静的眼睛如鹰钩一般狠狠盯上某个人的时候,常人都会为之所慑。虎狼的环境,造就虎狼一般的人。尽管她心里很清楚,蔚聖这么做无疑是在开门杀威棒,但他的确做到了。无论是他那敏锐的觉察力,还是冷静的风范,都与八年前那个稚嫩的他截然不同。
他让她于八年之后,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呵,天、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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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华,丽都,离宫]
徐彧走进殿,就看到姬献呆坐在案前。
“陛下。”
姬献的声音,像从拗深的酒瓶子里传出来的,闷塞而低沉。“徐彧,你回去。”
徐彧憋下想说的许多话。“陛下,这次我不是来劝你的。”
姬献抬首,眼中隐藏着痛楚。他和徐彧强调:“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政务,你看着办就好。”
徐彧立在冰凉的地板上,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语中带刺,尖利地戳向姬献。“那么你来做什么?你还是这个国家的王吗?”
姬献复又看向他,此时眼神已经微冷。“以后宫禁之后,你不要再留在宫里了。”
徐彧也丝毫不退:“古有楚庄王一鸣惊人,那时候虎狼环伺,逼得他不得不一鸣惊人。你以为我们今日比之昔时如何?很轻松吗?很太平吗?”他甩下一封信来:“罗国太子秘密派人送来的,局势已经开始变幻了,你若想来日被人踏破国门、白绫三尺,窝囊而死,你就尽管不看,也不用听我说,就把我宫禁以后赶出宫门……”
姬献拿起信,终于皱起眉:“你说够了没有?”徐彧这才止住。
姬献看完信,道:“你都看过了?”
徐彧揶揄:“是啊,陛下什么都不管,我不看谁看?”
姬献沉吟着:“蔚泰是来邀我们加入他的同盟的。你怎么看?”
徐彧看到自家君王终于上线,老怀欣慰。“臣以为,罗太子的船,不可上。”
姬献却沉默了。他站起背过身,望着月色,突然道:“你去查查图术吧。”
徐彧眉色微动,从袖中拿出一小沓信。“陛下英明,与臣心有灵犀。关于这个,臣正要说。不过,还是陛下您自己看吧。”
姬献依旧背对着他。徐彧眉眼低垂,轻轻把信放下:“臣告退。”
**
[罗国,岩城。]
雨中,马靴坚硬的步伐从门外传来。红掷玉亲自去开了门,她望着那人深邃的眉眼,柔声道:“殿下。”
蔚聖进了门,红掷玉端来一杯热茶。“殿下,先暖暖身子吧。”
蔚聖没喝。“信送去了吗?”
红掷玉眼神一暗,把茶杯放到桌上,语气清淡:“送了。不过你假借太子的名义给离华王送信,还说要拉拢他一起对付端国,是想挑起大罗和端国的战事吗?”
蔚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何以如此说?”
“离华是个小国,不过一向立场中立,不愿掺和进我大罗和端国之间。就算如此,因离华太|祖皇曾是大端开国元勋,是大端贵族,与大端皇室血统亲近,自然在大罗和端国之间心里更倾向端国。如果太子突然去信要拉拢他,他会怎么想?最好的是按捺不动,最差却是把信一转,送去端国,提前告知端国,太子正在准备向端国发起兵事。”
蔚聖深眉一展:“你猜对了一半。我送信给离华王,还有另一层意思,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图术一事。他若知道,定然会倾向端国。若如此,则正合我意。
“父皇在位太长时间了,宝刀哪有不钝,老鹰眼蒙白翳,他已经抓不住什么猎物了。若此时端国突然开战……”他无声地冷笑,即使是红掷玉,也感到畏惧。她从来都畏惧他。
“介时如果开战,即使父皇知道了,也是他的宝贝嫡子做的。”
红掷玉有些失落:“殿下,除了这个,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蔚聖看了看她,他轻轻抚上红掷玉的脸颊:“掷玉,你如今出落得很美,这是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不曾想到的。”
“殿下……”
“蔚泰会喜欢你的。”这一句,令红掷玉如坠冰窖。
她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什么意思?”
“过几日,我会把你送给蔚泰,你去了那里,我们就能做更多事情。当然,只是暂时的,等所有的事情了结之后,你若还想回来,我也会像从前一样对你。”
红掷玉抖着声问:“事情了结,是什么时候?”
“等我成为新帝。”
忽然一股大风,窗子被大力甩在墙壁,一时外面的风雨全都倒灌进来。
蔚聖转身,红掷玉失声质问:“殿下!我是你的姬妾,我在你身边这几年,你却从未碰过我,你就这么把我送人了?”
蔚聖冷漠:“是。”
她声音破碎:“蔚聖,你当初为什么救我?”
蔚聖想起他十四岁那年,在蔚迫六十大寿的那个斗兽场上,当他一掌劈开那只野兽的脑袋时,那些贵族们一张张可笑的嘴脸。“因为你在那只野兽的掌下,而我在他们的掌下。”
那一掌,是他对众人的宣誓,是他对蔚迫的宣誓。它意味着,蔚聖已经不再是能任人欺凌的“杂种”、“贱种”了。
**
大端繁华的街上,午时太阳压头,穷书生白仙仙正想从颈后掏折扇来扇一扇,顺便装装风流,低头一看有个小黑点在地上。奇怪的是,这小黑点还越来越大。
“啊——”
从天而降一个大物什,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地上被砸了个深坑,中间脸朝下躺着一个人。
白仙仙还没庆幸自己躲得快,就被吓得手脚发软。“死……死人了……快来看,死人了!”
过了许久衙门的人才来了,往底下一瞅,责骂乱报官的人:“哪儿死人了!哪儿死人了!这不在下面吗!”
肉锤一边哀嚎,因为他骨折的地方正在重愈,一边叫着:“哎,哎,上面的人,快把我拉上去!”
衙门的人一头雾水:“他说什么呢这是?会不会说大端官话啊?”
肉锤哭了。
衙门的人:“诶不是,我说你一大老爷们你哭什么啊?不就掉坑里了嘛,大男人的有啥过不去的!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啦?”
肉锤一怒:“你他妈才叫人戴绿帽子了!”
衙差咕哝道:“这不是也能听懂嘛。”
作者有话要说: Q版徐彧:“大王,蔚泰那傻笔要搞事情了。”
Q版姬献,可怜兮兮,抽抽鼻子:“我媳妇儿呢?”
G:为什么一章没有写完,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