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梦》JZ粥阿10

1、雪落

　　蓬莱，冬。
　　路边倦了的花草迟迟老去，蝶飞燕舞早已没了影儿，肃杀的严冬下，有零星的步子由远及近，朦胧中摇曳着一盏孤灯，头悬一壶山月，疏离小星一路静默无言的跟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悄然落座与方正山石上，身旁挨着一座无名孤坟，脸色与苍白的月色相间。

　　天色合着夜色，沉沉的盖着，有二三飞鸟扑腾着翅膀，仿佛手舞足蹈的交谈着，半晌后树林越发的静起来，只有书页似有似无的摩挲声，合着低低的咳嗽声打破了静寂，沉睡的万物似乎陡然醒了过来。
　　时值半夜，孤灯已灭，白衣方不见。
　　夜风逐渐凛冽，大雪如泼，雾霭山岚划下浓重的一抹。
　　天明后，雪深入膝，竹屋中有袅袅烟雾升起，红泥小炉上水花乍起，有人手忙脚乱的匆匆将他端下。

　　门外梅枝交错，花影重叠，干上积了薄薄一层雪，晶莹剔透，风微过，不知是雪是花，落了一地，高高粗粗的枝头上落着一抹白色身影，衣摆低垂，随风摇曳，树下有十三四岁的布衣少年，眉间点砂，剑光清啸，面如桃花。

　　白衣落地，摇了摇头，拔剑平地而起，风清而云低下，簌簌繁花间翩然游离，时而脚步翩跹，时而立如松柏，手上时而苍劲有力，时而柔若无骨，卓尔不凡，衣袂翩飞间，剑快如游龙，步颠倒如醉酒。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有稚子声低低破窗而出，白衣人闲闲弃剑翻身入屋，深而及膝的雪上如履平地，乌鸦试探叫了一声，少年目光一凝，它便从枝头急坠而下，没了气息。

　　方圆几里蓄了一夜的雪，在少年的掌力下化为一摊露水。信步拾阶回了竹屋，目光如水下见白衣人沉沉睡去，面上仍是苍白如雪。案前香已燃尽，一团冷清。稚子跪在铺团上，一遍一遍念着清静经，粉雕玉琢的脸上八分端庄两分灵气。

　　少年负着竹篓静静出了门，往高山而去，风力如刀，步履维艰，方才还白净如玉的脸上霎时多了几处红印，银装素裹下，小小的脚印走遍了每个角落，艳霞满天，少年沉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大片红晕与沮丧，手上因为不停扒开积雪已然青紫。
　　寻遍了整座山，仍不见半株雪莲的影子。

　　有泪水夺眶而出，布衣少年跪地阖眸看着那一座矮矮的坟墓，那是很早以前她为她的师傅和自己准备好的，生若蜉蝣，命若飞花。

　　少年回到竹屋，白衣人早已醒转过来，坐于阶前脉脉的看着浮云，平淡如水的眸子似有月华倾注，自入蓬莱，她便是如此，坐忘红尘，抱书入迷。

　　见他萧瑟归来，白衣人目光一聚，将他一唤，少年乖巧在她下一阶坐下，在她手下，方才散乱不羁的发变得整整齐齐，冰冰凉凉的手擦过脸颊，冻得躁痛的伤口得了生机般渐渐好转起来。
　　稚子倚在门框上，有些失神。
　　天地，一片清明。

　　大雪消散，尚有余温，倦鸟归林，松烟横生。
　　无名的孤坟终于有了二字姓名，苦雪之墓。
　　静静摩挲着手中的墓碑，半晌，布衣少年在墓更远处掘了一座空坟，立了无字碑，背着一把结穗木剑，牵着稚子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