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 心 钥》莲夏

17、第 17 章

　　“你还保存着这张照片，应该还有一张吧。”唐煜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写字台上那张出自他手的姐弟合影。
　　“嗯，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我们都大学毕业了，你看竞颋也长成大人了。不知道思涵和盈盈现在怎样，快一年没联系了。”提到思涵时，凌韶颜特别留意了唐煜。那时候，虽然思涵表面依旧，却不再提及唐煜，她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唐煜一笔带过。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而那些没必要提及的细节他也不愿回想，曾经磕绊着他的，现在都要让它们过去。
　　唐煜时而不经意的瞥着韩竞颋，他默默看书听他们谈话，没有离开的打算。似乎有一点，凌妈妈好像不怎么喜欢他。
　　他不想胡乱猜测，不过要从韩竞颋那里得到答案应该不太可能吧？
　　“听说我哥又是你的老师了，真巧啊竞颋。”
　　“巧合……也可以人为的。”韩竞颋转过身，轻描淡写的说。
　　“怎么说？”唐煜向前挪了挪，这次效果看来还不错！
　　“不好理解吗？”韩竞颋笑的有点邪，悠闲的解释道，“一百多年前的美国，有个女人被男人遗弃后为情自杀，她的哥哥为了报复向那个男人开了一枪，子弹穿过男人的脸庞射入大树中，哥哥以为已将男人杀死便立即自杀。三十年后，那个男人用炸药炸开那颗大树，谁料那颗嵌入树中的子弹竟然飞弹出来穿过他的头颅将他杀死。好笑吗？很好理解的，也很愚蠢。”
　　唐煜早就知道韩竞颋虽然话不多却非常聪明，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番话，分明是一语双关！尤其他看自己的那双眼，让唐煜觉得不单单是指唐烨那么简单。
　　他是在暗示他。
　　“哈哈，原来你也喜欢看这些书！我也是觉得这个故事挺匪夷所思的，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在逃过一劫后自寻死路，这样的巧合还是不要的好。不过与之相反，最起码——我们现在所做的努力都是积极的，哪怕只是为了那么点旁人看来可怜又愚昧的‘巧合’！我想任何人都会渴望心中所爱，哪怕是那渺小的最初的梦想，为了这个目的——或者说心愿，谁没有一点点想拥有的欲望？即使老天不给你机会，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创造点机遇呢？毕竟，长久的等待会磨损一个人的欲望，适当的自我创造才能让人点燃希望。”
　　“当然，我认同。尤其最后。”韩竞颋只是这样说。最后才是他想要说的吧，对自己、也对凌韶颜说。可惜要让唐煜失望了，因为凌韶颜显然没有听他说话，她又开始犯困，只见她不停的揉眼睛……他认识那个表情，站起身，“喂，你是不是到时间吃药了？！”
　　突然拉大嗓门，吓得她突然惊了一下。
　　“唔，好像……”嗯，第一次听到竞颋不生气也能说那么多话，好好哦，声音也好好听。
　　凌韶颜迷糊的揉完眼，拿起床头柜的杯子喝水吃药，却发现杯中空空如也，药也在外面。很自然的，她顺手把杯子递向离她两米远的韩竞颋……
　　“颜颜你吃完药早点休息吧，我也该走了。”唐煜轻拍她的肩温柔的道，她微笑的应声后，他起身跟在韩竞颋身后，“竞颋，我们一起出去吧。”

　　韩竞颋与唐煜一前一后，凌妈妈看到了，迎向唐煜。
　　“要走了？不多坐会儿？”
　　竞颋径自去倒水。
　　“以后经常来家里坐坐哦。”
　　竞颋从塑料袋中翻找凌韶颜要吃的药，仔细的阅读药量与服用时间。
　　“下次来别买东西，人来就好了。”
　　竞颋拿起水杯与药片转身准备回房间。
　　“伯母？怎么了？”凌妈妈突然不说话，双眼紧盯韩竞颋正欲离开的背影，唐煜也一同望去。
　　竞颋脚下停顿。
　　“那个……药先放着，待会儿我拿进去！”她的声音有点颤。
　　“阿姨还是送姐姐的朋友吧。”他没有回头，丢下凌妈妈与唐煜。
　　唐煜似乎有了些了然，“伯母，我先走了，你们忙。”

　　一口气吃完药，要躺下却被韩竞颋拉住胳膊。
　　“不准睡！”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摄力。
　　“干吗啦！我头晕！”
　　“哦，头晕。有的人刚走你就头晕想睡了？”
　　“胡说八道什么。”很久没吵架又皮痒了？她好想闭眼哦……
　　“难道不是吗？不准睡！”
　　“你到底怎么了？想吵架？我生病了唉。”
　　“你还知道你病了？”
　　“我当然知道！谁像你……”
　　今天的竞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让她措手不及。
　　“昨晚才分手就迫不及待的又想见面吗？”韩竞颋说着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但又忍不住不说。
　　“啊？”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有一分钟那么久，才忽然明白他所指。
　　“不好意思说了？”
　　“谁说我不好意思了！你怎么知道？”是啊，他怎么知道，她昨晚回来的时候他早就睡了不是吗。
　　“还有昨晚淋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生平第一次重复别人说过的话。
　　“是，昨晚是唐煜和我一起打车回来的。哈哈，你耳朵真灵啊。”
　　“你告诉他家里地址？”她还笑的出来。
　　“我可没有！”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告诉他来着！
　　没有？韩竞颋眉心微皱，向下侧了侧脸，眼神却不曾离开过她。又想骗他？还当他三岁孩子那么好骗吗！
　　噗……就是这个表情！虽然一脸凶相却代表他在关心她，这两年来她很自以为是的这样理解，现在凌韶颜心里暖暖的，颇为自豪。
　　“小竞颋吃醋啦？”他的松懈让她乘机挣脱开钳制，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把自己的小脸搁在他肩颈处，也拉他坐在床沿，一手环住他腰一手爬上他的脸，指尖掐着他的俊脸像淘气又像报复，嘻笑间眼皮越来越沉……
　　确实，这种事凌韶颜也没有必要说谎。唐煜要知道家里地址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是在一个公司，或许她对其他同事说过，或许他看过她的履历，总之，有心就不难。
　　“把那个‘小’去掉，听了就恶心。”
　　韩竞颋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她撒娇或理亏的时候总喜欢叫他“小朋友”、“小竞颋”什么的，听的他浑身不舒服。尤其喜欢粘在他身上，捏捏这里，掐掐那里，虽然她知道凌妈妈有些忌讳她搂抱他，但仍是不屈不挠的，即使被撞见还是会粘他，全然把凌妈妈的话当耳旁风。
　　五年了，他已由瘦弱矮小的身体长成高大挺拔，也被她抱的习惯，渐渐的已经变得没有理由可以推开她。而她一直是把这种亲密视作理所当然，她所认为的，姐弟间的。
　　他从来就知道的。不过现在，暂时，这种姐弟间的情感或许可以帮助他。
　　“才不要。”一定是他身上太舒服太温暖了，凌韶颜发现自己正慢慢口齿不清，脑袋也快罢工。当然，她是非常乐意在他身上呼呼睡去的。睡着了，还会有好梦，别再是春梦就好，嘿嘿。
　　“由不得你不要，她……快来了吧。”
　　他说的很轻，她也没想要听清楚。

　　平静祥和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凌妈妈的介入打破了一切。
　　依然是惊恐的低叫，意料中的愤怒，多的，只是惶恐失措。
　　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有别于早上的另一副情景，这次逾越的不是韩竞颋，而是她的女儿凌韶颜。
　　只见凌韶颜两手紧紧的箍牢韩竞颋的腰身——原先被他握在手中的另一只手也被他顺势放在腰侧，整个头掩埋在他的颈项，隐约可见她的嘴唇若有似无的碰到他的皮肤。
　　韩竞颋无辜的看着门前呆滞的凌妈妈，嘴角边缘牵动过一下又随即还原，脸上不再有表情。他不说话，等她的训斥，等她的反应。可她甚至不敢上前一步，她害怕？因为她的女儿并不是如早上一般。本就半睡半醒的凌韶颜因她的叫声而格外清醒。
　　“你们，你们……怎么抱在一起……”过了很久，她才吐出几个字，但却音量很大，“颜颜，要睡就好好睡！”
　　在凌妈妈站在门口呆若木鸡时，凌韶颜就放开了韩竞颋。她不懂，为什么妈妈会是这种反应，平时她也不都是抱着竞颋嘻嘻哈哈的。那时妈妈最多瞪她一眼，或嘀咕几声，今天怎么反应如此之大？
　　“妈！你干吗！要吓死我们啊……我们……”
　　“你觉得这样抱来抱去合适吗？！”凌妈妈抢了她的话。
　　“怎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忍不住拉着竞颋的大手。害怕妈妈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会伤害他。
　　“合适？你们不是小孩子了，他快十八岁了，你也已经二十三了，你们还小吗！正常的姐弟也不应该这样！”
　　“难道我们不正常？”
　　她们争吵起来。凌韶颜不顾病痛，凌妈妈则忍无可忍的训责女儿，似乎要把早上没有宣泄完的都一并爆发出来。
　　韩竞颋没有插嘴，他刻意忽略凌妈妈投向他的愤怒眼神，没有离开凌韶颜身边。
　　她们的争吵并没有如何激烈，因为凌爸爸闻声立刻赶来，适时的劝架、解围，把凌妈妈带离他们视线。

　　“老公，他不正常!”
　　被凌爸爸带回房间后，凌妈妈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声指责，并且尖锐。
　　“他不是向你保证过吗？！他的保证算什么，他是怎么保证的？！你居然相信他，他不是一般的孩子，这样的保证是没有可信度的！”
　　“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不会相信的，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是什么？除了颜颜抱着他还有什么？”凌爸爸被她逼的也心急，他心里其实是喜欢竞颋的。
　　“他对我笑！”她有些气急败坏，韩竞颋确实是笑了，虽然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
　　见凌爸爸不置可否，她又接着说。
　　“你不相信？还是……无所谓？别忘了，他是知道我生气的，颜颜也还抱着他，他是故意的！”
　　“别胡思乱想了，我宁可相信他不是那样的孩子。我们下午谈话时，我能感受到他是非常真诚的，如果当时你也在场的话，你一定也会跟我一样认同的。老婆，宽容点，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你以为孩子就不会耍心眼？！你在和他谈心的时候，晓得我知道了什么吗？”
　　什么？凌爸爸挑眉，等待她继续，为什么女人总是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呢！又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此刻，凌妈妈不再不顾形象的吵闹。她开始语气平稳，有种可以说服凌爸爸的确信。
　　“下午颜颜问我，是不是我帮她换睡衣的。”她看他，期待他的惊讶，试图用接下来的言语证明自己的直觉。
　　“颜颜告诉我说，她记得昨晚是昏倒在浴室的，而且穿的还是上班时的衣服。而我们早上看见她时，她正在昏睡，穿的是睡衣！你懂了没有？！”
　　“你是说……”
　　“没错。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那个孩子，他根本不正常，我们甚至不知道昨晚他还对颜颜做了什么！早上看到的，说不定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你难道就不害怕？把这样一个孩子放在家里颜颜怎么办？！她到现在甚至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都是为了他！”
　　凌爸爸被她的话扰乱了思绪，他很想相信竞颋。许久。
　　“老婆，事情往往都有两面性，我们何不向好的地方想。颜颜呢？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他尽量把话说的婉转点，也设法少刺激她。
　　凌妈妈闷哼了声，显然，除了他们看到的亲吻应该没有其他。竞颋再大胆，也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他还未成年不会懂男女之间的事。
　　“我们试着忘了今天发生的事吧。把竞颋当作自己的儿子，颜颜的弟弟，纵使他喜欢颜颜也没有办法。喜欢姐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也对他好点，至少别再给他脸色看。别忘了，今天你已经打了他一巴掌了。他可能是记仇，才对你笑，毕竟还是孩子。”
　　“可是，他在家里难保以后……”凌妈妈仍旧非常担心。
　　“就是在家才好办。你想，在家里我们才好看着他，让他不乱来。始终提醒他与颜颜是姐弟，他也懂事了，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何况，他向我保证过的，决不会发生今天这种类似的事。你必须要做的，就是先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再去好好劝劝颜颜。懂不懂？”
　　劝？
　　凌妈妈终于有了点笑容，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唐煜。
　　好吧，暂且这样。
　　不过，颜颜那间房，绝对是不能再让他住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