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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采生折割 一 ...

  •   孟舜英在城门口遇见一家往返于永济府与陵安两地的商队,找他们问明路径后,便纵马向南,直奔永济府,一路急行丝毫不敢停歇。

      直至次日午时,方入永济府境内,离府城还不知有多远。

      她急行一路,马倦人乏,不得不找了一处食肆暂歇。

      这条官道是永济府至陵安城的必经之路,素日里赶路的人不少,只是这几日天气骤变,说不准就要降大雪,所以官道上才不见赶路人的踪迹。

      食肆很小,仅有两三张桌子,呈直线摆成一排,有两张桌子各坐了两三人,剩下的那张却只坐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食肆门口堆着好些店家为行人坐骑准备的干草,孟舜英将马系于棚外的木桩上,见桌椅茶具还算洁净,便坐到那张仅有一人坐的桌子旁,扬声道:“店家,有面吗?来碗素面。”

      小店是一对父子在打理,年长老者偷偷瞟了眼孟舜英同桌的那位年轻客官,见他点了点头,才高声回道:“姑娘稍等,面一会就好。”

      孟舜英觉得有些口渴,便挽起袖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倒碗水喝,手腕红绳上挂着的小铃铛,发出一声清越脆响。

      手还没摸到茶壶,就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像利剑一样扎在她手上。

      孟舜英这才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略抬起头,正好对上男子清寒冰冷的眼睛,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就像掉进了万丈冰川。

      她定了定神,再抬眸,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毫无方才的冷厉光芒,仿佛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眼睛的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俊美,气质清贵,穿着身青色锦缎长衫,衣饰简洁却不失考究,家世应当很好。

      这样的人分明与偏僻简陋的小店格格不入,她有些失神地怔住了。

      “把你的手,拿开!”少年淡淡地道。

      孟舜英不由自主地缩了下手,却不满他的无礼,反驳道:“凭什么?”

      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眼,漠然道:“我不喜欢与别人共用。”

      孟舜英眉间轻轻蹙起,心道,这人也着实霸道,索性提起茶壶往面前的粗瓷碗里倒了一碗茶,一口气喝光,放下碗道:“ 抱歉,你现在没得用了。”

      出乎意料,少年竟未介意,抿抿嘴,打开随身水囊,偏过头默默喝起了水。

      孟舜英吃完面,又搬了些干草喂马,手里仅有的一点碎银便用光了。

      休整好后便客气地向食肆老者打听:“老伯,请问您这几日可曾见过几个汉子领着孩子往永济府而去?”

      老者凝神想了想,说道:“孩子倒是未曾见着,不过今日大早有两辆马车经过,赶车的几个汉子五大三粗的,凶得很哩,我隐约听见马车里好像有孩子哭,可是那些人一脸凶恶,便不敢相问,他们急匆匆地吃完面便走了,现下应该早就进了府城。”

      食肆的年轻小哥听到谈话便也放下手中活计,插嘴道:“爹,您没听错,马车里好几个孩子呢,我去给他们喂马的时候偷偷瞧见的,那些孩子长得都好俊俏的,这些个恶人带这么多孩子赶路恐是没安好心呢。”

      孟舜英心中狂跳,急忙问道:“小哥,那你可否瞧见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皮肤很白,丹凤眼高鼻梁,很好认的。”

      小哥仔细想了想,答道:“倒是有个孩子年岁样貌与你要找的孩子差不多,却不知是不是你要找到人。”

      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丝眉目,孟舜英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呼吸亦不由得急促起来,问道:“这儿离永济府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那小哥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见她面色急惶,想是内心分外焦急,忙道:“大约还有六七十里路,快马一个半时辰便可赶到。”

      孟舜英霍地起身,握紧马鞭:“多谢老伯和小哥。”言罢便转身行出食肆。

      食肆中的那个俊美少年有意无意扫了老者一眼,老者会意,连忙追出食肆嘱咐道:“姑娘,前些日子我听过路的客官说附近来了一伙流寇,甚是狡诈凶狠,官府都拿他们没法子,你一个单身女子可千万要小心哪!”

      说完又往她手中塞了几个馍馍,接着道:“我看你身上的银子好像不多了,拿几个馍馍路上填填肚子啊!别推辞。”

      这些日子,一连串的变故让孟舜英时时刻刻都处于紧张、戒备、恐惧的情绪中,此时这位老者真挚温暖的关怀,令她惶惧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情不自禁地眼眶一红,攥紧了手中的干粮,微微笑道:“谢谢老伯,我会当心的。”

      少年静静注视着他,眼眸深沉。

      与食肆店家作别后,孟舜英驰马疾奔,耳边风声呼啸,冷风如刀毫不留情地自她面上刮过,可她却半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她不停地祷告,乞求着上苍保佑她的弟弟,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道路渐渐变得曲折蜿蜒,前方的峰峦也越来越陡峭嶙峋,空中有老鸦骤忽飞过,怪叫咤咤。

      孟舜英暗自留了心,走一段路便四下顾视一番,没有异常就继续打马前行。

      转过一条山道,行到一弯山溪畔,她正要驱马趟溪而过,突然听见前方响起疾跑的脚步声,定睛一看,一个衣衫破碎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迎面奔来。

      只见他拼了命的发足狂奔,面上神色也是惊惶失措,孟舜英敏锐地觉察到前方一定是有事发生了,正自暗暗寻思,却没曾想那刀疤脸与她擦身而过时,神情骤然大变,比方才更为惊惧惶恐,几乎是见到鬼的表情。

      孟舜英登时疑心大起,连忙勒缰拨转马头回奔追了上去。

      她与翔玉从未跟溪桥村以外的人接触过,这个人见到她如此意外害怕,她猜测可能与他们姐弟被掠卖有关。

      “站住!你是不是见到我弟弟了?”

      那人见她骑马挡住自己去路,紧张地挥舞着双手,嘶声大喊:“不关我的事,是陈大嫂要害你们,不关我的事啊!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去找白老二,血,好多血,头砍掉了!”

      他语无伦次,一面喊一面想跑,慌乱之下身体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一不小心便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本来孟舜英还不知他是谁,现下这刀疤脸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不打自招提起陈大嫂,孟舜英即时就明白这男人定是将阿玉带走的那伙人之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看见那刀疤脸神情潦乱地坐在地上,疯了似的大声喊叫,满脸惊恐之色,孟舜英心里亦不禁慌张着急,如果这一帮人出了事,那阿玉现下又在哪里?是否平安?

      瞧他疯疯癫癫的,估计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孟舜英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话中已然猜出那白老二和同伙必定凶多吉少,于是下马走到他身边,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白老二怎么了?”

      一听她问起白老二,刀疤脸瞬时就打了个冷颤,惊恐地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喃喃道:“恶魔,他是个小恶魔!他是从地狱来的小恶魔!”

      “你说谁是恶魔?”孟舜英一听更是糊涂。

      刀疤脸凄厉大喊道:“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恶魔!”

      孟舜英愈来愈疑惑,为何这人会如此地惧怕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做了些什么?难道这一伙人竟是被一个孩子折腾成这番摸样的么?

      细想半晌,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孟舜英直问道:“你们倒底遇到什么事了?你们拐来的那些孩子呢?”

      男人瞪大眼睛,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那道刀疤像一条长虫般狰狞,他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卖了,卖了!都把他们给卖了,卖给乞帮砍掉他们的手脚,把那个小恶魔做成人狗!哈哈,好多好多的人狗!可以赚好多的银子!”

      怡翠楼的老鸨倒是提过乞帮,但是刀疤脸说的人狗什么回事,她完全不明白,不过刀疤脸口中的乞帮,动辄断人手脚却实在是令她不寒而栗,去找阿玉的心就更迫切了,遇上这群罪大恶极的人贩子,晚了或许就凶多吉少了。

      刀疤脸狂笑几声,脸上笑容又陡然僵住,大叫道:“小恶魔又来啦,他要挖你们的眼睛挖你们的心,快跑啊!”他猛地爬起来铆足了劲往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孟舜英无法,只好重新上马,继续往永济府城方向行去。

      刀疤脸徒步从前方而来,想来白老二一伙应该也是在这条路上遭遇到不测的,她放慢了速度,细心地观察着周围。

      道路两旁的树木的树叶早已飘落殆尽,干枯的树枝在肃冷的风中不停摇来摆去,簌簌作响,这么寒冷的天气,别说人影连鸟兽都没见几只。

      一直行到永济府城门外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更没有阿玉和那些孩子们的踪迹。

      她下马步行正要进城,城门口守城的官兵见她牵着马,便出声喝道:“站住!”

      孟舜英停下脚步,不解地道:“军爷,有什么事吗?”

      有两名官兵走上前来,沉着脸问道:“牛马入城要缴税的你不知道吗?”

      孟舜英平日里极为好学,偶尔亦会与翔玉探讨朝廷政令,对起科赋税的条律也颇为了解,这牛马入城税早于圣康十五年便已废除了,至今已有七年之久。

      见这两个官兵居然还在强行收税,心里便有了一丝不忿:“两位军爷,如小女子所说不差,这牛马入城税早就被朝廷废除了吧,为何永济府却还要征税?”

      其中一名军官模样的兵士嗤笑一声:“小丫头知道的还不少,不错,入城税是废除了,只是你牵马入城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卖马?这商税你还是得交!”

      孟舜英是个刚直脾气,别说她现在身无分文,就是有钱也不会给,当下便冷冷道:“我进城找人,不卖马,若我卖马了待出城的时候军爷再收不迟。”

      百姓进城,为了少惹麻烦,哪个不是对他们这些守城官兵哈腰赔笑?即便是巧立名目的税收,只要不多也都老老实实的缴了。

      哪知今日竟遇到一个硬茬子,那军官立时便怒了,瞥了她一眼,见她头梳双环髻,一副未曾出阁的少女打扮,又问道:“瞧姑娘的样子也有十五六岁了吧?”

      孟舜英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冷淡地回道:“那又如何?”

      守城军官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可是惠安侯新颁布的税令,年满十五岁未婚嫁者每年罚税十两纹银,姑娘既然进了永济府,那便要遵循永济府的税令,拿银子将商税与罚税一并交了!”

      孟舜英万万没想到这惠安侯竟敢如此大胆的横征暴敛,不由怒笑道:“如若我不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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