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城》老夫子的口红

4、第四章

　　第四章
　　扶桃木木出去后，许萌萌追上准备上车的颜清和。虽然不知道他身份，但许萌萌萌感觉得出他跟桃木木有关系，而且比她能想象到的更深。

　　“先生。”

　　颜清和回头。

　　桃木木一袭明黄裙站在饭店门口，身姿纤细，傲骨铮铮，倔强不屈，一如即往。

　　“可能说谢谢太俗套，不过还是很感谢。”许萌萌从包里摸出名片，双手给他递上，“我叫许萌萌，是桃木木的经纪人。以后有机会，我们请您吃饭，当是感谢您的帮忙。”

　　一旁的秘书接过名片，颜清和只说了一句“举手之劳”，便上了车。

　　目送他车子远去，许萌萌才呼出一口气，只是紧悬的心还没放下。她快步回到桃木木身边。

　　“回去吧。”

　　感觉桃木木心情不太好，许萌萌纵使满心疑惑，也不想在这时候给她添堵。送她回酒店房休息后，她也回了自己房间。

　　桃木木坐在床上发呆，回想起刚才和他共处一处空间的分分秒秒，心都在狂跳。他的气息那么淡，却又那么浓烈，已至今时依旧能嗅到他特有的味道。还有他注视着她时的眼神，瞳孔里印着光，里面似乎有什么在沉淀也有什么在跳跃。

　　她不敢猜测他出现的缘由，明知道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但人性的那点小期待却总是不安份地窜上来。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她对拥有的美好越来越期待。

　　桃木木觉得有些累，而且酒劲儿未散，挤在脑袋上晕得厉害。她脱了鞋，慢慢往浴室走。

　　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靠近他的？躺在浴缸里，桃木木思考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余华芳为家里的债焦头烂额，高利贷隔三差五上店里威胁恐吓，说不还钱就砸店子。桃木木那时候长得出尘绝艳，十足的美人胚子，刚背着书包进来，就被他们中的一个人盯上了。

　　你女儿？桃木木记得他是这么问的。年少且单纯的桃木木没看懂余华芳让她离去的眼神，一身蓝白校服站在那儿，扬言要报警。

　　几个催债的差点没笑死，几个人把她围成圈，流氓似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嘴里全是粗俗的话。他们让桃木木陪他们出去玩，一百五十万的债他们可以考虑延缓点时间。余华芳气得要死，气腾腾的跑回厨房拿刀拿斧头。后来那些人也是怕她，这才散了。

　　人走后余华芳刀子扔在桌上，对桃木木说了一句：你别以为你这张脸长得好看是种幸运，活在底层，美貌只会是个悲剧。

　　桃木木破天荒地没跟她争，而那晚她失眠了。她看过太多男人看她的眼神，强烈的占有欲，龌龊得让人恶心。她知道她妈说的没错，活在底层，美貌只会是个悲剧。

　　她想到班里那些家世好，而一整天无所事事的男生女生，突然间觉得难受。后来的几天里，她情绪低落而消沉，直到有一天。

　　那天刚组织完班会，因为距离下课还有段时间，班主任让班干部组织活动，不知谁提议了要玩抽字条游戏，而大家纷纷应允。

　　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按照“某人”“在某个时候”“做某事”三个部分进行，一次从中抽三个纸条，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抽中哪个，连着读，以此类推。

　　一帮人兴致勃勃。

　　原本这样的班级活动，不可能会出现颜清和的名字，但是桃木木作为第一签，抽中的居然是颜清和。

　　教室里有点安静，只有几道浅浅的说话声和笑声。说话的正是颜清和。男生的声音很轻，有点沉，带着男孩变声期的哑，桃木木听得心跳飞速。

　　颜清和家富甲一方，是年轻的颜氏继承人这众所周知，但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众星拱月，但身边又只有龚一也和张盛庭，多的其他人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唯独没有女孩子。

　　他会喜欢她吗？桃木木捏着那张纸条，心口都在发热。也许是那胸腔的热度牵引着她的冲动，桃木木没把纸条放回去，依次拿起了另外三个纸条。

　　全班同学翘首以盼，等待她揭晓答案。

　　和颜清和搭配的，都不是什么好词，桃木木有点担心待会儿她说完后的下场。而她刚开口念出“颜清和”三个字时，叽叽喳喳的全班霎时安静。

　　他和张盛庭说了几句玩笑，笑意还闲闲淡淡挂在嘴边，听到自己名字他缓缓回头，和讲台上的她对上视线。

　　桃木木实在无法描述和他对视那一瞬间内心的情感，有种汹涌的情绪在内心纠葛。

　　颜清和的气质一直与常人不同，清冷高雅，自成一派风景。他在班里话挺少，但给人的感觉永远贵气和气。可就是对视的那短暂几秒，桃木木并没有感受出他的一丁点儿善意。他的眼眸极冷，带着不解的探究。

　　他看她的眼神，像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桃木木不知道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如此矛盾的气息，但却也被他看得面色通红。

　　颜清和名字是张盛庭故意放进去的，没想到桃木木敢念出来，他笑着敲了敲桌面，下巴冲讲台一点。

　　“清和，点你名了。”

　　班里其他同学除了惊愕外，目光里多了几分希翼，都在等待接下去的是什么，以及这么做的后果。

　　桃木木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也应该是唯一一个。

　　抽到的第二第三个字条有点搞笑，桃木木拿到手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颜清和在台下看着，眉眼忽然间来了点温度。

　　他在笑。

　　张盛庭以为桃木木不敢念，在台下鼓励她，“哎，班长念呀，让大伙儿看看你抽到了啥。”

　　颜清和从不参与班级活动，这次被点名，终于有了点人间烟火气息，班里几个同学起哄，“对呀，让我们听听。”

　　“颜清和在篮球场上刮腿毛。”

　　全场一阵爆笑。

　　桃木木不知道他笑了没有，只不过她低垂着眉眼，笑得脸都热了。

　　那个笑不参杂任何杂质，她是真心想笑。

　　-

　　回去路上，颜清和不说话，张盛庭也不知道他怎么想，欲言又止两三回，他摸了摸鼻子。

　　“清和，你怎么看？”

　　“什么？”

　　他这么一反问，张盛庭倒是不太敢直接说桃木木了，转而问起方知其提出的投资的事。

　　“要投资给方知其？”

　　“想得美。”

　　张盛庭笑：“那你还答应去见了面？推了不就行，那帮人没一个是干净的。”

　　颜清和依旧沉默。

　　张盛庭受不了他这深沉模样，啧了一声：“在我面前能不能别摆脸色了？”

　　“那得看你说什么话题。”

　　什么话题，我看你就是为了桃木木去的。张盛庭心里这么嘀咕，但不敢说出来。他这也不是为了关心他。原本今晚他有香软再怀，不必陪他来这儿应付那两个油腻老男人，他还不领情。

　　“这不是刚从那里回来，我就问问你意思。”

　　“没必要。”

　　车里再次陷入安静。

　　颜清和其实并不知道桃木木在那里，碰见纯粹是意外。桃木木的新闻他关注过，什么被金主老头包养，嫉妒陷害别人，低段位耍大牌等等各种负面新闻，他都知道。

　　大学的时候听说她去做美妆模特，颜清和很诧异。桃木木性格好强，强求的事她不会做，能做都是自愿。

　　以前交往的时候，经常执拗得让颜清和无奈。偏偏很多时候嘴硬还不松口，倔强得既让人生气又心疼。私底下给颜清和的小关心都瞒着不说，好几次两人矛盾一来，经常闹分手。

　　桃木木不是爱表现的人，况且最不喜欢别人说她漂亮，能走这条路，可以想象当初她下这个决定时，内心有多煎熬。

　　她容貌姣好，又自带一股清傲，气质很独特，在娱乐圈里是股清流，只不过这样的性格混娱乐圈少不了要吃苦。

　　刚才在包厢，他本是想要走了，回头见是她，又留了下来。中年男人找貌美年轻姑娘干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特别是在这权利、金钱和欲望都被放大无数倍的娱乐圈来说，更是奢靡得让人无法想象。

　　桃木木看到他时，那闪瞬即逝的错愕和慌乱全被颜清和看在了眼里。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却不知在他眼里，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甚至毛发都昭示她有多排斥这样的酒会。知道出手帮忙代表什么，颜清和几乎是没有考虑就把王给了她。

　　“我能问个隐私的事么？”准备到龚家，张盛庭靠在颜清和身侧，小声问。

　　“既然都不确定能不能问的事，何必问。”

　　车子稳稳停下后，颜清和打开车门下车。张盛庭追上去。

　　“哥，那个人是桃木木吗？”

　　“什么？”颜清和表情不变。

　　“十九岁的那个，是桃木木吗？”颜清和不和女生接触，唯一有机会的也就桃木木。他们那时候不是闹掰了？桃木木不是离开了海城？两人怎么又搞到一起的？

　　颜清和骤然停下脚步时，张盛庭正好来到他跟前。他不笑的时候还挺吓人，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亮而专注，直视人心。饶是和他兄弟情谊，张盛庭对他还是心存敬畏。

　　“哥，你跟我说实话。”

　　“你没必要知道。”

　　颜清和继续往里走，张盛庭再次追上。

　　“哥，如果你觉得对她愧疚，那大可不必，她并没有做——”

　　并没有做那些事。

　　张盛庭话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颜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一个娱乐圈的女人嫁入，他再说这些无非只会让颜清和再次做傻事。

　　他现在也搞不懂颜清和对桃木木的感情了。如果尚且爱着，他又如何能镇定自若地离去。是因为愧疚？

　　“没有什么？”

　　“没事。”不爱了那最好，他又何必多事。网上流传那些事是真是假，那与他们何干。

　　-

　　颜清和接手颜氏后，龚俊和夏季就去环球旅行了，听说过几天可能会有大台风，两人才从国外乘坐飞机赶回来。

　　颜清和刚进家门，就被管家叫去了楼上书房。

　　书房门没关，颜清和轻轻敲了下门进去。

　　龚俊从文件里抬起头看他：“喝酒了。”

　　颜清和皮肤白，不胜酒力，才几口就能喝到脸红，很容易看穿。

　　“嗯，喝了点。”

　　“过来。”

　　颜清和在国外几年，龚俊很少去看他，大多都是夏季去。女人家舍不得孩子，三天两头就要收拾东西去看儿子。偶尔也就和他通通电话，或者让夏季带句话。

　　颜清和和龚一也两个儿子性格都不像他们，一个自小就会装深沉，一个因为长期在军队生活，古板又稳重，也就张盛庭自然生长，开得起玩笑，闹腾得起来，还算是有个人气的样子。其他这两个，哪个都在极端状态。

　　“爸。”

　　“去看爷爷没有。”

　　“过几天再去。”

　　龚俊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儿子，忽而笑起来。颜清和有点尴尬。

　　“爸你笑什么？”

　　“你准备二十八了，去看爷爷，要做好心理准备。”

　　颜清和觉得头疼。

　　“我才刚回来。”

　　“刚回来和谈恋爱不冲突。”

　　颜清和忽然想到离去时桃木木站在饭店门口遥望他的身影，心里冒起一股躁。

　　“我以为爸爸叫我回来是想说RIU的事。”

　　RIU是颜氏早期在美国建立的实体零售公司，那时候中国制造还处于内销阶段，极少有大规模地运输往国外进行销售。颜氏起了这样一个头，将物美价廉的中国制造强行挤入美国市场。

　　美国资本抗争不下去，终于被中国制造冲开了一方天地。RIU风头十足，颜氏连续开了好几家分店，顿时牢牢把握住了美国经济崛起时的城市命脉。

　　直到全球网络时代发展的到来，行星电商平台突然崛起。

　　虽然RIU公司是美国实力最强的实体零售公司，但在电商领域是一片空白，与美国本土行星电商平台线上线下分庭抗礼，都在试图寻找新的发展方向。

　　为了在这场拉锯战中赢到最后，龚俊让RIU公司高管拟在美国本土寻找一个在线零售平台进行收购。

　　虽然近些年来，RIU公司的电商平台销量一直有突破，但远远落后于行星电商平台，加上内部矛盾一直存在，RIU公司电商平台的亏损却是与日俱增。

　　一场集团危机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