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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特洛伊的Shielder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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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外来者。
但，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来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存在仿佛是空白的，可即使是空白的，仍是个外来者。
他也有知道的事，比如，他曾经历过多次这种一无所知的空白状态。是的，很多次的空白。空白是可以填满的，他很多次从空白到填满，经历了很多次不同的人生——他所承认的命运。
空白并不是指没有记忆，记忆他是有的，有很多份，像是很多分记录一样，写实地记录着曾经历过的人生。但，没有实感，没有共鸣，只有记忆，仿佛是不相干的人的记忆。所以每一次他都是完美的空白。
不过记忆也是有用的，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他知道，花是有香味的，蛋糕很好吃，喝酒不能太多否则会醉，人是可以爱与被爱的……
但对空白的他来说，那都是一些概念。蛋糕很好吃，吃蛋糕，草莓、巧克力、香草……味蕾上的甜味带来愉悦，但愉悦是什么？知道，不理解。爱是什么？被爱是什么？知道。不理解。
他慢慢不再空白后，这些感情就可以理解了。但理解的感情是新的，旧的记忆只是作为参考。新的他也许还是会喜欢吃蛋糕，可口味变成了抹茶，不是草莓，也不是巧克力了。
他就这样，空白，填满，再空白，再填满……许多许多次。
也许是悲哀的，可空白的他连悲哀都不懂得。而填满的他又太满了，总是没有余力去悲哀。
这一次还是空白的。他的意识很模糊，顺从本能吸收着周围的营养，吸收着，吸收着，尽可能多地。记录告诉他，越强壮越好，越有力越好，不这样往往是活不下去的。尽管他现在是空白的，却还有生存的本能这种东西存在。
他一边模糊着，一边成长着，尽可能多地吸收营养成长着……直到某一个时间，他触碰到了另一个生命。
另一个……生命？
……另一个……最开始……在一起的……
本来是空白的他，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种陌生的震动的情愫。
……不应该的，明明还是空白的，不应该有感情才对……
可这一次，似乎是什么“最初”的东西被触碰到了。
那被抹去的，最初的记录……
他感到另一个生命快要死了，枯竭而死，因为自己掠夺了全部的养分。
恐慌，这是恐慌吗？快死了……再一次……因为自己……
不……
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不会让他死。
……不会让她死。
绝不会让你死。即使与命运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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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天鹅拍打着洁白的羽翼，降临在斯巴达的湖泊。美丽的勒达，在与天鹅欢好后，生出四颗饱满的卵。那卵降到地上便破裂了，一个生出克吕泰涅斯特拉，廷达瑞俄斯的长女；两个生出卡斯托耳与波吕丢刻斯，日后将名满希腊的双子。还有一颗，它更特别些，当雪白的蛋壳裂开后，有两个柔嫩的婴儿蜷缩在草地上。
两个婴儿都可爱得不可思议，但其中一个健康，另一个则孱弱，健康的是男婴，孱弱的是女婴。他们如两颗露珠一般相似。勒达给女婴取名叫海伦（Helen），男婴则叫赫伦（Hellen）。
除了海伦，其他的孩子都健康地成长着，她身体多病，仿佛随时会夭折。廷达瑞俄斯召集过所有的名医，最后他们束手无策，说，如果不是医药神施展神技的话，也许只有半人马的智者喀戎能治好她了。
海伦被娇养在室内，深居简出，鲜少有外人见过她。当她成长到五岁时，已经无法下床行走了。她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像是一颗珍珠沉睡在蚌肉之中。阿弗洛狄忒祭祀的前一晚，这个温柔的女孩虚弱地抓着他同卵兄弟的手，说：“哥哥，我也想在神庙里跳舞……”
白色的裙子，花环，水果上的露珠，没药的香气，烤肉，闪闪发亮的祭坛，欢呼的人群……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赫伦握着她的手，不敢用一点劲。他低下头，眼泪落到女孩细弱的腕子上。
海伦睡下后，赫伦走过长长的走廊，夜晚的凉风拂动他温柔的鬈发。月光的照耀下，每一根柱子都投下美妙的影子。他抬头望向夜空中的阿耳忒弥斯，眸光极清浅，月光像是直接透过了他的眼睛，和透过森林里的一泓静水没有两样。
“赫伦。”
他回过头，“卡斯托尔，波吕丢刻斯。”
宙斯的双生子微笑着走过来，两个人都壮实得像小牛犊一样。他们虽不是同卵，却亲近得不分彼此。不过日后将名满希腊的双子，如今还只是两个幼小的孩童。
“海伦今天好些了吗？”
赫伦摇头，垂下睫毛。他的睫毛与头发同色，在月光中纤毫毕现，最娴熟的金匠也无法雕刻出这样的金丝。这美令每日见他的双生子都看呆了，他们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又在自责吗，赫伦？”
那些医生曾说，两个孩子在卵中相互争夺养分，强壮的那个不停地掠夺，愈加强壮，孱弱的那个能存活下来，实在是个奇迹。
赫伦的健康，是掠夺了同卵的妹妹的结果。
波吕丟刻斯与卡斯托耳对视一眼，心中担忧。
“……这是我的错。”
月光浸润着赫伦的眸子，仿佛他马上就要流泪，但双子仔细看去，发现那清浅的蓝色眼睛里，有的只是冷静与坚定。
“我不会让她死的。”他说。
就算要与命运为敌，也不会让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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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耳忒弥斯温柔地照耀着大地，渺渺月光使神庙的大理石焕发出朦胧的光泽，如梦似幻。
冉冉上升的青烟中，没药的强烈香气里，赤脚的男孩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仰起头，鬈发从他耳际滑落，像是最柔软的黄金。他的眼睛，那样清澈纯净的蓝色，望着你的时候让人心醉。白翼的阿佛洛狄忒从空气中浮现，亲吻他的睫毛。
女神这样问：“我的眷属，我的海伦，你向我要求什么呢？”
男孩说：“爱与美的施惠者，你若真的宠爱我，便实现我唯一的心愿！我的同卵妹妹海伦，她是我的半身，她死去如同我自己死去！你是永生的神，你随手一指，枯萎的玫瑰便可重新盛开。现在请降临神迹在海伦身上，让玫瑰的红润重回她的脸上！”
女神答：“这是不行的，亲爱的孩子。若是死人，能任意返回阳间，全能的宙斯也不会用闪电劈死阿波罗半神的儿子、妙手回春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何况命运注定海伦只有一个，此世最美，而在我看来你便是海伦。”
但男孩固执地说：“我不关心什么最美的海伦，我只想要我的同卵妹妹。别的女孩都能健康快乐，怎么我的妹妹就不行？若是命运要抹去多余的海伦，那么从现在起，海伦就只有一个，我是赫伦（Hellen），海伦（Helen）就是我。无论海伦的命运是什么，即使注定死去，我也照单全收！从今以后她由命运中解脱！”
男孩话音刚落，拥有全新可能性的世界便产生了。在无数的世界中，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但即使只有一个，毕竟也是可能的了。本来注定的必然的命运终于变得不可测起来。
女神沉默，良久，她才说：“你让我惊讶，赫伦。但你可曾体会过命运的无力？我曾见过摩伊赖们操弄命运，她们一个纺织，一个记录，还有一个拿着金剪，‘咔嚓’一声把命运剪断。但他们也不过是被命运操纵的命运而已。
有一把剪刀，在它面前诸神也是无力的。它修剪世界，像是修剪树木，对它不必要的枝条通通剪掉。枯萎的，剪掉；虫蛀的，剪掉；争夺养分的，剪掉；注定不结果的，剪掉……剪掉的世界只有腐化成尘。当人类不再信仰诸神，这个光辉的奥林匹斯也会被剪掉吧。”
女神微笑着，用发光的手轻轻抚摸男童的脸，“也许只有原初的盖亚——”
她忽然顿住，男孩仍在仰望他，目光清澈见底。
“真是稀奇……”她很不可思议似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孩，仿佛发现娇美的玫瑰实际也有刺一样。
女神洁白的手臂轻轻一挥，神龛前供奉着的金杯便到了她手中。她拿着金杯，自虚空中一舀，金杯中便充满了仿佛融化的琥珀一般的液体。
赫伦接过金杯，那液体好像活的一样，在金杯里旋转着流动。它散发着柔和的彩光，并使四周充满馨香。这是独属于众神的、凡间所没有的东西，杯里盛的正是安布罗西亚，青春之精华，不老之奥秘。
“虽不能起死回生，却可以延续生命。享用过它的凡人屈指可数，宙斯宠爱的咖倪莫德斯算一个，他日日饮此神食，得以青春不老。当然，塔坦罗斯在未失去众神宠爱之前也有这个荣幸，不过现在他在地狱里连一口凉水也喝不到。
但想要根治，还是要去找到半人马的喀戎，他受过阿波罗与阿耳忒弥斯的教导，这俩姐弟都拥有致病与治愈的能力；他还教育出过阿斯克勒庇俄斯，能从冥王手里夺回病人的医药之神。”
阿弗洛狄忒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赫伦的鬈发，在他耳边呼气：
“啊，你看，福波斯的金车已经过来了。”
赫伦转过头去，看见神庙外面的天空之中，旭日缓缓升起，万千金光破开黎明灰白的天宇。他的眼前一片白光——
他从梦中醒来，手里还握着金杯，安布罗西亚在杯中旋转着，一滴也没洒。太阳已经很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斯巴达的海伦，是Helen。男主的名字是Hellen，希腊神话中是有这个名字的，Hellen，丢卡利翁与皮拉的儿子，希腊人的祖先之一，有翻译成赫楞的。
不知道会不会看不懂。赫伦是外来者，他“重叠”了海伦这个很关键的角色，所以“命运”要消除一个海伦，因为女性的海伦虚弱（在蛋里抢不过哥哥），所以命运认为消除这个比较简单，让她慢慢虚弱而死就好了。赫伦想要救她，所以他愿意承担“海伦”的命运，他变成唯一的海伦，把妹妹身上的命运过渡到了自己身上。女性的海伦不再背负“海伦”的命运，所以她有救了。
下章就去找喀戎老师啦~终于可以见到脚后跟啦~
注解：
阿斯克勒庇俄斯：阿波罗与塞萨利公主克洛尼斯的儿子，曾向喀戎学习医术，但技艺超过了喀戎，甚至能把死人医活。因他扰乱冥间秩序，宙斯用闪电把他劈死。
喀戎：半人马的贤者，受过阿波罗与阿耳忒弥斯的教导。后来他教育了许多英雄。
安布罗西亚：希腊人想象中的神食，同时神可以用它沐浴与美容，使自身青春永驻。特洛伊战争时，赫拉在诱惑宙斯之前，就是用安布罗西亚沐浴并搽身。
伽倪墨得斯：特洛伊王子，因过人的美貌被宙斯看中。宙斯变成鹰把他虏到奥林匹斯，让他为众神斟酒。
塔坦罗斯：宙斯的儿子，一开始诸神宠爱他，允许他与诸神同席用餐。但他日渐骄横作恶，失去了诸神的宠爱，被打入地狱受苦。
福波斯的金车：即太阳。福波斯是阿波罗别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