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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思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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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和杜泽兰正在对饮,听到江小姐来访,都颇有些意外。
杜泽兰起身,只见修剪精巧的盆栽树木之中,盈盈走来一个水碧色的袅娜身影,眉眼细长,隐隐地全是笑意。
渡边先迎了上去,中文竟突然流利了许多,“江小姐可都好了?怎么一个人来的?”
江采萍摆摆手,腕上羊脂玉的镯子通透无瑕晃晃悠悠,杜泽兰这才知道,今日的阳光原来这样好。
“同五姐一起来的,五姐正帮几个姐妹换衣上妆,我一个半病着的人,也帮不上许多忙,左右杵在那儿还碍事,就先来这边陪二位说话。”
渡边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侧过身子,抬手向杜泽兰,对江采萍说:“这位是杜先生,那天,在山下那里,没有杜先生,渡边我就只能‘空手而归’了。”
似乎突然想起了这个中国成语,渡边更加兴奋了,悄悄用日语问杜泽兰,“我这四个字,没用错吧。”
杜泽兰觉着好笑,只是微笑点头。
江采萍却摸着玉镯子,笑着说,“渡边中佐的中文,竟然说得这样好。”
渡边有些吃惊,“江小姐会说日语?”
“不会说,只是能听懂一些,之前经常出入山下少尉的军营……”话说到这里却突然哽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全换了哀戚。
渡边连忙说,“不说了、不说了,江小姐快些入席吧,山下、山下……”渡边用中文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语句,只能用日语恶狠狠骂了一通山下,果然,骂人的话,还是用母语说出来痛快些。
杜泽兰被他这一通半中半日,感情充沛的话语逗笑了,笑声谦和儒雅,江采萍不禁看他,杜泽兰意识到自己失态,用拳头掩了嘴角,眉眼依旧是笑的。
彼时,五姐已经带着两个衣着日式和服的姑娘进来,分别向杜泽兰和渡边中佐行了礼。
江采萍正跪在地上给两人添酒,见五姐几人进来,放下酒壶起身,“只怕二位不便久留,择了今日就上门道谢。只恨我这身子还没好全,舞不行,唱也不行,怕要让二位失望了。这二位妹妹根底都不错,让她们代我助助兴,病中匆忙,也没能仔细排演,还望二位谅解。”
渡边一向不太懂得这些风雅,无论是怎样都无所谓,便去看杜泽兰,此行来这儿,本就是为了讨杜泽兰的高兴,无论是不是江采萍,只要杜泽兰觉得尽兴,便都一样。
渡边这一通小心思,杜泽兰自始就心知肚明,见渡边望着自己,便说:“江小姐亲自排演的,当然不会太差,只不知是什么曲目?”
江采萍抿嘴笑了笑,眉眼带着江南烟雨朦朦细长,“《思凡》。”
有舞蹈助兴,美人作陪,渡边很快就醉了,醉得颠三倒四,不辨东西,好在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要吐时自己歪歪斜斜地出去了。
节目演完,五姐领着两个姑娘下去换衣卸妆,通明的厅子里,就只剩下江采萍和杜泽兰,杜泽兰一把将江采萍揽进怀里,水碧色的旗袍在眼前恍恍惚惚,竟好像腿上膝上眠着一泊湖。
江采萍安安稳稳枕着杜泽兰的膝盖,眯着眼睛看杜泽兰,声音慵慵懒懒,“杜大少爷好酒量,酒过三巡,手法却还这么精准。”
杜泽兰低下头咬她的唇,醺醺然道:“醉了,醉了,不是醉在酒里,是醉在你这身衣服里。”
江采萍咯咯笑起来,挣脱他的牙齿,抚他微红的面颊,“杜大少爷,您这是打算唱哪一出呢?”
杜泽兰猛地捉住她的手,挑食指和中指含在嘴里,轻轻地咬。
“江小姐,家母前日过世,而家母生前,最爱穿水碧色的旗袍,恰好就与江小姐身上这条那么相似……”
杜泽兰松了口,用食指点着江采萍精致的鼻尖,声音悠远却生了钩刺。
“江小姐,你是有备而来,我怎好拂了你的美意。”
江采萍怔了怔,就在这瞬间被打横抱起,杜泽兰一脚踢开了挡在脚边的桌子,伏着头在江采萍耳边悄悄道:“江小姐方才问我要唱哪一出吗?江小姐既排了《思凡》,我怎能不唱《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