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多芳草》灵药ly

3、杜泽兰

　　江采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五姐正焦灼地坐在自己床边。
　　站在边上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一个穿绿色旗袍的虽笑脸盈盈，话语里却有掩不住地酸味：“采萍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五姐方才说，若是你醒不过来，让我们干脆都收拾东西回乡下去呢。”
　　那五姐正是今天向渡边和杜泽兰求助的女人，现看江采萍终于醒转过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回头瞪了一眼多嘴的绿色旗袍，顺带板着脸面把站在边上的几个姑娘统统哄了出去。
　　再回过头来看江采萍时，脸上已是满满的怜惜。
　　“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江采萍撑着床面坐起来，摇摇头，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深谈，眯着眼睛确定了门外人已经走远，沉着嗓子问五姐：“我临走的时候，央你帮我保管的东西，可保管好了？”
　　五姐长长叹了口气，“采萍，你让我帮你保管的东西，我怎敢马虎呢？做姐姐的只想问你一句话，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你此次已是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人了，难道还不知此中凶险？”
　　江采萍的脑子依旧昏昏沉沉，五姐这一番话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追着问她：“山下可搜了我的屋子？”
　　“搜了。”
　　江采萍向后靠去，五姐急忙拿个枕头帮她垫上。
　　江采萍知道，山下这次绝非只是借个由头要剥自己的衣服，而是真的得到消息，要扒下自己一层皮。山下不把自己投进牢房，是因为顾忌牢房中也有自己的人，自己会想方设法传出去最后重要的消息，故而才挑了他的卧房这一处私人的所在。
　　虽然这一切今日在旁人眼里看起来，确乎已经面目全非了。
　　“在想什么呢？”五姐帮江采萍掖了掖被角，看她出了好一会神，忍不住问她。
　　“没什么。”江采萍揉了揉额角，“五姐，我的东西，现在能给我吗？”
　　“瞧你说的，你的东西有什么能不能给你的？”五姐起身从自己的衣物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雕花木头盒子，交给江采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江采萍匆忙接过来，却见盒子的锁头已经被人剪开了，脸色不由得冷了一冷。
　　“五姐，谁打开过这个盒子？”
　　五姐却背过身去给江采萍倒水，声音虚虚浮浮：“这盒子没到过旁人手里，你嘱咐完就是我收着，只是当时情况匆忙，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碰坏了锁头，你快看看里面可有摔坏了什么没有？”
　　江采萍冷着脸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倒是规规整整，丝毫没有不慎掉落之后的位置错误，便回答五姐，“并没有摔坏什么。”

　　江采萍在床上躺了三日，五姐便在一旁陪了三日。
　　这三日倒也没有闲着，五姐把杜泽兰的话带到了，渡边手下的士兵也送来许多滋补的吃食和漂亮的花束，含蓄地提醒着，自己与杜泽兰依旧在此恭候着一览江小姐芳华。
　　为了报答五姐一口一个的“救命之恩”，江采萍小费心神专门排了个在日本曾盛极一时的舞蹈《思凡》，前前后后改了五六遍，终于觉得勉强可以示人。

　　第四日的花束如期而至，江采萍接过来看，和前几日的一样，里面果然也有一张卡片，用中文写着类似“望早日康复”的客套话，只是字迹苍劲，力道不凡。
　　拿着卡片，江采萍还是第一次问起这个人，“五姐，这个叫杜泽兰的，什么来头？”
　　五姐忙着让下人把花束拿水蓄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她：“听说是日本天皇的第二个儿子在留洋时的同学，留洋时两个人关系就很好。后来毕了业，又去日本住了三两年，那个唐泽大将你还记得的吧，就是那个特地找来要听你唱曲儿弹奏的那个大将。他对中国传统文化一向很感兴趣，这个杜泽兰又是个内外中西皆通的人才，就很得他的赏识。有这两人在身后靠着，军中的人大凡都对他敬重几分，那个渡边中佐，听说一心想娶上唐泽大将的女儿，因此对他尤其客气。”
　　江采萍忽然想起什么：“这杜泽兰，可就是那个杜家的大少爷？”
　　五姐脸色变了变，把下人都屏退了，“不错，就是他。”
　　“好奇怪，我还记得几个月前听到传言，说杜家老爷要把杜家的大少爷赶出家门，如今看来确实无稽了。”
　　五姐摇头，语气有些哀戚，“不是无稽，是确有其事的。那时杜大少爷刚从日本回国，在家中不过住了五日，就被轰了出来。断绝关系这事儿杜老爷都写了声明，发在报上，杜泽兰的母亲杜夫人当时就病倒了。你躺着这几日不知道，前日报上，刚登了杜夫人去世的消息。”
　　江采萍话语间却有些讽刺，“那杜家，不是亲日的吗？这杜大少爷和日本人的关系亲善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反而被轰出家门去了呢？”
　　五姐这才想起江采萍那句“好奇怪”，应道：“你原来是在奇怪这个。这赶出家门的原因，那则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里倒是没有提到。坊间猜测不少，其间最可信的有一条说，是因为杜泽兰认了唐泽做义父，而唐泽远在日本，根本帮不上杜老爷生意上的忙，反而还和杜老爷仰仗的那位日本大佐有家族过节，盘根错节的。杜老爷就直接把就杜泽兰赶出家门了事。”
　　江采萍把手里的卡片又看了看，“事关家族利益，倒是有这种可能。”
　　五姐却话没说完，“但还有另一种说法，就是……”
　　顿了半天，却没了响动，江采萍抬眼看她，“是什么？”
　　五姐摇着手里的绢帕子，“也没什么，左右都是传言，听个什么趣儿，我看你这休整的差不多了，走吧，渡边中佐送了这几日东西，也该去他府上道谢了。”
　　江采萍点点头，把卡片放在茶几上，“我去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