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皙蓝微雪

6、新仇旧恨

　　唐成桉直直地望着唐成梅，这些年他一直未娶，土岐楼里种满了唐成梅最爱的白梅，然而今日相见，却是死生之念。高轻念抬手，将剑平举至额，郑重其事地道：“梅婆婆，你既无法决断，那么，轻念愿先与你一战。”
　　唐成梅平静下来，眯着眼看着这个晚辈，她不是第一次见她了，而上一次正是她与白朗携手毁了杀手盟在滇南曲宁的分坛，还带走了她苦心配置的药引，若不是这样，两年前她就找上唐门来了。
　　“小娃儿，你想为唐含那个小丫头报仇吗？哼，若不是唐听栏在绿杨堤将她打得奄奄一息，我老婆子也没本事将她带走做药引，更别说这些年武功精进了，说起来，还得谢谢唐家丫头。”唐成梅面不改色，白发飘拂，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残忍地用活人做药引来练习苗疆恶毒的武功。
　　所以，高轻念虽然体谅她复仇的决心，却坚决反对她复仇的做法！她怎么可以用别人的命来换回她的不满与愤懑？
　　所以，她要与她一战。
　　“听栏？”唐成桉回头，难以置信这个素来和自己亲近的乖巧的族人竟然对唐含出手，虽然听栏武艺不佳，但比起不会武功的唐含来说依旧是致命的。他记得那时明明反复叮咛过不可以再向唐含寻仇，就是怕有一天会再发生宝庆这样的事，没想到……
　　唐听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哑穴被点，发不出半点声音。唐成桉转过身，发现唐听涛脸上冷漠的笑，意识到他或许早就洞悉了一切，所以才对高轻念杀听栏无动于衷。听涛他向来是恩怨分明，眼中容不得半点杂质。这样的结局，在他看来，对唐家，或者并不是坏事。他果然是唐家最让人看不透的。
　　唐成梅突然笑起来，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唐成桉的头颓然低下，慢悠悠地倒下去，眼角有浑浊的泪流出。唐成梅的笑声戛然而止，望向高轻念：“原来你点了他的穴，怪不得他不出手。”
　　“当然，唐家七少虽然嫉恶如仇，但血浓于水，不可不防。”高轻念一脸的云淡风轻，长发飞扬。若不是见到她眼底的鄙夷与冷漠，想来不少人会将她当作出尘的仙女吧。“梅婆婆，唐成桉你已经杀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晚辈了？”
　　唐成梅一笑，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倨傲的少女身上：“不愧是将门之女，让白朗为之动容的女人，高轻念，你是第一个领教老婆子嗜血功的人，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如此，反倒多谢！”高轻念手抚上剑身，晓日已至半空。那一年曲宁，也是这样的清晨，和白朗并肩驰骋，却不经意间闯进了冥泉在曲宁的分坛，阴冷的密室里见到唐含。那个女子，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不能动也不能说，她的脸完全毁了，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左臂也没了，左腿已经溃烂，伤口血肉模糊，不停的有汁水泛出，身上发出腐烂的味道。她别过头去，高轻念看到她的眼睛，那般清亮莹润，仿佛不经尘世，点点滴滴满是淡然。她不是不痛，只是麻木了，却依旧保持那样鲜活的目光。在那一刹那，没有多想，高轻念决定带她回家，不管会不会惹来杀手盟的追杀。她和白朗一起，将她偷偷藏在她房中的密室里，悉心照料，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最敬重的父亲。
　　唐成梅看她出神，却也不偷袭，反是温柔地笑，眼中的恨却不曾少了半分：“怎么，唐听栏你不杀了？还是心儿软，不想为唐含报仇了？也是，你和唐含本也没什么关系的……”
　　她这一句不曾说完，高轻念的眸子里生出一种悲凉来，长剑一振迎上前。唐成梅袖口一抖，数十条碧色的小蛇一齐射出，高轻念足不点地，手腕猛地一翻，雪亮的光华流转而出，转瞬便将半空的毒物碾成碎末，而同时，她一步不慢，剑光一闪之后仍是刺向唐成梅的风府穴。
　　唐成梅扬眉一笑，寂寥肆意的目光里陡然弥漫起无尽的杀意来，手指一挥间，紫衣鼓起如帆，绕着高轻念周身游走不定。她冷笑，尖锐而刺目，拂袖转身，可以看到指尖泛出的淡淡幽蓝的光。
　　唐听涛穴道被点，只有看的份，心里却有如刀绞。他不要高轻念死，不要！这近五年来，他一直好奇高家大小姐是如何女子，让“妖杀”折腰，在没见到她的日子里，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女子；等到见了，她居然敢做他想了二十几年都没有勇气做的事，他想，他是爱上她了。可是，她的恨，她整个人充满的恨，又是怎么回事？还不满二十岁的她，到底在恨些什么，又为什么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