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浮欢与归

3、清平调.东 第二

　　“十三年前，京城名妓，首推解语轩的柳缘与上官东黎。柳缘善琴棋，故而可得众人捧彩。可你呢？你没有一技之长，不可能只凭相貌就高居花魁之位。即使是风月场所，也要使些手段才能混出名声来。你，拥有什么呢？”
　　上官东黎喃喃道:“住口。”
　　可洛南笙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声音依旧沉稳冷静:“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强大的主子，一座坚固的靠山，对吗？十三年前襄亲王的死士，上官东黎？”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官东黎闭上眼睛。
　　那个已经抛弃了十三年的身份，如今，又从水底浮上来了啊。

　　她并非襄亲王府培养出的死士。自幼丧母，被父亲卖给青楼，日日承受非人的虐待，几次差点死在乱葬岗。后来她趁夜色偷偷潜回家，用自制的毒药杀了她父亲，那个养大了她却为了十斤粮食亲手把她推入深渊的男人 。本以为会被官府判处死刑，千钧一发之际，却是襄亲王府的总管救了她。只是府中从未有过用毒的死士，她便自己研究，各种毒物都被她找来试了个遍。不过三年，她便靠着襄亲王的力量成为解语轩的头牌，靠着自己的力量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制毒高手。
　　表面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花魁，与众姐妹交好，与柳缘更是无话不谈，可无人知晓她房间墙壁的暗格里摆满的是盛着毒药的瓶瓶罐罐，平日看的话本佛经也是已经调包的制毒秘籍。
　　花魁身份让她能轻易收集到情报，而那些达官贵人离奇暴毙身亡的案子，看起来都与她这个风月之所的柔弱女子无关。只有她知道他们死前经脉俱损的痛苦和绝望，可她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真正的凶手，是她身后高高在上，觊觎着那把龙椅的主子啊。
　　可是她过得并不开心。
　　所谓荣华富贵，不过是过往烟云而已。用层层献血铺就的通往权谋的道路，她不愿走。
　　只是自己的命运终归不在自己手里。是生是死，只取决于那位大人一句话。她小心翼翼，百般忠诚，只求换性命无虞。

　　那日来的客人是个衣衫华贵的小公子，清秀的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青涩，想来又是哪个被狐朋狗友骗来付钱的冤大头。不过既然点了名要找她，想来家境也足够殷实。罢了罢了，只当陪他风流一晚，给阿娘一个交代就成。
　　如此想着，她笑道:“公子想做甚？还是，需要奴家来教？”
　　他立刻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不……不用，我看……我看我们就这样坐着说话挺好的。”
　　她笑出声来。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千金买她一夜，却只想和她干坐着说话。
　　他被她一笑，更加局促不安，手里折扇晃得愈发急促。烛火跳动，照亮少年发烫的脸庞。

　　终于还是让他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泼掉下了迷药的酒，然后从窗口一跃而下。恍惚中好像看到他衣襟里掉出什么东西，但她没来得及多想，匆匆隐没在夜色中。
　　今夜要杀的是宁亲王，襄亲王的同胞弟弟。